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昶安當然有心事, 他本身課業就很重了,又不如太子趙翊林聰慧,而祁贇之對舅舅說, 不光是要學課業, 還應當在外走一走,了解大齊是什麽模樣。太子有太子太傅教導治國之道, 三皇子沒有這個條件,所以需要創造條件, 多看多學多思還會體察民情,那麽三皇子定然是要比太子優秀的。


    這些話當然是祁明萱提醒祁贇之的,想要讓三皇子登基, 不光是得其他人替他謀劃, 三皇子本人也應當方方麵麵都優秀才行。


    於是三皇子的課業很重, 還要學體察民情, 而跟著哪些人學?跟著祁贇之、衛淞等人。


    衛淞沒什麽本事, 全靠著給汪德全拍馬屁,得到了官位的升遷;祁贇之生得俊美,還有聖眷在身, 科舉也是狀元郎,他也算是書香門第出身,汪貴妃自然就把兒子托付給了祁贇之。


    趙昶安獲得了能夠出宮行走的機會, 但是跟著祁贇之學東西, 他總是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尤其是一開始,祁贇之很是嚴肅地和他說,要學“五常”,也就是仁義禮智信。


    學仁?祁贇之毫無仁愛之心, 偏寵妾室宋氏,弄丟了嫡女祁明昭,行為不端;學義?元安公主讓祁贇之可以為官,祁贇之卻怎的對待發妻?學禮?婚前與宋氏行房,誕下祁明萱還裝作是朗朗君子;學……


    趙昶安抱著抵觸的心理跟著祁贇之學習,同時回宮了,自己的功課還要加倍努力,他怎會不累?


    如果說趙翊林張弛有度,那麽趙昶安的弦不斷被繃緊,讓他整個人透出疲憊與緊張。


    當沈譽知道了汪貴妃的野心,知道了他們笨拙地準備培養三皇子,自然也就明白三皇子為什麽皺眉,為何滿是疲態。


    三皇子的處境他很清楚,在長寧宮的沈嵐也很清楚,但是能做什麽?和汪貴妃說破,隻能讓汪貴妃逼得更緊,暗示的話,也沒什麽用。唯一的方法是讓趙翊林不那麽優秀,把皇位拱手讓出。


    趙翊林之後的帝位,合乎道德與法律,沒有拱手讓出的道理,所以對於三皇子的境地隻能夠當做不知道。


    沈譽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林昭,甚至外甥趙翊林也不清楚,此時沈譽隻是呷了一口茶水。


    郭氏在下船的時候,就發現了鄖安的巨變,等到縣城外的桃花開了,那漫天的桃花,紛紛揚揚得很是好看,就像是沈譽說的那樣,雲州府都有人坐船過來賞花。


    來不及回去的旅人在鄖安縣裏住下,因為去年的生意不錯,客棧趁著過年的時候裝潢擴大了規模,現在生意是財源滾滾,連帶鄖安縣的商戶們生意都好了不少。


    最大的玻璃窯在這,林鶴請岑夫子做花樣,給了玻璃窯獨特的模具,隻有在鄖安才能買到一些造型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的玻璃擺件。


    這樣的做法果然很有用,孩童會用籃子裝著大大小小的玻璃擺件,看到了穿著綾羅綢緞的旅人就會上前兜售:“鄖安縣有大的玻璃窯,小姐/夫人/老爺,要不要看看有沒有樣式,在鄖安買得擺件,其他地方沒賣的呢。”


    每一款玻璃擺件的價格都是定好的,沒有糟心的被坑錢的經曆,不少人對鄖安的印象不錯,回去看到了多寶閣上的擺件,就會想起來這一段經曆,腦中浮現出漫天飛舞的桃花花瓣,這裏的吃食價格不貴,住得也舒心,左右有碼頭也方便,等到秋日還可以過來賞菊花。


    在這樣的日子裏,林清薇的及笄日到了,而在她及笄日之前,林晟彥也從鬆林書院回來了。


    正廳裏滿滿當當都是人,岑薛青生了孩子還沒有出月子,隻有孫崢過來了。


    隨著讚者唱喏,林清薇跟著柳氏進入到了正廳裏,她的長發隨著她的走動微微擺動,到了正中的時候跪在軟墊上。


    柳氏落了座,看著請來的全福夫人一下又一下給女兒梳頭,眼睛飛快眨動,不想在這樣的好日子裏落淚。


    最後,丫鬟捧著紅案,上麵放著黑色的絨布,絨布上擱著的是一套翡翠頭麵。


    這是一套曆經了許多歲月的翡翠頭麵,是當年郭夫人掌家的時候,婆婆給她的,現在當著婆婆的麵,給了林清薇。


    全福夫人說著吉祥話給林清薇帶上了頭麵,扶著她落了座。


    到了這裏之後,就是各家送上及笄禮,最後到了郭氏這裏,裏麵放著的是輕飄飄的一張紙,她笑著說道:“林小姐的頭麵便是我們錢家傳給長房兒媳婦的,這頭麵已經傳了很多年了,也算是咱們錢家的傳家寶,再送薇丫頭及笄禮都比不上頭麵,我幹脆就把下聘的禮單放進去了。”錢鏡誠家裏這一房是長房,錢鏡誠在這一輩的嫡係之中排第二,但是在長房之中是長子。


