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見到梁東竹之前,項頂天曾聽過不少人提起過這個在江湖上地位舉足輕重的大佬的相貌。


    什麽英俊非凡,儀表堂堂已經不新鮮,或者身高九尺,身寬也是九尺的四方形,幾乎不是人,或者三頭六臂,猙獰如魔神等等帶有渲染性的描述。


    直到看到真人,項央才知道以前所聽到的,全都是屁話,所猜測的,也都離真相相距甚遠。


    梁東竹就是一個相貌普通,身材普通,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普通人,哪怕衣服也很樸素。


    然而此人身上有一樣不普通,那就是他的神韻,他的氣質,哪怕相貌再普通,有了不平凡的氣質,他就是世上獨一無二,別人一眼就能認出的梁東竹。


    高高揚起的頭顱就像是盤旋於天際,永不為人所懾服的雄鷹,冷厲孤傲,永不服輸。


    常人一般無二的眼睛泛著蔚藍色,像是天空,像是大海,充滿了莫測與浩瀚,與他對視一眼,就像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東西,人的眼睛裏藏了蒼天與大海。


    天高莫問,海深不測,當蒼穹劃過驚雷閃電,大海掀起滔天巨浪,那麽就是世上最大的災難降臨,所謂一怒而諸侯懼,說的就是梁東竹這等人。


    當一個人心懷宇宙,氣吐洪荒時,那麽盡管他的身材不高大,但是帶給旁人的壓力,便是比泰山還要重,這無關實力。


    梁東竹出現的那一刻,手中鐵膽一直盤旋轉動,麵帶微笑的江思鴻身體前傾,背部微駝,雙手縮在腰側,像是在向著自己最尊敬,最崇拜的人行禮。


    原本滿目悲傷,麵色憂愁的厲家兄妹放下背上的厲家老二和二妹。


    忐忑不定的王氏兄弟心跳忽然加快許多,特別像是某個農間的小莊主見到皇親國戚。


    心懷去意的小蘇公子按下剛剛升起的心思,鬆開緊握的兩女的手掌。


    一行人不約而同的如江思鴻一般,前傾身子,微微頷首,像是朝聖一般向著梁東竹表達自己的心意,如同膜拜自己心中的神。


    這樣的梁東竹,這樣的境界,這樣的風華,的確值得人膜拜。


    就連心神向來不為外物所動的項央也變得肅穆起來,看著對方的眼中帶著凝重和認真,甚至也帶了些自己也意識不到的尊敬。


    他的肉眼看到的是梁東竹的形,但他的心眼看到的卻是梁東竹的神,天地風雷,山澤水火,運轉不休,幾乎與天地相合。


    這人的境界,元神大成不止,甚至已經開始參研天道,竟然比起項央全盛時期還要強盛的太多。


    這人的武功,已經到了忘形,忘意的的高深境界,出手不著痕跡,任意一手,已經是高手眼中妙到毫巔,如神來之筆的強絕之招。


    這樣的人,配合這樣的境界,這樣的武功,實在是舉世罕見。


    項央實在想不出,梁東竹已經是如此蓋絕當代,風華無匹的人物,在他之上的孫伯仁,乃至超越孫伯仁,已經成為武林神話的無道狂人,又該是何等樣的風姿。


    也許限於天地靈機不同,此世先天武功的破壞力不如大周,但境界是互通的,也許他能在這裏找到讓自己更加強大,根基更深,底蘊更濃的方法。


    甚至嫁衣神功的先天之上的推演,發揮武學的殺招,也都不是空中樓閣。


    “你們來了,我已經在裏麵安排好了一切,請吧。”


    梁東竹一步一步走來,溫吞卻絕不拖泥帶水,來到眾人麵前,第一句是這麽說的。


    他沒有詢問這次任務的結果,但似乎早已經知道,語氣平平淡淡,卻帶著深切的悲傷。


    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厲家兄妹旁邊的兩具身體,這是他曾經的好友,也曾暢談天地,可惜如今已經天人永隔。


    濃鬱的傷感氛圍蔓延開來,從開始的一個小小圓圈,到後來的煙花樓整個樓前,一切顯得那麽順其自然。


    梁東竹當然看得出項央的與眾不同,也知道現在誰對他的價值更大。


    但他第一眼看的是已經死去的厲家兄妹,最後一眼看的也是厲家兄妹。


    沒有人會指責他輕慢他人,因為死者為大,不尊者死者,還是為自己而死的人,也就不配讓這麽多人為他赴湯蹈火。


    “樓主,這次的事情”


    江思鴻向前邁步,胖臉顫動,眼中頭一次流露出失落與羞愧,開口說了一半,就被梁東竹伸手按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與你無關,是我考慮不周,先帶厲兄和厲二妹進樓。”


    從城外到城內距離並不算遠,一個身手敏捷的輕功高手足可以傳遞消息,但時間太緊迫,再快的消息傳遞,也不足以讓梁東竹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說知道了,隻能是從眾人表現上推測出,比如死去的厲家兩人,不見了的厲家老三,表情細膩,心內複雜的厲家老大和大妹……


    隨著梁東竹發話,眾人齊齊走進煙花樓,被早已經在大堂內等候多時的小廝接待進五樓的最大包廂內。


    項央此時已經無暇去管煙花樓內部修建的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令人震驚,他已經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梁東竹身上。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極有人格魅力的人,是天生的發光體,聚集了光和熱。


    但這並不足以吸引項央,這樣的人物不多,但也不少,何況他也不是尋常人。


    他真正關注的是梁東竹的武功。


    大到梁東竹舉手投足,轉身邁步,小到微表情,項央觀察的仔仔細細,越發覺得此人厲害,堪稱無懈可擊。


    無懈可擊,意味著此人神機圓融,時時刻刻處在巔峰之時,或可說是一種練功的手段和方法。


    隨著梁東竹進入煙花樓,再到五層高的臨窗間,從各個角度都能看到外界的景色,眾人落座。


    席間的氣氛不是很高漲,因為梁東竹本身蔓延的情感帶動了眾人的心緒。


    外加這並不是慶功宴,因為他們失敗了。


    梁東竹卻率先站了起來,朝著厲家兄妹,王氏兄弟,小蘇三人,一一敬酒,賠罪。


    是的,一個武功如此高絕的人,卻向著一群後天中人賠罪,就像是一個人在給螞蟻賠禮道歉。


    但正因如此,才顯得真誠。


    而他,也獲得包括厲家兄妹在內人的諒解。


    最後,梁東竹敬向了項央,顯出招攬之意,求賢若渴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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