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餘暉?】


    小鬼緊張兮兮地小聲叫了一句,就看到郭良棟踏步而來的身影。他被嚇得瞬間失聲,縮頭縮腦地躲進了口袋的最深處。


    楊光也早早地被塞進了口袋裏,此時大氣不敢喘。


    構成籠子的樹枝自動撥開,為急速而來的男人打開了一扇進入的門。郭良棟邁步進來,先是掃了眼依舊完整的花瓣,看上去鬆了口氣,然後皺眉看著餘暉癱倒在地的身體,神情厭惡而惱怒。


    他揮了揮手,一根樹枝狠狠紮進了餘暉的胸膛,把他像個破布娃娃似的掛在了半空中,血液四濺,染紅了地上的樹枝。


    小鬼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淚嘩啦啦地流個不停。餘暉搞什麽呢?你要死掉了怎麽辦!


    “小元,你沒事就好。爸爸已經把打擾你的壞蛋幹掉了,你很安全……”他轉身對著花苞裏的身影,瘋子似的呢喃著,眼睛瞪得老大,“快快吃飽,快快醒來吧……”


    花苞中的身體似乎聽到了他的話,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臂。接著,唯美的白色花苞不停地開合著,像是芭蕾舞者動人的裙擺。


    在郭良棟狂喜和期盼的目光中,一片片花瓣優雅而輕緩地張開了,馨香四溢,露出了裏麵躺著的人影。


    有些瘦削的身體,白嫩紅潤的臉頰,裏麵的男孩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容,緩緩睜開了清澈的眼睛。


    “爸爸……”他轉過頭來,對著郭良棟張開雙臂,臉上帶著純淨無暇的歡喜和真心實意的感激。


    “小……小元?”郭良棟跌跌撞撞地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搖著頭,眼裏瞬間溢滿了淚水。


    “是我,爸爸,我醒了。”男孩從花苞中爬了起來,眼裏同樣盈滿了晶瑩的淚,“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這些年辛苦你了,爸爸……”


    他跪坐在地上,忽然哇哇大哭起來,一邊抬手抹著臉頰上流下的淚水。


    “小元!”熟悉的麵容,熟悉的語調,瞬間擊垮了郭良棟的心防。他慌忙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哭泣的孩子,感受著熟悉的溫暖感觸,他吸著鼻子道:“好了,已經沒事了,我們以後會過得很幸福。”


    “嗯,會很幸福……”男孩反手抱緊了他的身體,臉上掛上了燦爛的微笑。


    父子倆在絕美的花中緊緊相擁,這一幕唯美得像是童話的詩歌。


    “我們……呃……”郭良棟忽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推開了懷裏的男孩。他低頭看著穿透了自己左胸的一根尖銳的黑色樹枝,目眥欲裂。


    “你……”他愕然地看著跪坐在他身前的男孩。


    “哈哈哈……”男孩捂著肚子狂笑起來,清朗的笑聲與樹下傳來的哭聲和笑聲夾雜在一起,多了種癲狂的意味。


    郭良棟捂著血流不止的胸口大吼了一聲,幾根樹枝受到他的操控狠狠地刺進了男孩的胸膛,看著從男孩身體中灑落出來的黑色血液,他崩潰地捂著自己的腦袋。


    “為什麽?為什麽!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啊!”他狂暴地尖叫道。


    “哈哈……咳,哈哈哈……”男孩依舊在笑著,嘴裏大口大口地吐著漆黑惡臭的血液。


    好不容易笑夠了之後,他這才一臉天真地歪著腦袋,絲毫不理會自身的傷勢,笑吟吟地說著殘忍的話:


    “爸爸,我看到了你為我做的所有事,我很感動,但不妨礙我覺得你真令我作嘔。”


    他硬生生拖著穿透了自己身體的枝幹,艱難地向著郭良棟靠近過去,嘴裏說著殺人誅心的話:“我為有你這樣的爸爸而感到羞愧。我想,媽媽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呃啊啊——”郭良棟嘴裏發出低低的聲音,像個窮途末路的野獸發出的絕望低吼。他神色慘然地看著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背叛打擊得有些恍惚了。


