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長寧宮裏, 沈嵐就迎了過來。


    宮女上前鬆開太子的係帶,抖下鶴氅上的雪花,衣服被掛了起來, 沈嵐握住了趙翊林的手,順口問道:“怎麽耽擱了?你父皇留了你?”


    “不是, ”趙昶安搖搖頭, “我遇到了三哥,他看上去狀況不大好。”


    想到了趙昶安, 沈嵐想著他確實很難,對著兒子說道:“婁清韻不是已經斬了嗎?隻怕汪貴妃又想到了三皇子妃的事情,三皇子就與他母妃生分了。”


    趙翊林想著三皇兄遊魂一樣的神情,搖了搖頭, 心中多少有些可憐他的那位哥哥。


    不過這世間之事就是如此,倘若是汪貴妃與趙昶安擰成一股繩, 隻怕可憐的就是自己了。


    兩人並不深想,撇開汪貴妃那邊的事, 沈嵐捋了捋兒子的頭發,含笑打量著兒子,長舒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在外定然會瘦,結果沒見著瘦,又長高了一些。”


    “和小舅舅同行, 怎會瘦?”趙翊林失笑著解釋。


    他這邊帶著的士卒不多,但沈譽那邊差不多動用了越洋商行裏幾十人跟著, 可以說吃喝等人與物一應俱全,剛開始操心蝗蟲的事情確實消瘦了一些,自從用了於禦史的辦法, 買了不少的鴨苗,不用操心了,就胖了起來。


    既然說到了滅蝗的事,趙翊林就與母後具體說了,當時是如何采買鴨苗,如何趕鴨的。


    沈嵐聽著兒子的話,眼前浮現了一大群鴨子跟著他們身後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最後這鴨子呢?”


    “吃了。”


    沈嵐的笑容立即僵硬了下來。


    她剛想到了毛茸茸幼嫩的一大群鴨子,還覺得這畫麵想一想就可愛,誰曉得直接被兒子不解風情地說吃了。


    趙翊林沒注意到母後這點表情僵硬,他興致勃勃說著鴨肉的美味。


    一路吃蝗蟲的鴨子肉質首先是肥美,加上一路是跟著眾人趕路的,肥美的肉質裏有帶著緊實,加上最長也就活了半年多的時間,尚未到成鴨年齡,肉質還又很是幼嫩,帶著柔韌的嚼勁。


    趙翊林那段時間都沒有吃膩這種蟲養出來的鴨子,現在想著都還是回味。


    趙翊林可以說是眉飛色舞:“母後,這鴨肉確實好吃,現殺的鴨子會取血做成鴨血粉絲湯,用的是金陵的做法,那大廚都說比金陵的鴨血粉絲湯還要好喝。鮮得讓人幾乎吞掉了舌頭,小舅舅準備在京都也養一些這樣的鴨,到時候讓母後也嚐一嚐。”


    “這麽多的鴨子肯定現殺賣掉有些來不及,小舅舅請了當地的百姓宰殺鴨子,還請人做成熏鴨,熏鴨就可以保存的時間更長,可以在其他地方售賣。”


    “剛開始雲滇地區是沒人吃過這種熏鴨的,他們還覺得這樣的方法浪費了鴨子,後來買了吃都覺得好吃,似乎還有人家改了方法,用蜜醃製再煙熏,又是一種風味。”


    “母後,這鴨子可以說渾身是寶,小舅舅還帶了不少的鴨絨,現在就是不知道怎麽出去鴨絨的味道,這鴨絨充入到被褥裏,要比目前的被子輕很多,還十分保暖,若是穿在身上也是如此。晚些時候看看有沒有辦法能夠除掉味道,您若是用了這鴨絨定然會讚歎暖和的。”


    沈嵐本來還覺得鴨子為了滅蝗出力,轉眼就被吃掉有些可憐,聽到後麵就覺得這鴨也算是死得其所。


    沈嵐清了清嗓子,等到最後還是提醒兒子兩句,還是莫要在明衍郡主麵前說這些。


    趙翊林的眼中閃現了一絲迷惑,“為什麽呢?”


    “你別把毛茸茸的鴨子說得太過於可愛,女孩子家家的心腸軟,剛聽著你說鴨子可愛,接著就說什麽鴨子的各種做法,鴨絨還可以用來保暖,心中隻怕會難過。”


    趙翊林想著,倘若是其他女子,例如是沈家表妹,或者是好友的妹妹,那確實是有這樣無謂的同情心,但是魏昭不會。


    他想到了魏昭,想著她藏在烏壓壓長發裏通紅的耳尖,笑了笑,“明衍妹妹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這母子兩人的談話此時就轉到了魏昭身上。


    魏昭在秋日裏入了紫微班,約莫一個月裏會進宮一次,這些日子她基本是埋頭學習,成績在進入到了紫微班裏依然是佼佼者。


    沈嵐是順著時間說的,等到說到了秋日的時候,沈嵐說了另外一個消息:“這番薯的產量,當真是高得嚇人。”


    趙翊林低頭思索,想到了先前看過的邸報,“畝產兩千五百斤,我記得是這個數字,是實際產量有兩千斤嗎?”


