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攻心術


    早春的江南,乍暖還寒。


    夜空中掛著一輪初升的月,月色如水,隱約可見圓盤當中的半邊暗影,不知道是那一代的人傳下來的,說那是吳剛的月桂,他每日執著斧無休無止地砍伐,可是月桂總是隨砍隨合,斧頭落下時,劈得裂縫見骨,斧刃一起,便了無傷痕。


    楚策站在二樓露台,仰望著當空的明月,心裏是一片淒涼,明明喝了很多的酒,不知怎麽的,就是沒有半絲醉意,今日是二月十三,據說是個不錯的日子,不然蘇珊豈會請得動那麽多與他們沾親帶故的人來慶祝他和她的——複婚。


    一提到複婚二字,楚策就止不住一陣反胃,說實話,那天晚上蘇珊一回到楚家,他就預感到噩夢會再度成真,果然——


    “老公,告訴你個喜事,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就是我們離婚前的那一晚有的。”蘇珊嬌滴滴的話語裏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那一刻,他簡直如被雷擊,這個該死的女人口中的喜訊,對他來說,不啻於噩耗!離婚前的那一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努力回想了好久好久,他才依稀記得——那晚,蘇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自己麵前,先是後悔莫及的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折磨,離婚是最好的選擇,等他爽快同意後,她又可憐兮兮的說,不能白擔了個虛名睡在一個屋簷下幾年,離婚的條件就是補給她——分手的擁抱,分手的吻別,分手的幹杯……


    不知道是他太迫切的想要自由,還是她的演技太好,結果就是,那一晚,他們抱了、吻了、幹杯了。


    可惜,酒精害他不淺,第一次他被灌醉害得失去一生摯愛;第二次,他再被灌醉害得他喜當爹!


    樂極生悲的醉酒後,她說有了他和她的孩子,雖然他至今都毫無記憶碰過她。


    聽到她繪聲繪色說他當時如何如何與她歡愉,倍感屈辱的他簡直想掐死她,可沒等動手,就被聞訊而來的父母拉了開去,接下來,就是足夠倉促、也足夠諷刺的梅開二度。嗬嗬,婚禮上那一刻,他真想從酒店99樓的窗口一躍而下,就算粉身碎骨,也算自由的燦爛了一把,可是,那些隻是想想,他失去自由一樣被家人完全看管了起來,直到婚禮結束了,他依舊活著,如行屍走肉般。


    二月中旬的芝加哥,雖然寒意尚未褪去,卻已是花開燦爛,一片春的顏色,這樣的場麵使得芝加哥的早春別有一種驚喜又純粹的浪漫。


    早晨九點半,坐在芝加哥期貨交易所交易部辦公室裏,林梓恩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昨天下午霍靖琛的突然出現,當時因為心虛、慚愧伴著內疚在心裏蔓延,以至於她沒能力過多的思考,但現在安靜下來想一想,才覺得自己昨天是關心則亂,現在想想——以霍靖琛沉穩的行事作風,根本不可能會衝動得把什麽都丟了,搞得自己身無分文還勉強可能,但要說連所有證件都丟了,這根本不可能,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證件丟失會引起多嚴重的後果他不會不知道,再說了,他也是在美國留學的,怎麽會在這裏連個同學都沒有?還可憐兮兮的說與流浪漢爭橋洞湊合一晚,那句話,現在想想,根本就是逼她引狼入室吧?


    至於他說的行李落在出租車上,好像也不成立,芝加哥的出租車都是有嚴密編號的,司機的素質也都不錯,因為對拾金不昧的獎勵比較高,很少有撿到乘客的行李不歸還的案例出現,再說了,按照霍靖琛的描述,那個司機是開法拉利跑車的,這就更有點奇怪了,芝加哥的出租車是不錯,但拿法拉利跑車做出租的,她還真就沒見過,難道是她離開的太久這裏的出租車行業突飛猛進的發達了?很顯然,答案是——no!


    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他無意中說漏了什麽,比如——跑車?


    想到這裏,林梓恩不由得修指輕叩著桌麵,鎖眉沉吟了片刻,就伸手去抓過電話,敲出了自家客房的座機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被他接起,她輕輕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霍靖琛——”


    電話另一邊的霍靖琛,懶洋洋的斜靠在沙發上,手握電話,語氣纏綿,“嗯,這麽快就想我了?”


