穆煊熾周身暗運西癸神功,顫巍巍地伸出手。黎仲天輕笑著接過穆煊熾的手,要將他拉起,卻頓感他的身子沉了數倍。“不好,這小子想拉我下水。”想及此,卻又不能放開穆煊熾的手,隻是蘊勁急拉。


    穆煊熾見他麵不改色,力氣由增,心中歎息,便收回沉力。黎仲天明顯感覺到穆煊熾身子便輕,輕輕一拽,將他提了上來。穆煊熾腳踝被他擊傷,站不穩,一跤坐倒,苦笑道:“黎家的嘯風指,果然不同凡響。看來黎顏也隻是學到你的十分之一。”


    黎仲天微笑道:“他還年輕,缺少人生閱曆,自然比不上我們這些年紀大的。”


    穆煊熾慘然道:“你的武功,隻怕遠在孟玄淩和孫幫主之上。”


    黎仲天聽他直呼孟玄淩的名字,但笑不語。“人各有長,孟賢弟輕功高超,孫幫主內家功夫深厚。”


    穆煊熾撫著腳踝道:“你是要為你兒子來報複我?”


    黎仲天暗歎穆煊熾小孩子心性,搖頭道:“不是。”


    穆煊熾蜷縮起來,眼睛眺望著酒樓方向,道:“你是為了《尋龍劍訣》找上我了?哼,你們林海山莊勢力真大,如果我沒有猜錯,我先前住的客棧裏,都有你們的眼線吧。”


    黎仲天笑道:“穆少俠,要不然,我怎麽救出顏兒。至於你說的《尋龍劍訣》,我倒是沒興趣,我隻是在阻止你犯錯。”


    穆煊熾冷笑道:“哼,知人知麵不知心,這我可是真真切切體會的。你說什麽,我也不信,你也別想著教訓我。”


    黎仲天溫言道:“我聽顏兒說,他其實對你一直心存愧疚。看到你現在武功如此之高,他很滿足。”


    穆煊熾嗤笑道:“你兒子奉皇帝之命追殺我,你們林海山莊不就是皇帝的眼線嗎?殺了人之後再假慈悲,這是我最厭惡的。”


    黎仲天心中暗道這年輕人性子倔強,執拗不改,可卻又有點讚許他直言不諱的直爽。“穆少俠武功卓絕,顏兒自然比不上。至於當今聖上……林海山莊以被世人誤會太深,無需辯白。”


    穆煊熾想要起身,卻被腳踝處鑽心的疼痛逼了回來。黎仲天見狀,歎道:“穆少俠,你不如聽我一言。放下執著,你還這麽年輕,有多少美好的事情等著你去發現。可你為什麽一次又一次要將自己逼入絕境?”


    “你這話聽起來就像我師父。”穆煊熾說話聲音極小,以至黎仲天問道:“你說什麽?”


    穆煊熾低垂著眼瞼,麵色越來越沉,“我說,你說的這些大道理,就像我師父曾經說的一樣。”


    黎仲天知道穆煊熾的師父是孫自鑫,隻是大半年前,他們關係破裂,穆煊熾被逐出丐幫。


    “唉,我隻是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如此說。前天夜晚,孟家的兩個孩子,還有林家姑娘到了我莊中,我才知道,你到底做了多少背德之事。”


    穆煊熾在聽到“林家姑娘”時,渾身明顯一震,他抬頭急道:“林紫英,她是不是叫林紫英?”


    黎仲天見他滿臉焦急,才意識到他說的是那位林姑娘。“是啊,你知道?”


    穆煊熾失魂落魄,隻是喃喃道:“紫英,真的是紫英。”


    黎仲天見到穆煊熾此番表情,作為一個過來人,他怎麽會不知道穆煊熾與林紫英之間的關係呢?隻是,他從未聽林紫英提過穆煊熾呢?