    沈嵐眉眼都是舒潤的笑意,“不止。”


    趙翊林真切地愣住了,事實上兩千五百斤已經是多得讓人不敢想象的數字,比這個更多,他甚至不敢猜測。


    他看著母後這般高興,試探性地說道,“三千斤?”


    沈嵐捋了捋兒子的頭發,肯定地說道:“多達三千五百。”


    聽到了這個數字,趙翊林的心中一顫,如果要是別人說這個數字他是不會信的,但是母後說的,他就自然是信的。


    原本是坐著的,趙翊林霍得一下站起身來,他繞著椅子轉了幾個圈,然後走了母後麵前?聲音有些顫抖,“一畝地產三千五百斤?這是元安公主府別院的數據?”


    沈嵐想著,她的兒子比趙桓要有福氣,這番薯的產量是原本主糧畝產的十多倍,可以養活更多的人。


    “元安公主府種的番薯是最好的,畝產達到了三千八百,我說的三千五是雲州送來的數據。雲州之地最多畝產是三千五,因為種番薯的地方還有一些是貧瘠之地,這部分最少也有兩千四百斤,不好不壞的中田,差不多產量就在兩千八百左右。”


    趙翊林想著那時候看到的綠油油的藤蔓,眼睛亮得出奇,聽著母後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明衍郡主與戶部林侍郎的關係,當時昭昭在收獲的時候,在掘了一小塊兒地之後就覺得番薯生得好,沒讓莊子的漢子繼續挖下去,去請了林侍郎過來。”


    “林侍郎帶了小半個戶部衙門的人過來挖番薯,在挖掘了不到三分地,戶部的人掃了番薯上泥土稱重,這數字就嚇了一跳,連忙請了管尚書去看,而管尚書聽聞了數字,請了其他五部的尚書同去別院。”


    “在稱重數字達到了了一千斤時候,幾位尚書就沒有繼續往下挖了,六部尚書一起去了皇宮裏獻祥瑞。當時我正好聽到了祥瑞兩字,還覺得這是什麽狀況,難道有誰敢騙六部尚書?”


    祥瑞?


    大部分時候祥瑞是送難得的石頭,可是在趙翊林看來,這世間的石頭千千萬萬,隻是恰好生得有些獨特,算不得什麽祥瑞,沈嵐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而番薯畝產三千八,這種主糧堪稱是大齊之幸,是最大的祥瑞了。


    沈嵐顯然也是這樣想的,她殷紅色唇瓣高高翹起,瞳眸裏也是粲粲然,繼續說道,“在聽聞了一畝地會產三千斤以上,你父皇當即就出了宮,讓朝會的官員全部都到了元安公主的別院裏。一畝地的番薯被挖得幹幹淨淨,裏麵甚至帶上蟲眼的番薯也算了產量,最後得到的數字是三千八百零一斤。”


    “整個戶部衙門的人都拿著算籌,在稱過了一籮筐的番薯,內侍高聲承諾的時候,就劈裏啪啦撥動算籌,那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就會壓過其他聲音。”


    “是戶部衙門所有人一起算出三千八百零一斤,當時念這個數字的時候,聽昭昭說,就算是隔得老遠也可以聽到。”


    “三千八百零一斤的番薯,你父皇分了元安公主百斤,剩下的給了各位大臣一人十斤,就連刷掉泥土,把番薯裝入到籠裏,負責搬運、稱重的小吏,也都得了賞錢,還有一斤的番薯。”


    這裏再次提到了魏昭,沈嵐笑了起來,“你還記得嗎?當時昭昭同你說過,先前在建安府種番薯,番薯丟在炭火盆裏,燒得棕色的皮都成了焦黑色,番薯裏麵的油浸潤了出來,滴落在炭火上發出霹靂吧啦的聲響。”


    趙翊林當然記得,他甚至還記得昭昭說番薯滋味的模樣,“揭開了皮之後一定要吃得小心一些,很燙的,那番薯肉烤的十分綿軟,裏麵的甘甜味道讓人覺得它應該叫做甘薯。”


    “記得。”


    沈嵐說道,“我早已經讓人準備好了,剛剛聽說你回來了,就已經讓人烤上了,現在應該已經差不多了,你來嚐嚐看。”


    皇後在太子進入宮門的時候,就已經讓人把番薯埋在火盆裏烘烤,現在說話的功夫,已經烤好了。把番薯撥弄出,尚未揭開皮,就聞到了那股甘甘甜甜的味道,等到撥開了之後,就像是魏昭說的那樣,金燦燦的肉,用勺子舀下來,吹得稍微涼一些送入到口中,第一個感覺就是它的綿軟、甘甜還有溫暖。一團金黃色的番薯順著喉嚨往下,甚至讓人覺得身體裏胃囊也都暖了起來。


    “現在是又下雪了,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就我知道的,建安府的番薯送了一大半到京都裏來,這番薯在大街上就有賣的,價格也不貴,三到五文就可以買一小個。”


    趙翊林一邊吃著番薯,覺得倘若是他今後登那位置,這番薯就要改名叫做甘薯。


    聽著母後說的這些,他的口中一直泛著甜,說不清是番薯本身的味道,還是因為這種祥瑞而心生的愉悅感,他覺得這番薯就應當如同昭昭說的那樣,叫做甘薯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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