    被他這麽曖昧一攪,她本想問的話題臨到了舌尖卻被突然改變,“誰想你了,我就是問問警局那邊有沒有電話打過來,讓你去認領失物。”


    “沒有。”霍靖琛想象著她此刻打電話的樣子,不由得嘴角勾起,故意裝出語氣極其無奈的說,“來到這裏才知道你竟然是雲家人,雲家高門大戶,竟連管家都好高大上,哎,我這寄人籬下的日子,好像很……”很後麵的詞是什麽?無奈還是窘迫?他及時的打住了,哼哼,點到為止比直白的闡述更有味道,既然那人兒對仇人都富有同情心,那麽,對他這個特殊的愛人嘛,就任由她發揮想象力去吧。


    果然,林梓恩眉頭一皺,她很怕管家招待不周導致他會覺得身無分文寄居她家裏心生敏感,是以忙語氣關心的問,“聽你的語氣好像受了虐待似的,怎麽,管家慢待你了?”


    “也不是慢待,我就是蹭吃蹭喝的,沒什麽。”霍靖琛嘴上說著沒什麽,但話頭並沒就此打住,繼續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說道,“誰讓我行李盡失呢,本來借你父親的新衣服穿就很難為情了,再在管家審視的目光裏,我……”


    “哦,是這樣啊。”林梓恩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真是糊塗!怎麽就忘了他沒有換洗衣服那一茬了?唉,想到那個最是有潔癖的人借穿自己父親就算是沒有穿過的新衣服,心裏的別扭不舒服也肯定難免。


    想到這裏,她趕緊安慰的保證,“你放心,我下午三點半下班,你三點鍾讓家裏的司機送你到期貨交易所這邊來,我陪你去選衣服。”


    攻心術有效了!霍靖琛無聲的笑了,但語氣還是尷尬無奈,“噢,看來,也隻好先這樣了。”


    掛上電話,林梓恩為自己倒了一杯熱咖啡,當熱乎乎的咖啡帶著醇厚的香氣滑入喉底,空餘淡淡的苦澀在舌齒間彌漫,她才從關己則亂的緊張狀態裏恢複過來,理智開始逐漸回籠——她剛才打那個電話的本意是什麽?


    怎麽本意要談談他是如何丟失行李的電話,竟變成了她陪他逛街購物了?


    因初來乍到,而原來的那位交易部經理又出差不在芝加哥,新舊之間的交接要推遲到下個禮拜才正式開始,以至於林梓恩非常的悠閑,悠閑到她一上午都是在回憶裏度過。她與他的那些過往,好似黑白電影的倒帶般在腦海重現,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好像自從遇到霍靖琛,無論她想怎麽樣,結果都是順著他想讓她怎麽樣的順序發展!


    這感覺,讓她忽然生出一絲不忿,更是讓她充滿疑惑,究竟是她的智力出現衰退、還是他的智商本就太高?


    下午四點鍾,還是昨天碰麵的那家咖啡館,還是咖啡館外麵露天的那個位置,林梓恩攪拌著麵前的咖啡,盯著坐在她對麵的人研究了好一會,才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你確定你身上這套衣服是我昨晚拿給你的那套?”


    霍靖琛笑了一下,卻沒有看她,反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語氣從容而淡定地反問,“怎麽,穿著不搭?”


    “呃,那倒不是。”林梓恩臉上的笑容不變,心裏卻愣怔了一下——說實話,霍靖琛的個頭比她父親略高,如果他真穿她父親的衣服,應該不會這麽貼身吧?再說,雖然她是拿了一套沒有拆封的衣服送給他,但她父親素日所訂購的衣服大都是固定那幾家適合中年人的風格,而霍靖琛身上這套,怎麽看都不像是父親的風格,確切的說,到更像是為霍靖琛量身定製,妥貼合體。


    “對了,昨天忘記問你了,你準備在這裏呆幾天?”林梓恩知道,對麵前這個睿智的男人,想要知道答案的話,繞圈子是沒有用的,不如直接切入主題來得快。


    霍靖琛笑了一下,卻沒有看著她,反而低頭望著手中的咖啡杯,語氣從容地回答,“呆多久不是我能決定的,這個要取決於某人的態度。”


    林梓恩一怔,反應遲鈍的問,“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某人什麽時候回去,我就什麽時候回去。”霍靖琛的聲音雖低,但絕對是不容置疑。


    林梓恩聽他這麽說,就急得脫口而出,“那怎麽行?”


    霍靖琛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抹亮光忽掠而過,語氣慢條斯理的問,“為什麽不行,說來聽聽看。”


    為什麽不可以?難道他自己不知道?作為子公司遍布全球的霍氏集團的掌門人,每時每刻都會有重大項目需要他來拍板決定,這些淺顯易懂的問題,還用她來提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豪門長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瀟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瀟魚並收藏豪門長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