    穆煊熾捂著雙眼,他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隻在心中想:“為什麽紫英和孟臨川他們通行?難道,她失去的記憶都回來了?我又想見她,又想躲她……”他撐著雙手,顫著身子要站起。


    黎仲天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歎息道:“我不能讓你走,我得帶你去見皇上。”


    穆煊熾一怔,又仰天長笑,譏諷道:“黎莊主,看來你還是皇帝的走狗,這一點,我無需懷疑。”


    黎仲天淡然一笑,拉著穆煊熾縱身跳下,平穩落地。穆煊熾沒走幾步又是要跌倒,黎仲天都穩穩拉住了她。


    穆煊熾急著要去見阮雲七,卻又掙不開黎仲天,惱羞成怒,拔出軟劍就朝黎仲天的手腕劈下。黎仲天食指拇指一交疊,連看都不看,瞬間夾住穆煊熾的軟劍,穆煊熾手腕用勁,但黎仲天還是輕而易舉地將軟劍逼回了他的腰間。


    “穆少俠,少費些力氣吧。”黎仲天淡然道。


    穆煊熾擔心阮雲七,慌不擇手,一口咬向黎仲天的手腕。黎仲天沒想到他會出這一招,“啊喲”一聲,抽回手腕。穆煊熾見機一瘸一拐奔向早就已經看中的馬,忍著劇痛翻身而上,將其主人推下,雙腿一夾,那馬撒開四蹄,向酒樓奔去。


    黎仲天怎麽會就此輕易放棄?當下撿起一粒極小的石子,指尖一彈,那石子便破空而去,正中那馬的後腿。


    馬兒吃痛,前腿一折,向前撲去。穆煊熾被這巨大的慣性帶倒在地,他跌在地上。看著越來越近的黎仲天,突然取出竹笛,吹奏起來。


    黎仲天看著他奇怪的舉動,匪夷所思,但腳下速度不減,轉眼間已經到了穆煊熾身旁。“穆少俠,還是乖乖跟我走吧。”


    就在此時,一個巨大的黑影遮住黎仲天聲後的陽光。黎仲天問得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四散民眾的驚恐尖叫,不由得回轉身去。


    他麵前的是怎樣的一個的動物啊,它長大血盆大口,鼻煙賁張,眯著雙眼,雙耳豎立。仿佛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宣告他自己的憤怒。


    穆煊熾看著潔白無瑕的白雪,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黎仲天卻絲毫不畏懼,道:“這珍貴的雪狼,穆少俠也能召喚?”


    穆煊熾對著白雪使了個顏色,白雪走到主人身邊,俯下身子。黎仲天心道:“一旦他乘著雪狼離開,我要再找到他隻怕難。我不能讓他離開,至少要把他帶到皇上那裏。”


    穆煊熾撫著白雪的透,就要坐上去。卻見四周圍牆裏,架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穆少俠,請你相信我,我沒有惡意。皇上也沒有惡意,隻是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


    “之前想殺我的,便是皇帝。他又怎麽會留我?你不妨告訴他,《尋龍劍訣》所有的東西,他都已經得到了。”


    “皇上後悔了,他還是想好好待你的。再說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誰殺害了花景正嗎?”


    這話戳中了穆煊熾的心,他想:“這件事毀了我與師父的關係,可是......皇帝哪裏會這麽好心,他一定別有用心,我不能一錯再錯了,我就是過於輕易相信別人,才踉成大錯。《尋龍劍訣》最好快快消失,這樣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因為它而自相殘殺了。”


    “黎莊主,你武功如此之高,卻自甘墮落。唉......你就唬我吧。我不會去的。”


    周圍的弓箭手紛紛一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氣勢,穆煊熾冷靜地環顧了一周,開始運轉西癸神功最高境界“懸壺濟世”。這等奇功可以使他和白雪周圍如罩鐵甲,刀槍不入。


    黎仲天道:“穆少俠,我實在不忍傷害你,隻是,你何必如此固執?”


