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城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小徒兒,你是個很神秘的人啊,和師父一樣。”


    穆煊熾心中存了不知多少疑問,但眼下被強迫認師,自己暫且走一步算一步。


    獨孤城一邊為穆煊熾療傷,一邊製住想要逃離的青煙。穆煊熾側過臉去,問青煙道:“你為何無緣無故出現在洛秦王府?”


    青煙害怕地顫抖不已,神色躲閃。電光火石間,獨孤城右手上前,將一塊爛布塞到青煙嘴中,“小太監,你想自盡,可沒那麽容易。”


    青煙氤氳著一雙妙目,款款地望著穆煊熾,穆煊熾被這目光盯得厭煩,“哼”的一聲,抽出腰間匕首,作勢就要向他的右眼剜下。青煙大叫一聲,身子俯衝,竟是拚了命般掙逃。


    獨孤城冷笑一聲,左手直劈過去,青煙脊背劇痛,麵朝下往草地裏一撲,嘴裏哼哼唧唧,倒是沒有力氣再逃。


    穆煊熾左腳踩上他的脊背道:“你是宮裏的太監,卻為何偷偷摸摸進了洛秦王府?”


    青煙吐了幾口血水,嗚嗚發聲,卻不說話。


    獨孤城氣急,將他整個提起,直視他的雙眼,厲聲道:“小太監,你可別找死!問你話呢!”


    穆煊熾見青煙滿臉灰氣,忙拉著獨孤城肩膀道:“師父,快放下他!”獨孤城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右手處酸痛不已,立即扔下青煙。穆煊熾見獨孤城手掌發黑,知曉是中了毒,剛要為其封住穴道,以免毒侵髒腑。卻見獨孤城左手提劍,猛地將右掌削了去。


    這一下變故之快,穆煊熾還不急做回應,隻見獨孤城忍痛後退數步,一跤坐倒,拿起衣布包紮傷口。


    穆煊熾見那地上黑掌血汙腐臭,回過神來。奔到獨孤城身邊,點穴止血。又在自己背袋裏翻找出一粒藥丸,讓獨孤城服下。這藥丸是他之前在九仙鎮醫鋪那買的止血靈藥,共買了五粒,沒想到,還能派上用場。


    獨孤城吐出一口黑血,麵上的黑氣也緩緩下去。穆煊熾在一旁取來清水,讓他漱口。


    獨孤城看著穆煊熾,突然道:“那個小太監!”


    穆煊熾道:“死了。”他在跑向獨孤城之前曾瞟了一眼青煙,見他七竅流血,顯然是活不成了。“這恐怕是北閣那些太監們常用招數,我們難以套出事情。損人損己,也就是這些人在行了。”


    獨孤城點點頭,道:“你反應倒是快,我就覺得頭暈目眩,手腕酸痛。可沒想到是這樣。”


    穆煊熾淡淡一笑,道:“那是因為我之前見過,所以對這等使毒手法,知曉較多。”原來穆煊熾十二歲時,丐幫一個師兄便是以這等手法被人毒殺。死後慘狀,讓穆煊熾難以忘記。


    獨孤城點頭道:“嗯,我們江湖中人大多不願用這陰毒手法,隻有這些宮裏太監,使這‘含沙射影’之術。”含沙射影乃是毒攻中最陰毒,也最見不得人的辣招。成名使毒者多半不用,當然,他們想用也用不了。“這含沙射影隻有太監才會。”


    穆煊熾“哦”的一聲,想著那必須得是自宮之人才能學習的招式了嗎?


    獨孤城繼續道:“這毒根本解不了,隻有像我這樣——當機立斷,截斷手掌。”說到這裏,臉上又是一震抽動,顯然是斷手處疼痛難耐。


    穆煊熾心中擔憂,坐在獨孤城背後,右手抵其氣海穴,左手抵其尾閭穴,將奕劍太和心經中純陽治傷內力緩緩輸入獨孤城體內。獨孤城隻覺全身暖洋洋的,傷口也不疼了。


    “徒兒,沒想到你內力如此深厚啊!”


    穆煊熾靦腆一笑,道:“師父,說實話,這都是我機緣巧合下得高手相助。一來二來,他們便將自己內力輸與我不少。”


    獨孤城道:“唉,你雖然拜我為師,但我自三十年前以玄天道士之號闖蕩江湖之時,就不再是奕劍派弟子了。”原來他生性放蕩不羈,受不了教規條例,在三十歲那年被逐出奕劍派,但在他心裏,依舊把奕劍派當做自己的本家。


    穆煊熾知道隻怕這玄天道士又是有一段輝煌,但有遺憾的過往。想到自己不必和義父齊輩,心中也寬慰不少。


    “師父,現在這小太監也死了。不過我之前得知狗皇帝召了他的五個兒子進宮,也不知道商量什麽。”


    獨孤城道:“所以我才趁著趙恒及他的一些部下不在的時候,衝出牢籠——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幾年。”


    穆煊熾卻隱隱覺得不對勁,他蹙眉沉思,心想:獨孤城是玄天道士,那他又怎麽知道《尋龍劍訣》殘頁一事?趙恒為何偏偏這次離府放鬆警惕,教獨孤城逃了出來?為何這皇宮小太監正巧往自己藏身之處走了過來?還有,自己所輸內力乃是奕劍派內功,獨孤城又怎會不知?


