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軍花在短信裏提到,關於第三人民醫院的檔案並非沒有,而是在前段時間被人悄悄拿走了!


    徐先生坐在沙發上,默默的點了好幾根煙,雲霧繚繞中,他重複做著用手機敲打出幾個字,又刪掉,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他猛然站起身來:“還要去找下牛軍花,隻差一點,我就知道真相了!”


    牛軍花見到我和徐先生後,停下正在整理檔案的工作,幫我倆倒了杯水,徐先生問:“三院的保安有沒有往警局帶過醫鬧的人?”


    牛軍花搖搖頭:“前些日子有過,最近沒了,三院的檔案雖然被帶走了,但我從一個同事嘴裏問出,上麵記載的內容,和醫院死人有關,幾乎每個醫院都有醫療事故,也不足為奇。”


    徐先生問事故的具體時間?牛軍花表示應該在入檔前一兩天,或則入檔那天,剛好在倩倩辭職前。


    徐先生抽了支煙:“我終於知道,泰泰和倩倩撞鬼,存在著什麽聯係了。”


    徐先生把煙撚滅,說要去找一個在醫院的朋友,確定最後一件事情,我正要跟上,卻被牛軍花拉著了。


    我問怎麽了?牛軍花臉紅通通的,張嘴要說什麽,又給咽了回去,我笑著說不必緊張,她深吸口氣:“楊振傑,你有女朋友沒?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情人節你有時間沒?”


    她說這話的聲音很小,快速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後才鬆口氣,我木訥的點點頭,沒明白她的意思。


    牛軍花道:“今年情人節,隊裏要組織個活動,我朋友都有對象,我可不想輸給他們,你…”


    原來是讓我假裝她男朋友,我有種莫名的激動,牛軍花雖然性格男人了些,但臉長的很美,這樣一個霸王花,絕不愁找對象。


    我正在猶豫,被牛軍花掐了下:“你考慮下吧。”


    下午我心不在焉的整理著卷宗,徐先生跑進診所,激動的在黑板上寫道‘泰泰’‘車禍’‘老人’‘死者’等詞,並且標上箭頭,他指著說:“這,就是真相。”


    我仔細看了半天,也沒明白前後有什麽聯係,隻好讓徐先生提醒,他哈哈大笑:“因為泰泰的死,在車禍發生以前,所以這場車禍後,倩倩見到了所謂的‘鬼’當然,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我還是不懂他要表達什麽,徐先生整理了下外套:“是時候解開這層真相了。”


    金女士聽說女兒有希望複原,開心的把我們引到倩倩的房間裏,倩倩依舊蜷縮在角落,雙眼無神的盯著窗外,一動不動。


    金女士歎了口氣:“上次你們走後,她就成了這個樣子。”


    徐先生走到倩倩身邊,微笑著問:“在想泰泰嗎?”


    倩倩沒有任何回應。


    徐先生拿出手機,找出一張照片,抵到倩倩臉前:“認識他嗎?”


    原本像是一尊石雕的倩倩,忽然痙攣般的抽搐了下,五官開始扭曲,她用雙手抱著腦袋,瘋狂的抓起了頭發,金女士焦急的問‘會不會有事兒?’我安慰她放心。


    徐先生說:“你不願意記起來,因為這令你很痛苦,對嗎?”


    倩倩抬起頭,驚恐的望著他:“走開!走開!”


    徐先生聳了聳肩:“我可以走,但酬金也會打水漂。”


    倩倩舉起來針頭砸向徐先生,這次他沒有躲閃,而猛然抬手打開,然後抓著倩倩的衣領拽到麵前,惡狠狠的說:“我告訴你!逃避是沒用的!那件事情,你也有很大的責任。”


    倩倩用惶恐的眼睛看著徐先生,瘋了似的搖起了頭:“不…我沒有…我不知道…那不怪我…”


    徐先生用力把她推到床頭,整理了下衣服,坐在床邊點上根煙:“金女士,你一定很奇怪,死去那麽久的泰泰,怎麽和你女兒發瘋牽扯,對嗎?”


