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煊熾和林紫英二人在木屋中暫歇,二人同居一室也不覺別扭,隻當是與平時一般,心如止水,從未有僭越之舉。柴火嗶博,紅光微爍,林紫英伸手取暖,緊了緊身上的棉衣,想到這是心儀郎君的貼身之物,不禁滿麵嬌羞,嫣然道:“煊熾,你知道嗎,剛才那老婆婆隻當你我是私奔的小夫妻呢,嗯......你說,我這般隨你浪跡江湖,可算是與你私奔?”


    穆煊熾隻見她雙目含笑,嬌嗔無限,小女孩兒家情態畢顯。於是與她並肩坐在床沿,又複輕輕摟住她,在她額頭上溫柔的覆了一吻,道:“我著實累你不淺,這一路來,你和我風餐露宿,我是個浪子,早習慣了這顛沛生活,可你......終究還是苦了你。”


    林紫英倚在穆煊熾肩頭,兩人十指相扣,林紫英少女情懷,隻覺得這奮不顧身的愛情才是自己想要的,什麽世俗倫理,她一概不管,她隻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隻想在幫穆煊熾完後心願之後與他歸隱山林......她注視穆煊熾的雙眸,堅定的說到:“我這一輩子,隻要和你在一起,誰也阻攔不了我。這江湖的腥風血雨我早厭倦了,等你的事情辦完,我們便歸隱山林。”


    穆煊熾看著她嫣紅的麵龐,堅毅的神情,卻不禁濕了眼眶,想到自己一生悲苦,無父無母,從小受盡苦難折磨,如若不是紫英的出現,自己早就想著與仇敵同歸於盡。也正是紫英的陪伴,才讓他變得更加理智,才讓他對生活重燃希望。但是自己,自己卻並非江湖中所言的至仁至義的大俠,想到這,又不禁想起了自己兒時的玩伴,也是一生的摯友“鵝蛋頭”......昨日在客棧所見到的青年公子,或許,就是他,隻是,自己對“鵝蛋頭”的身世卻一無所知,正如“鵝蛋頭”對自己的背景一無所知一樣。


    林紫英看著穆煊熾微微濕潤的眼眸,知曉他是想到了兒時的傷心往事,便也沒再說話,隻是握著愛人的手更緊了一些。良久,煊熾輕歎了一口氣,道:“紫英,隻有你,隻有你真正懂我啊......”林紫英心中一動,像是感同身受般,被悲傷席卷,“煊熾,在世上,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有我,有我.....”


    兩人睡下後幾個時辰,一陣敲門聲傳來,隨後便是步履蹣跚的腳步聲。穆煊熾睡眠較淺,聽力極強,登時便醒轉過來。床上的林紫英功力較淺,加之累了一天,睡得正香,穆煊熾不忍將其弄醒,又奇怪深更半夜,到訪實在蹊蹺,兀自貼近窗戶,探尋真相。


    “今天都有哪些人落住?可有四大門派之人?”借著白雪反射之光,穆煊熾看見來訪者共三人,為首一人似乎身著紫衣,聽聲音應該是個少年。其餘二人皆身著黑衣,手拿長劍。


    “有一對年輕的兄妹,不過我看八成是......,”這是老婦人的聲音,“先前還有兩個化子,幾個和尚,不過都隻留到中午便走了,想必該已到達山莊了。”


    “那那對兄妹會武功嗎?可有帶兵器?”


    “沒有帶兵器,會不會武功,這......我看不會,我也不敢確定啊。”


    穆煊熾大驚,幸虧自己早有準備,將兵器全部藏在馬廄旁的柴草裏。自己今天故意顯出無絲毫內力的樣子,腳步沉重,呼吸不勻。


    又聽那紫衣少年道:“會不會武功進去看看不就好了。”說罷抬腳進屋,老婦人躬身引路,頗為恭敬。


    穆煊熾暗道不好,本想轉身裝睡,可剛剛他已探明除那紫衣少年武功較高,其餘二人甚為平庸,忍不住要捉弄他們一番,再加上紫英入眠,一旦他們破門而入,難免有衝突。一番尋思,妙計已出。


    腳步聲越來越近,隻聽“吱呀”一聲,燭光撒進小屋,紫衣少年當先踏進,隨即發現空無一人,不禁惱怒,斥道;“人呢?老婆子不要命了?!”


    老婦人也覺奇怪,明明之前還在的,一聽紫衣少年發怒,又連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二少爺饒命,二少爺饒命啊,他們......明明在的啊。”


    紫衣少年伸手一撫床炕,頓時了然,“是熱的,人應該剛離開沒多久,該不會是聽到我們的對話了?該死,他們一定是會武功的!去,把他們給我抓回來!”


    “是!”兩旁的黑衣人俯首應諾,一人向屋後走去,一人則在屋內搜尋。


    “二少爺,馬廄裏還有兩匹馬!”


    “那說明他們沒跑遠,可有腳印?”


    “也沒有!”