    獨孤城見他臉色不好,忙道:“徒兒,你怎麽了?”


    穆煊熾低頭不語,獨孤城伸手去撥他的鬢發。穆煊熾卻突然出掌,猛地卸下獨孤城左腕。獨孤城哪裏知道他會突然襲擊,踉蹌數步,仰麵摔倒。他右腕兀自流血,身子卻起不來,原是穆煊熾左腳抵在他的關元穴。


    穆煊熾厲聲道:“說!你是誰?是不是皇帝派來的奸細!”


    獨孤城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微微生氣,道:“煊熾,你怎麽能懷疑師父?快快扶起師父!狗皇帝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做夢都要殺了他!”


    穆煊熾哈哈哈一笑,又立即板著臉,怒道:“我可從來沒說要敗你為師——你和那小太監是一夥的,你想騙我進皇宮!”


    獨孤城慘然一笑,道:“你為什麽突然這般?我說的話,你全當是假的嗎!”


    穆煊熾見他神色淒厲,差一點又要相信他,鎮了鎮心神,道:“你說的半假半真——你確實是獨孤城,你也確實武功高強。隻是,你不是玄天道士,更不是奕劍派的!”


    就在此時,一枚羽箭破空而來。穆煊熾躲避不及,身子微側,那羽箭擦過他的左臂,直直刺進了獨孤城的心髒。隻見獨孤城挺了幾下,一動不動地沒了生氣。


    這羽箭勢道之猛,目標之準,當真世所罕見。穆煊熾聽他沒了心跳,立即起身,就要逃離。破空呼嘯而來,是數十隻羽箭。穆煊熾大驚之下,從地上撿起獨孤城掉落的青冥寶劍,在身前化作一團白光,罩住身子。


    劍雨滂沱,穆煊熾大急,隻覺得被圍在包圍圈中,難以脫身。


    忽聽得西首傳來細長呼嘯,劍雨立即停止。穆煊熾見準路徑,施展輕功,就要離去。忽然一批批白衣人飄然落地。又是將穆煊熾團團圍住。


    穆煊熾見這些人就是之前在趙恒趙琛那見到的,心中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那些白衣人手持弓箭,顯然擺明了證明自己就是先前射擊之人,穆煊熾冷著臉,不屑的目光掃過他們年輕的麵龐。


    為首一人走上前來,做了個揖,恭敬道:“穆少俠,我家主人有請。”


    穆煊熾冷哼一聲,道:“這就是你家主人待客之道嗎?”


    那人看了穆煊熾一眼,道:“這些都是我家主人吩咐的,小的們隻是奉命行事。”


    穆煊熾輕蔑道:“哦?之前裝神弄鬼的都是你們把?那這個死人,也是你們的人?”


    穆煊熾指著地上早被劍雨戳的千瘡百孔的獨孤城,那人微微一怔,又道:“小的不知,還請穆少俠隨我們走一趟。”


    穆煊熾將青冥寶劍在身前一晃,笑道:“我可以和你們走,隻是......”


    那人臉露喜色,忙道:“穆少俠盡管吩咐。”


    穆煊熾道:“我有個朋友,最愛山珍海味,你們去悅來客棧將他請來。我要和他一同前去,他叫山姆圍棋。”


    那人喜道:“如此也好,小的這就安排,穆少俠還請隨小的們去見主子吧。”


    穆煊熾點了點頭,接過那人提來的馬韁,縱身而上,隨著這一大波白衣人,向北而去。


    不多時,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莊園,泉石幽曲,亭舍雅致,建構精美。穆煊熾見那府扁上書著長公主府,心道:“這長公主不知是何人,從未聽過,又為何要見自己?難不成還是為了那《尋龍劍訣》?”


    進府後,一幹侍女將自己引到一個素雅整潔的廂房,說是公主殿下很快就來。穆煊熾閑來無事,便在這廂房四處轉悠,見書法臻美,吊蘭幽香,想來這位公主定是才情淑女。


    門外傳來輕輕叩門聲,穆煊熾一驚,心想:我怎麽沒有聽到腳步聲?難道這位公主也是為武功高強之人?


    穆煊熾去開門,低下眉眼,想著自己還是稍微注意些。那公主見他這般,也不去管,徑自走近房間。穆煊熾抬起頭,見她不見,轉身便尋。待看得她的容貌之後,卻是張大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那長寧公主約莫三十左右年紀,柳眉薄唇,頭束金簪,雲絲如墨,隻是臉色過於蒼白。


    她滿意地看著穆煊熾驚訝的表情,笑道:“煊熾,怎麽,這半年多不見,你就不認識我了?”


    穆煊熾心中一震苦澀,慘然道:“我怎麽就不知道你竟然是公主呢?靈姐。”


    那女子抿唇一笑,道:“你自然不知道,我原名趙寧,是皇上的長女。自幼便跟在你母親身邊學武,她是我姑姑,不過她不知道我是公主......你也不知道啊。”


    穆煊熾心下更加疑惑,顫聲道:“你接近媽媽,接近我,該不會——也是為了《尋龍劍訣》?”


    趙寧嫣然一笑,從懷中掏出個物事來。“你看看啊,煊熾,你說,我為什麽自幼便離開皇宮,去那江湖之地?”


    穆煊熾接過那東西,臉色大變,幾欲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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