    他無力地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那根尖銳的樹枝從他身後刺入,穿透了他的心髒,血液漸漸染紅了他的西裝,還有他身下純白的花蕾。


    純潔美麗的花蕾被紅色和黑色的血液暈染著,漸漸失去了光澤,變得妖異而不祥起來了。


    男孩笑嘻嘻地捧著自己的麵頰,欣賞著男人憤怒、絕望、蒼涼和痛苦的嘶吼。他慢吞吞地爬到郭良棟跟前,身上的痛感和劇烈的笑意讓他有些直不起腰。


    他不是小元,他是餘暉。


    在換心的鏡子碎裂之後,餘暉隻感覺自己像是失去了重量一樣,輕飄飄地脫離了軀殼,然後被塞進了花苞中的身體裏。


    那一刻,無盡的憎恨、厭棄和暴虐追隨而來,像是洶湧的潮水要將他徹底淹沒。熊熊燃燒的野心和深不見底的罪惡在軀殼中肆意滋長,想要占據他所有的思緒。


    這哪是小元,一直以來被郭良棟供養著的,在這外表美麗的花朵中成長著的,分明是偽裝得冠冕堂皇的罪惡,是郭良棟那永遠也不知滿足的野心!


    餘暉好不容易維持住了自我,這才勉強睜開眼睛,與郭良棟表演了一場精彩的大戲。


    他欣賞過江安他們的表演,記住了小元應該有的習慣和語氣,讓這場有了劇本的戲劇表演變得簡單了起來。


    而這個身體本身就擁有一部分操控“樹”的能力,這成為了餘暉完成背刺的最好助力。


    “哈哈,你看我的血,爸爸!”餘暉抹了把自己吐出來的黑色血液,半張臉都被染得黢黑。他把一手掌的惡臭血液抹在了郭良棟的臉上,笑嘻嘻地說:“你會為我感到驕傲吧!”


    死在自己累累的罪惡和無盡的野心中,也是死得其所吧!


    餘暉操縱著刺穿自己身體的樹枝,把他們拔出來,然後一根一根地深深刺進了郭良棟的胸膛。黑色和紅色的血混為一體,妖豔美麗。


    他不是樹的核心,想必樹的核心也不會在這裏。換位思考,如果餘暉是郭良棟的話,他肯定會把樹的核心深深地藏起來,免得被人找到。


    但……直接殺死郭良棟不是更絕妙的主意嗎?


    “啊!”郭良棟口鼻中溢著血,伸出雙手死死捏住了餘暉的脖子,充滿血絲的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


    “咯咯……爸爸,你要……殺我嗎?”餘暉艱難地發出了聲音,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啊啊啊!你不是小元,你是個怪物!怪物!怪物……”郭良棟猛地鬆開手,又抄起身旁的樹枝一下又一下地刺穿餘暉的身體,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


    “嗬……”餘暉嘲諷一笑,眼前徹底黑了下去。


    隨著身體的死亡,餘暉又感受到了輕飄飄的感覺,意念離開了軀殼,回歸了自己的身體中。


    在胸膛和肩膀的劇痛中,他睜開了眼睛,身體軟軟地掛在半空中。他歪著頭欣賞著郭良棟瘋狂的模樣,嘴角緩緩翹了起來。


    那朵優雅美麗的花兒隨著那個身體的死去而瞬間枯萎凋零,那輕薄純潔的白色花瓣快速變黃、發黑、皺縮,發出了爛泥似的惡臭味,漸漸融化成了一灘黑色的泥水。


    本來就是一樣的東西。


    郭良棟停下了發泄,無力地跪倒在地。他的身體忽的像是著火一樣燃燒起來,連帶著腳下的樹枝也開始燃起了白色的火星。灼熱的火焰慢慢從他腳下蔓延開來,不論那些樹枝如何拍打都無濟於事。


    巨樹猛地震顫了一下,樹下的哭喊和尖笑聲猛地劇烈起來,像是在進行著毀滅前最後的狂歡。


    一切都開始走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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