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靜雲小區荒涼的道路向深處行走著,周圍一片死寂。


    一棟棟老舊的居民樓聳立在暗色的天空下,像是無聲匍匐著的黑色怪獸。那些黑洞洞的窗口裏沒有燈光,時不時有老鼠的影子在窗口中閃過,像是無聲的鬼魅。


    小區裏的綠化帶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遺留的葉片呈現出幹枯的黑色,上麵鋪著像是老鼠身上的爛泥一樣的物質,呼吸似的緩緩起伏著。


    餘暉沿著大道上了斜坡,看到了立在道路盡頭的公寓樓。


    這棟老公寓樓隻有五層,一層被用作商用,但所有商鋪都已經空了,卷簾門關得緊緊的。二層掛著一個發黑的牌匾,上麵用紅色的字體寫著“七日公寓”四個字。


    讓餘暉感到驚訝的是,公寓內竟然有幾個窗戶透出了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一片小小的夜景。


    或許是燈光的吸引,公寓周圍巡遊的老鼠比別處密集了很多,它們漫無目的地揮舞著畸形的肢體,如饑似渴地尋找著獵物。


    把身上背著的熊腦袋往上推了推,餘暉手裏捏著之前撿來的石子,謹慎地穿過來往的鼠群。


    昏黃的燈光在這個總是暗夜的世界裏似乎給人一種希望,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大概會像是飛蛾撲火一樣進入其中吧。


    餘暉這樣想著,腳步不停地向前邁了一步,突然感到腳下的石板向下一陷。


    “啊呀,糟糕。”餘暉猛然向前跳了一大步,接著撒腿朝著公寓樓跑去。


    他不用低頭去看,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餘暉剛才踩到的石板“嘭”地被掀開,一隻扁平的老鼠蠕動著身體從石板下爬出來,身體如同開花一樣抱向它的上方,但撲了個空。


    如果餘暉沒有及時跳開的話,他肯定會被抱個正著。


    不過現在的情況也不妙。周圍的老鼠忽然靜了一瞬,接著它們猛然轉身,揮舞著肢體或觸手向著餘暉所在的位置聚攏而來。它們口中發出了嘈雜的“吱吱”聲,如同成百上千隻老鼠在尖叫。


    剛剛“炸掉”鼠群的餘暉一手握著殺豬刀,另一隻手向身前側方扔著石子,石子打在幾隻老鼠身上,成功引開了一部分鼠群,也給他空出了一段勉強可以通行的道路。


    小鬼直接趴在了餘暉的肩膀上,像是鴕鳥一樣把臉埋在衣服的褶皺裏。


    餘暉揮舞著手中的殺豬刀,想要砍斷一根擋在身前的觸手。然而這觸手滑溜溜軟塌塌,隻是被劈斷了一半,然後順著力道蕩了出去。


    “這刀子在哥哥手裏跟在我手裏完全是兩種情況啊,說好的無堅不摧呢?”餘暉見縫插針,身子一矮便衝出了包圍圈。


    眼看公寓大門近在眼前,餘暉幹脆放棄揮刀,悶頭往前衝去。


    身側的老鼠觸手碰到了餘暉的胳膊,柔軟又帶著毛糙的觸感。伸出觸手的老鼠激動地吱吱叫著,更多的觸手纏了過來。


    餘暉反手一把抓住纏住自己手臂的觸手,拔河一樣拖著老鼠向前跑去。眼看老鼠的身軀已經跟他近在咫尺,餘暉直接抱住老鼠的軀幹,腳步不停地衝進了公寓內。


    “吱吱吱!”


    昏黃的燈光猛然亮起,餘暉懷裏的老鼠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餘暉顧不得觀察周圍,他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瘋狂砍了好幾刀,才切斷了自己手臂上的觸手。


    他背上的熊腦袋不甘示弱地咬斷了一條觸手,在嘴裏咀嚼了幾下,然後“噗”地吐了出去,最後還咂了咂嘴。


    好在老鼠在進入公寓後便喪失了反抗的意誌,餘暉拿刀子切了半天,才終於擺脫了老鼠的糾纏,看著它在地上緩慢地蠕動著。


    因為找不到老鼠的要害,餘暉操起屠刀一下一下往老鼠身上捅著,聽著老鼠隨之不斷發出有節奏的吱吱慘叫聲,他的嘴角控製不住地開始上揚。


    老鼠的皮膚是軟塌塌的,但內裏卻是有韌性的肉,刀刺進去的感覺像是在屠戮一個大型的動物。餘暉毫無停歇地戳了幾十刀,老鼠這才不動了。


    餘暉氣喘籲籲地停下來,看了眼自己剛才被纏住的手臂,上麵黏連著爛泥一樣的東西,爛泥覆蓋的皮膚開始刺痛和瘙癢起來。


    敏銳地感受到正在窺視的目光,他顧不得處理傷勢,抬頭順著目光的來處看去。


    一個一臉灰白的男人正安安靜靜地站在櫃台後方,目光死死地盯著他,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的戲了。


