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銀牌級別的執事除非駐守某地,行事已經非常自由了,向堂中請了個假,很快就批允了。


    江州城中,想著要回家一趟的孫吉心裏有點忐忑,這些年自己銀兩寄回不少,家中可能吃穿用度不愁了,不過總想著不帶點什麽回去,心裏有些不安,江州的特產也沒什麽好的,隻是那十八像山上的寺廟據說十分靈驗,求串佛珠給弟弟吧,孫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沒想到自己走了沒幾年,父母又給自己生了個弟弟,今年應該有五歲了吧。


    十八像山,顧名思義,一共有十八座石像,從山腳到山頂,此山不過幾百米高,座落城中,來往人群絡繹不絕,已有很久的曆史。


    第一像,名為仙人撫頂,就在山腳處,石像麵目含笑,下頜長須掛胸,一手半空捏指,長袖半掛,一手腹部淩空虛按,下方跪坐一童子,衣帶飄飄,一片縹緲,石像經年久遠,布滿歲月痕跡,據說遠在江州城建立之前就存在了,沒人知道立了多少年,至於另外十七座是江州城建立之後,後人慢慢雕刻的。


    孫吉看著撫頂像,麵露向往之色,心中有點激動,不由把心中所想微聲脫口而出:“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老神仙保佑我順利渡過難關,跨過這仙凡之隔。”


    “噗嗤,咯咯。”


    耳邊傳來鈴鐺般的笑聲,孫吉嚇了一跳,大喊一聲“誰。”


    四處轉頭觀望,隻看到旁人莫名其妙的看神經病一般看著他,不由羞紅了臉,這也真是許久沒有如此尷尬,尤其那笑聲,孫吉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想到有人聽到自己胡言亂語,更是羞的想找個洞鑽進去。


    人群之中,一高一矮,站在原地,旁人仿若不見,任其二人交談,也聽不見絲毫一般。


    “爹,那裏有個傻子呢。”


    說話的是一個銀鈴般的女聲。


    “別胡說,正事要緊,我們走。”


    放下心中羞恥,孫吉拾階而上,第二像是貴妃醉酒像,曾經中原之地也曾出現過幾個王朝,不過並沒有成就鐵桶江山,君王時代已然化作曆史塵埃,隻留下些許傳說以及和這貴妃醉酒像一般的曆史遺留。


    三像詩仙李白,不過區區書生,流傳千年之久自有其道理,其人號稱詩酒雙絕,才華橫溢空前絕後,後人景仰,稱其詩仙,雖不是真仙,又勝似真仙。


    再往上亦是差不多的人物,總共一十八座,與修行有關的僅僅隻有這一座仙人撫頂。


    沒有過多停留,孫吉不是一個喜歡裝模作樣拖泥帶水的人,對曆史他也沒有絲毫興趣,求到佛珠,孫吉就快步離開了。


    回北地高蘭城,孫吉依舊坐船,逆流速度慢了不少,足足有兩個月都在船上,一路清點事物,東西都沒少,火苗這次跟著回家了,顯得有些興奮,畢竟它一般不太出來,除了激發靈根之物貼身攜帶,還有殺死修士的遺物都帶在身邊,以及一些藥物和給小弟的佛珠。


    水路碼頭以及之後的路線也沒有變動,一如當初,那座岔口客棧也不曾移動,一路回到高蘭城,稍稍看了幾眼,這裏沒有多少熟悉的地方,快馬加鞭,往靠山村趕去。


    路線越是接近村子,眼前事物越是帶來熟悉的感覺,等到一人一馬停在村口,村口的酒館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學堂,其中傳來朗朗讀書聲,孫吉知道這學堂的先生就是當年城中北正學堂的那位先生,如今已經在靠山村成了家,娶了秦大娘,至於羅先生一家早就離開此處。


    往事一去不複返,孫吉嗬嗬感歎,一躍下馬,這路還是如此狹窄,把馬拋棄在原地,獨自沿著熟悉的路線往家中走去。


    門前,孫吉雙手有些顫抖,微微用力推開大門,眼前的事物好像沒有怎麽變動,自己最愛乘涼的那棵樹,往常總是在那裏撫摸著二生的毛發,想起往事心中一痛。


    噠,一個矮小的身影從房中走出,抬起頭朝孫吉對視過來,麵容愣住了,眼前的男子高大挺拔,衣服料子做工看起來都很講究,不大認得,麵容依稀有些熟悉,眉眼之間好像,身影倚靠在門框上,嘴唇微微顫抖起來,“是小吉嗎?”


    “是,是我啊,娘,我回來了。”


    眼前的婦人忽然蒼老了許多,兩鬢多了白發,身材也有些瘦小,眼裏滿含著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滾,忽然低頭用袖子擦了擦,“兒子啊,快點進來坐,讓娘看看你。”


    “嘿,你看你,都這麽高了。”


    田小荷有些遲疑的把手放在孫吉臉上,輕輕摸了摸,露出滿足的笑容。


    “爹呢?”


    “你爹他帶祥兒進城了,晚上回來。”


    “家裏缺什麽嗎?”


    “什麽都不缺,你寄來的錢大部分我們都存著,你爹在城裏和人合夥開了家酒館,現在生意不錯,還買了房子,我們都不想去住,打算以後留給你弟弟。”


    “那就好。”


    “那,你回來多久?”


    田小荷有些希翼的看著孫吉,孫吉沒有說話,田小荷低下頭匆忙轉身,“我去給你做飯。”


    自己打算過幾天就服了那顯靈丹,生死難料,不如說死中求生,這又如何能對母親說起,肩上的火苗輕輕頂了頂孫吉的臉頰,孫吉眼神慢慢柔和下來。


    幾日下來,村裏人都知道孫吉回來了,幾乎家家都來拜訪了,八公那裏孫吉去了一趟,身體看起來依然硬朗,見到孫吉連聲叫好,狠狠拍著孫吉的肩,和孫吉喝了一夜的酒,隔天去了帽子叔家,帽子叔問他這貓如何,孫吉笑笑隻說是普通野貓沒啥奇特的,帽子叔失望的搖了搖頭,這幾年孫吉書信之間讓家裏多幫襯著帽子叔,現在他家生活也好了許多,隻是小帽兒出了遠門經商,杳無音訊。


    這幾日原本就有些木訥的父親遇上寡言的兒子,加之好多年不見,兩人剛見麵連個屁都沒憋出來,孫發被田小荷狠狠罵了一頓,後麵有所好轉,兩人漸漸回到以前一般,孫發依然和孫吉吹著牛,自己如何如何在城中交際廣泛,受人愛戴。


    孫吉的弟弟孫祥比起孫吉小時候就調皮很多,朝人撒尿大哭滿地打滾無所不為,偏偏父母不是那種強硬之人,孫吉沒敢把佛珠直接給他帶上,這幾日狠狠借機訓了他幾次,特別昨日屁股被打的腫了老高,上了藥,到現在走路一瘸一拐。


    如今孫祥看到孫吉就縮頭裝鴕鳥,等著大哥離家自己就解放了。


    “小弟過來。”


    孫祥老老實實站在孫吉麵前。


    “這個佛珠給你的,你給我戴好,哪天我回來看到佛珠沒戴或者缺了一塊,我會揍得俺娘都不認識你。”


    孫祥嚇得臉色一白,眼睛瞪大了淚珠子一顆一顆的,卻一點聲音都不敢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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