    林清薇本來微紅的麵頰因為郭夫人的話滿是嫣紅,就連錢寶兒也是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錢寶兒的笑聲讓其他人也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郭夫人笑著把林清薇一摟,“剛剛看到薇丫頭,我的眼睛都直了,可真漂亮。我這個人就是直腸子,有話直說,我們家老太爺、老夫人都中意你,我也喜歡你,還有我家誠哥兒也是。”


    錢家老夫人看著林清薇臉都要埋到臂彎裏,笑著上前,故意說道:“你啊,可別把我孫媳婦給嚇跑了。”


    郭夫人也不繼續打趣了,“老夫人說的是,免得嚇走了我的兒媳婦。”


    林清薇放下了袖子,因為剛剛的打趣,滿臉緋色就連眼睛也是瀲灩如波,宛若是盛著秋水一樣,這讓錢寶兒不由得有些呆了,她當然知道林清薇漂亮,隻是這股羞態讓她覺得此時容顏最盛,一直到二哥娶了林姐姐,被挑開蓋頭的時候,錢寶兒才覺得那個時候林姐姐才是最美的一刻。


    郭夫人這樣說,是表示錢家人對林清薇的看重,正廳裏的賓客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不是說林清薇生得好,就是說她的品性好。


    到了這裏,及笄禮就算是完成了,賓客散去,接下來要議的是林清薇的親事,她本人還有林昭與寶兒都被屏退了。


    林清薇幹脆就和兩個小丫頭一起去見岑夫子,一直到走出了宅院,她的麵頰猶帶著暈色,就算是早早知道自己的事情和錢鏡誠已經定下,在被人打趣的時候還是羞澀的。


    孫崢笑著說道:“你們夫子要是見到你們一定很高興,尤其是薇丫頭,她今天在我出門之前還念叨著你呢。”


    林清薇:“讓夫子掛心是我的不是。”


    孫崢龍行虎步,女兒出生之後,他鮮少離家那麽久,整個人恨不得繞著妻子女兒打轉,讓岑薛青有時候想要把孫崢給轟出去給人看病。


    岑夫子在有了這一胎的時候,是很有些遲疑的,生過了孫寶珠之後,她就再無身孕,沒曾想現在年近四十,居然又有了身子。


    岑薛青從未想過孩子的事,覺得自己和丈夫破鏡重圓也就罷了,怎能再生一個孩子?然後當天晚上輾轉反側的時候,居然夢到了許久不曾夢到的孫寶珠。


    不信鬼神的岑夫子也因為那個夢而有了期盼,覺得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寶珠又投胎過來的,等到月份大一些,斷出來是女兒,岑薛青更是覺得指不定就是寶珠。


    生出來的孩子小小一團,胎發烏壓壓的,等到要起名字的時候,寶珠、念珠這兩個名字已經到了口邊,岑薛青又猶豫了,孩子重新投胎也是要飲孟婆湯的,這孩子是不是孫寶珠的投胎,叫做孫寶珠,或者是孫念珠,都對這個孩子不公平。


    紅彤彤的孩子,小手緊緊攥著,眼睛也不曾睜開,岑薛青的眼淚落在孩子的身上,最終起的名字叫做孫寶珍,孫寶珠和孫寶珍任誰一聽就知道是兩姐妹。


    孫崢回來之後,淨手淨臉了之後就抱起來了寶珍,寶珍本來在睡覺,被父親一抱就醒了,她熟悉孫崢身上的味道,衝著父親笑著。


    隻是笑了一會兒,寶珍眼睛一轉,看到了林昭之後,就不要抱她的爹爹,衝著林昭嗚嗚叫。


    錢寶兒看著林昭熟練地抱著寶珍,開口說道:“我發現,所有的孩子都喜歡昭昭。”


    “是啊。”林清薇也笑著說道,“昭昭真是討孩子喜歡。”


    “不是的。”林昭抱著孩子還不忘替自己解釋,“寶兒,你忘了前幾天去賞花,我幫著一個嫂嫂看孩子,那個小姑娘就不要我!隻有兩個!”林昭在這裏強調說道,“一個是福福,一個是寶珍,隻有她們兩個特別喜歡我。”


    岑薛青看著林昭抱著孩子,心中想著如果是沒有林昭,隻怕她與孫崢不會破鏡重圓,也不會有這個孩子,所以寶珍粘著她。


    岑薛青也覺得,周家三房的福福也是如此,或許這兩個孩子與林昭有千絲萬縷的緣分,所以才會格外親近這個小姑娘。


    錢寶兒也抱了抱寶珍,她抱著周家福福的時候,那孩子總是哇哇叫著,要不就是扭動,小臉蛋還會皺起來擺明不喜歡錢寶兒抱,但是輪到了寶珍,寶珍這個孩子對錢寶兒也很親近,偎在錢寶兒的懷中,不是露出無齒笑容,就是衝著對方吐泡泡,按照錢寶兒的說法,“因為我們兩個人的名字裏都有一個寶字!這個是三妹!”


    林昭是她錢寶兒的二妹,和她有緣分的連牙都沒有的寶珍成了三妹。


    林清薇當時還忍俊不禁,假裝生氣,“那我呢?”讓錢寶兒慌忙改口,懷中的寶珍從三妹降格到四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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