    穆煊熾騎上白雪的背,冷著臉,靜靜地看著黎仲天,道:“放箭吧,不然你交不了差,皇帝不會輕饒你。”


    黎仲天雖語氣中頗覺心急,但表麵上依舊靜如止水。穆煊熾不喜歡他這樣總覺高高在上的教育者的模樣,輕哼一聲,左手輕撫白雪的毛發。


    白雪仰天長嚎,頓時四周也群嚎大起。黎仲天隱約覺得事情不妙,一招嘯風指又待點出。白雪卻如乘風破浪般疾馳而去,風塵四起,雪花四散。雪白的身影越來越遠,而那一招嘯風指,被穆煊熾用內功擋在外邊。但嘯風指強大的衝擊力,依舊逼得穆煊熾吐出血來。


    一人一狼在箭雨中穿梭,但不多時,弓箭手就紛紛被一群圍攻而上的雪狼蠶食殆盡。黎仲天施展輕功,緊緊跟隨在穆煊熾身後。


    穆煊熾所去方向便是酒樓,他要帶阮雲七離開。等到白雪奔到酒樓,酒樓卻人去樓空,連掌櫃夥計也都消失不見。穆煊熾呼喚幾聲,無一人回答。


    白雪嗷嗷直叫,穆煊熾警惕轉身,見不遠處黎仲天越逼越近。穆煊熾心道:“雲七會不會有事?她是自己走了,還是被人抓走了?”


    他對白雪道:“白雪,我們先走,去找大家。”這裏的“大家”,隻的便是群狼。白雪撒開四腿,如電閃雷鳴般倏忽不見。黎仲天在後邊看見如此奇景,心中懊惱。但經過酒樓之時,卻看見皇族暗衛在木柱上割開的一個十字口。


    黎仲天鬆了口氣,道:“他們已經安排好一切了,唉,我本想救他一命,可他就是不領情。”


    穆煊熾伏在白雪背上,腳踝處的劇痛,胸口的脹悶,讓他幾欲暈厥。他使用“懸壺濟世”的招數,本就大傷內力,這下勾起原先的舊傷。舊傷複發,也是折磨得他死去活來。


    白雪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不適,當下緩下腳步,減少顛簸。


    突然間,白雪驟然止步。隻見它豎起尖尖的耳朵,汗毛豎立。穆煊熾但覺大事不妙,果然,由遠及近的慘叫嗚咽不絕,穆煊熾再熟悉不過這樣的聲音了,那是雪狼群!


    穆煊熾道:“白雪!我們快去看看!”


    白雪回頭望了穆煊熾一眼,穆煊熾見他的眼睛竟是溢滿淚水,心頭一酸,抱著他道:“你不用擔心我,快去救兄弟們要緊。”


    就在此時,前方隱約浮現幾個白色的身影。穆煊熾大叫:“是它們!白雪,我去幫它們!”說著從白雪背上一躍而下,他此刻竟然忘了腳踝的傷,這一落地,便是鑽心劇痛,歪倒在地。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又對白雪道:“白雪,來!我們快去!”堅定地聲音傳來,白雪嗚咽數聲,輕輕舔了舔穆煊熾受傷的腳踝。


    穆煊熾不知它為何如此做,又見它將自己銜起,背了上來。飛速向前方狼群衝去,穆煊熾強行憋下翻滾湧動的血腥氣,左掌揮開,右掌劃個半圓,經過狼群之時。但見四周弓弩長劍,鮮血四濺,橫屍四散。穆煊熾心頭大悲,猛地揮出西癸神功中的破陣七掌,擊向那群衛士。


    白雪也奮勇爭先,爪落之處,嘍囉皆無一生還。穆煊熾猜出這些人是皇帝派來的,當下朗聲道:“穆煊熾在此!爾等若在放肆,我定會讓他追悔莫及!”


    此言一出,果然奏效,餘人紛紛退下。一群人湧之中,漸漸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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