    金女士已經被徐先生剛才的舉動驚呆,她忙不迭點點頭,徐先生彈了下煙灰,把香煙重新放在嘴巴裏,開始講述。


    上個月二號,本市發生了一起嚴重的車禍,傷者被壓斷了手臂,送往第三人民醫院搶救。


    幸運的是,他的手臂被接上後,便沒有了生命危險,但麻藥過後,傷者要經曆巨大的疼痛,雖然吊針裏有鎮靜成分,但夜晚傷者清醒時,依然會撕心裂肺的嚎叫。


    為減輕患者的痛苦,護士會定時給患者打一種叫杜冷丁的藥,雖然在鎮痛上的效果奇佳,但杜冷丁又是一劑猛烈的毒藥!注射量被嚴格控製。(在癌症患者晚期,隻要疼痛,就會注射,直到病人死去)


    那天夜裏,傷者醒來後痛的哀嚎不斷,一名護士注射了針杜冷丁,但沒多久病人又疼醒了,在短時間內繼續注射,就會超過正常用量,讓傷者有生命危險,護士手舉無措,詢問了值班醫生,可這是名不負責的值班醫生,被打攪了美夢後特別生氣,讓護士繼續注射杜冷丁就行,稍微過量些不會出大問題。


    護士照做了,沒想到的是,傷者竟然因這多出來的一針送了命。


    豎日,這件事傳遍了醫院,院長出麵,賠償死者家屬一筆巨款,希望把這件事壓下去,卻被死者家屬拒絕,他們毅然報警,並企圖和醫院打官司,但一介平民,怎能鬥得過一家企業?


    院長非但出錢疏通了警方,還私自把死者家屬抓了起來,甚至連一個老人也不放過。


    徐先生的故事講完了,他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指著倩倩說:“而那名護士,就是你!”


    倩倩慌張的搖著頭,自言自語:“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害人…”


    徐先生哼了聲:“你之所以稱自己見到了鬼,是因為你對死者的內疚,你因為聽信醫生的話,釀成大錯,這和你當初聽信媽媽的話,害死了泰泰一樣,所以催眠後,你才會看到泰泰的屍體。”


    徐先生頓了下,繼續講道:“雖然你是無意害死那個人的,但你明知道杜冷丁不能過量注射,卻還是執行醫生的命令,所以你也要對那個人的死負責!”


    倩倩愣了一會兒,把頭縮在懷裏,不停揉著頭發:“我以為…我以為那個醫生不會騙人…我覺得他有豐富經驗…我沒有想到…”


    徐先生站起身,拍了拍手,朝我笑了下,我對他豎起大拇指,因為隻要患者主動麵對曾不願提起的事情,就證明她已經好了。


    金女士走了過去,溫柔的撫摸了下倩倩的頭,倩倩看了下她,猛然紮進她的懷裏,懺悔的啜泣:“我錯了,我錯了媽媽。”


    徐先生從金女士手裏接過錢後,滿意的數了數,微笑著說:“合作愉快。”


    幾天後,金女士再次打來電話,說倩倩非但沒有再見過鬼,還去警察局作證,警方對那名死者的事情展開調查,竟然抓住了三院院長貪汙的重要線索,院長提前得知風聲,拿著錢逃跑,那名死者的家屬也被發現,竟全關在醫院後麵的一家廢棄工廠裏。


    一石激起千層浪,又有人去查警方內部查出和院長狼狽為奸的人,再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也沒有打聽,因為我的任務是幫助有心理疾病的人,而不是探案。


    倩倩這個病例,讓我感慨萬千,這中間穿插著官商勾結,欺壓百姓的惡劣行跡(大部分是好的,院長這個隻是特例)還有對權威的盲目相信,對責任擔當的勇氣喪失等等問題。


    徐先生告訴我,美國有位心理學家做了場實驗,某名在醫學界很出名的教授,以幫助病人為由讓護士超量注射一種違禁藥劑,護士在明知道不能這麽做的情況下,依然聽從了指示,這種對權威的盲目相信現象並不罕見,存在於我們身邊,每天我們都能看到。


    正如孩童時候,你看到一群孩子欺負一個弱小孩子,會站出來大喊:“你們這樣做太可惡了!”


    但長大後,你看到一群人在毆打一個殘疾人時,是否還有勇氣,站出來喊那句幼年時幾乎出於本能的一句話?


    答案是否定的,現在社會,之所以太多人丟失了良知,就是對權威太過相信,家長教育孩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千萬不要自找麻煩,正是他們在幫孩子樹立了這種‘權威’才慢慢泯滅了一個人該有的良知,那種不肖子孫,才會越來越多!


    假如真的有一天,我們生活在罪犯在街上肆無忌憚作惡,市民全都抱頭蹲在牆角的社會裏,還能在做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嗎?


    寫下這個故事,隻是想喚醒我們天生的良知!


    中午我和徐先生在診所裏喝茶,我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人們丟掉自己的良知?難道沒有良知,真的可以快樂嗎?”


    徐先生喝了口茶:“沒有良知,也就沒有了內疚和自我譴責,這種人無論在生活還是工作中,都是所向披靡!”


    徐先生把茶杯放下:“但你記住一句話,擁有怎樣的心,就擁有怎樣的世界,所以那些殘暴沒有良知的人,下場都不怎麽好。”


    我點點頭,是啊,擁有怎樣的心,就擁有怎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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