    紫衣少年剛想繼續詢問,便被一陣淩厲的掌風掃到一旁。當即抽劍抵擋,使出連環出月劍法中的“月滿西樓”,弓腰、斜步、拔劍、出招,四個動作一氣嗬成,又快又準,直刺向黑暗中的穆煊熾。穆煊熾施展輕功,以極快的速度在紫衣少年的劍招中穿梭,接招拆招,速度之快,豈非肉眼能及。突然,穆煊熾左手伸出,小指在紫衣少年右腕太淵穴上輕輕一拂,紫衣少年手上一麻,握著劍柄的五指便即鬆了。這一下奪劍,乃是天山折梅手的高招,看似平平無奇,其實他小指的一拂之中,含有精妙絕世的小無相功,紫衣少年就算再練上三四十年的劍法也抵擋不了。紫衣少年氣惱異常,欲上前奪劍,卻被穆煊熾以淩波微步的腳法繞到身後點中穴道,當即暈倒。另外兩個黑衣仆從看見主人如此,剛想回莊求救,卻被隨後而來的林紫英擊暈。


    那老婦人看到這一幕嚇得坐倒在地,林紫英將其扶起,道;“老人家,對不住了,隻怕以後你和老丈要離開此是非之地了,我這裏有銀兩,夠你們離開這去別處建房子了。事不宜遲。”老婦顫著手接過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慌忙離開。


    “看來你還是沒忍住啊。”林紫英從屋後找出繩子將倒地的三人捆起,無奈地看著穆煊熾。


    “我也不打算先禮後兵了,對他們這種人,哼。”說著,穆煊熾走向窗前,借著窗外的雪光細細的端詳手中奪來的長劍,這本是平淡無奇的長劍,玄鐵而鑄,薄刃寒光,可劍柄處卻刻出一朵清霜高潔的梅花,工筆細膩繁複,臻美異常。穆煊熾盯著這朵梅花,應證了自己的猜測,這個紫衣少年,果然是孟玄淩和雲裳的小兒子。


    “紫英,我看這裏一時三刻不會來其他人,你先休息會,我帶著他有事去辦。”說著提起孟易川出了屋子。將孟易川放在地上,打量著他,隻覺得這少年眉眼之間長得更像雲裳。想雲裳當年清麗脫俗,出月劍法名震天下,得“月仙女俠”美譽,更是俘獲了孟玄淩的心,以致引起孟玄淩發妻的嫉妒,差點香消玉殞......往事如煙,穆煊熾撫著劍柄上的梅花,眼淚卻再也忍不住落下,梅花,梅花。娘當年最愛紅梅,總是要在自己住的地方栽滿紅梅,與心愛的人看落雪映梅,冬去春來,隻不過,那個人不是爹。而娘的一生,被世俗禮教束縛,最後身敗名裂,殞命幽穀。


    擦幹淚水,穆煊熾站起身來,運轉西癸神功禦寒,右手提起孟易川,施展漣漪輕步,快速奔往山頂,那是去往弈劍山莊的方向。


    不多時,穆煊熾已帶著孟易川來到山莊門口,但一個守衛也沒有,不過穆煊熾知道,山莊內部警哨嚴密,機關重重。如今自己孤身一人,還帶個累贅,硬闖是不行的,隻能躲。也多虧自己練就的一身“縱雲梯”輕功,能輕鬆越過重重關卡。


    這邊黎顏深夜未眠,自感知孟易川出莊之後便輾轉思索。白日在弈劍山莊所見的怪人蹊蹺異常,晚間思尋,那森森目光仍讓黎顏後脊發涼。而他知孟易川內功精湛,單憑踏雪無聲就可知,但畢竟未上境界,與自己相比差的太多,不然也不會被自己發現了。正呆呆地看望窗外月色,突然一驚,已覺有人造訪,這人輕功甚高,隻因負重落地才被自己察覺。


    穆煊熾走到黎顏所居客房之前,但覺這裏積雪厚重,紅梅沁香,而且人居室內,在這裏行事最好不過。於是放下孟易川,將他僵直的身體豎直,在周圍取來雪團覆在孟易川身上,不多時,已成了一個巨大的雪人。穆煊熾並未取雪封住他的口鼻眼,隻為讓他呼吸。又從身上取下一枚藥丸,運氣助孟易川服下。此時淡色月光照在他蒼白無色的臉上,他咧嘴輕笑,可早沒前日的溫柔,此情此景,唯餘狠辣無情。


    黎顏透過窗戶,隻看到一個身穿黑衣,戴著兜帽的青年男子,身法極快,把孟易川覆成了一個雪人。他隻道孟易川在外惹禍,仇家找上門來,可他轉念又想,機關暗卡,難道這人有破解妙計?難道他是和山莊有仇怨?越想越不明白,隻能親自找他問個清楚。


    穆煊熾處理好雪人,剛想離開,複又看到滿園的紅梅,卻早無原先對母親的懷戀,隻有深深的憤恨。手起掌落,以一招天山六陽掌,綿掌柔勁,無聲無息將所有梅花震落。這才施展輕功,便要離莊而去。


    黎顏隻見落紅滿地,眼前之人,掌法竟至出神入化境界,心下疑惑不已,立刻起身穿衣,奪門而出,右指急點出“嘯風指”,欲奪穆煊熾的去路。


    穆煊熾雖早已料到屋內有人,但情急之下卻沒料到是個會武之人,見狀不妙,當即回身推掌,六陽掌的陰柔內力與一陽指的剛勁內力碰撞,兩人均被巨大的推力衝擊,隻黎顏內功剛純,加之九陽神功護體,未受損。穆煊熾卻從半空跌了下去,眼見便要觸地,忽地左掌伸出撫地,右掌劃了個半圓推地,以西癸神功為基,瞬時站穩。


    “閣下何人?深夜造訪,不會隻是為了送這雪人吧?”黎顏氣定神閑,隻因剛才相較之下已知對方內力較自己為淺,這才有恃無恐。


    穆煊熾隻是冷冷地盯著黎顏,此時他頭戴兜帽,月色暗淡,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難怪黎顏認不出這是幾天前在客棧所見的青年人。可穆煊熾卻早已認出他就是先前那個青年公子,身邊還有個番邦小廝的,沒想到,竟是弈劍山莊的貴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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