    “歡迎光臨,客人你要租房嗎?”男人對餘暉露出八顆牙的微笑。


    如果不是他那灰白得毫無血色的皮膚,毫無神采的死寂眼眸,還有站得筆直一動不動的身軀,這服務應該是挺不錯的。


    “我可以不租嗎?”餘暉直接回應道。


    他掃了眼肩膀上的小鬼,這家夥已經陷入了呆滯,像是被剛才的變故嚇破膽了,整個人偶都變得木然了。


    男人充耳不聞,微笑解說道:“本公寓半年起租,我是七日公寓的房東,有問題可以找我。”


    “哦,我沒錢付租金。”餘暉笑眯眯地道,目光則是打量著周圍的陳設。


    “你已經付了。”男人說著,遞出手中的鑰匙,“你的房間是205,歡迎入住。希望您居住愉快。”


    餘暉看著男人手裏的鑰匙,沒伸手去接,而是直接轉身向大門走去。


    門外的老鼠止步不敢前進了,餘暉試著跨出大門,視線隨之一陣翻轉,麵前還是熟悉的櫃台。隻不過剛才的房東卻是忽然消失了,那把鑰匙被放在櫃台上。


    “出不去了?”餘暉轉身又走了一遍,依然是這樣。


    “有意思。”


    餘暉蹲在門口看著外麵伸著肢體嗷嗷待哺的老鼠,既然老鼠不敢進入公寓,參考人屋的情況,他基本上可以確定這裏就是這個夢魘的核心。


    也就是說,夢主肯定在這裏。


    餘暉想了想,用袖子包住左手,把左手臂伸到門外,試著去抓門外的老鼠。


    可惜的是,明明距離很近,餘暉卻夠不著它們,中間像是隔了一層異次元。


    餘暉收回手蹲坐在地上,隨手扔出身上帶的一顆石子。石子從原處飛了回來,啪嗒掉在地上。


    “隻進不出啊,草率了,剛才我應該試試能不能先把房東刀掉的。”


    餘暉開始用殺豬刀刮著之前殘留在手臂上的爛泥。


    “咦,黏糊糊的,真惡心。”餘暉一邊說著,一邊饒有興致地認真刮著,觸感像是在刮豬皮。爛泥被刮開後,露出了已經紅腫的皮膚,上麵還有密密麻麻的血點。


    “看來這就是老鼠消化的方式了,爛泥有消化能力,不知道有沒有毒。”餘暉把刮下來的爛泥抹在地上,繞到櫃台後麵開始翻箱倒櫃。


    然而櫃子和抽屜裏什麽都沒有,比他的臉都幹淨。


    餘暉拿起櫃台上的鑰匙,向樓梯間走去。


    走了兩步,他又折返回來,用衣服包住雙手,拖著死掉的老鼠向二樓爬去。


    這時候,一直掉線的小鬼總算連接到了信號,他在餘暉心裏喋喋不休道: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餘暉,這棟公寓裏有一位最初的死者,一切都是因他(她)而起,困於夢魘者痛苦地永恒輪回著,而隻有這位最初的死者才有可能對抗最終的噩夢!】


    【公寓的出口不在這裏,它藏在這棟公寓的某處。】


    【我們有兩種方法離開這裏。一是找到出口,在這裏生存七天後就能逃出去;二是喚醒最初的死者,把夢主從噩夢中解救出來。】


    “七天?這麽長時間?”餘暉道。


    【並不是,公寓裏的七天並不等於外麵的七天。在夢魘裏,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時間流速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餘暉“哦”了一聲,道:“兩種離開方法有什麽區別嗎?”


    小鬼撓撓頭:【直接逃出去的話,這裏什麽也不會改變。解救夢主的話,或許能把這裏變成安全的地方?】


    “也就是說,第一種是緩兵之計,一次解決不了可以考慮二刷;第二種是從根源解決問題,把這裏變成自己家……這個公寓不錯。”餘暉總結道。


    “你是怎麽看到這些信息的?”


    【我說過,我能看到很多不一般的東西啊。】小鬼得意地道,【而且我還能利用自身的聰明才智幫你分析推理!我這個幫手很優秀吧?】


    餘暉認真點頭,眼睛笑成了月牙。


    真信了你的推理怕是神都會被你帶溝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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