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做了一個好夢, 白日裏念完書,傍晚的時候遇到了從神醫穀回來的孫崢。


    孫崢是在晚霞漫天時候出現在林家門口,昭昭當時看到了孫崢的時候, 覺得他像是踏雲而來的英雄。


    “孫神醫!”昭昭跳了起來。


    孫崢笑著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我過來是說一聲,藥已經配備齊全, 就定在明天上午。”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萬裏。這一天是晚霞, 代表第二天是個好天氣,而晴朗的日子光線好,是很適合動刀正骨的。


    房間裏的瓦片都被拆掉, 換成了大塊兒的琉璃瓦, 屋子裏的窗扉也是如此, 是用大塊的透明琉璃瓦, 這樣可以隔絕住風, 有讓屋裏看得清清楚楚。


    孫崢發現了琉璃片的各種作用,還用鏡片把外麵的光引入到了房間裏,對著光放著大張雪白宣紙, 外麵的光引入到屋子裏,床榻這一塊兒照得亮堂堂又明晃晃的。


    林家人都在房門外等著,林鶴都難得告了假, 來回踱步, 偶爾念念叨叨求神佛保佑, 隻需要透過琉璃窗就可以看到裏麵的情形,但是誰也不敢去看。


    到了夏日,天氣是有些炎熱的,昭昭主動握住了柳氏的手, 柳氏親眼見到巨石滾落,從頭到尾都覺得小女兒命中帶福,握住小女兒的手,心中也安定了下來。


    屋子裏,孫崢用麻沸散讓林晟彥昏睡過去,用烈酒燒過的刀滑開了肉,斷骨重新接上骨頭,這一步就用了很久的時間。


    等到一個時辰以後,再用細細的羊腸線縫合刀口,孫崢縫合的手法和繡娘學過,接口向內,等到愈合之後,不會留下明顯的傷口。


    孫崢敲了敲窗戶,告訴他們已經好了。


    他人並不出來,而是隔著窗戶說道,“這幾日不要太多的人進來,隻讓墨煙陪著就好。”


    以前的孫崢很少用給人動刀的方法,在孫寶珠去世之後,他在軍中做了軍醫一段時間,這個辦法是和軍醫學得。


    這個方法也有壞處,如果要是傷口發炎,就很麻煩,他們用了不少辦法,防止傷口發炎,例如用烈酒消毒,少和人接觸,保持室內的幹淨,兩日之後要保持通風,這些手段都有助於傷口的愈合。


    等到林晟彥醒來,雙腿腿骨又是久違的疼痛,他的臉色蒼白,臉上卻露出了笑容,經曆了不能站起來這種打擊,有時候疼痛也是一種幸福。


    孫崢坐在不遠處,“你要是難受了讓墨煙喊我,我就在旁邊看書。”


    整整一天一夜,傷口都沒有積液和發炎,等到三天之後,就可以開始用藥了。


    從這一天開始,林家的宅院裏有濃鬱的藥香味揮之不散,甚至衙役也慢慢習慣了這股藥味。


    一個方子是給林晟彥的,另一個方子則是給林清薇。


    想要根治林清薇臉上的胎記,還是需要動刀,但是夏天這個季節並不太適合在臉上動刀,於是孫崢要做的是每日給林清薇針灸,把脂粉裏糅入了藥粉,每日給林清薇早晚一次針灸。


    這樣下來,半個月的時間,她的肌膚紅色胎記也褪色了一些。


    在鄖河的夏天遠不如京都炎熱,林清薇出汗不多,靠著孫崢的脂粉,基本把臉上的胎記遮得嚴嚴實實,從沒有露出過一丁點的痕跡。


    半個月的時間,林晟彥的腿也好了不少,他甚至也能夠短暫站起來,而在他能夠站起來的這一日,唐老夫人決定在家裏熱熱鬧鬧吃火鍋作為慶祝。


    千裏之外的京都,要比鄖河熱得多,按道理這樣的時候不適合吃火鍋,卻也有人在雅間裏擺了場,是周維做東宴請汪德全。


    京都既然很熱,想要吃火鍋就有講究了。房間裏放著冰盆,屋子的四角都用窗扇,丫鬟們拉著繩子,窗扇一張一合,把絲絲縷縷的冰涼氣息撲在人的身上,這樣吃火鍋來的痛快,又不至於身上太過於黏膩。


    周維用公筷給汪德全夾了一筷子片得很薄的羊肉片。


    汪德全享受別人給他的服務,評價說道:“夠味道。”


    “汪大人果然是個老饕,”周維笑著說道,“沒想到跟著汪大人有福氣了,能夠在這裏吃飯。”


    這樣吃火鍋的主意當然是周維一點點啟發汪德全的,隻是最後功勞是要歸功於汪德全身上。


    汪德全十分得意,“我也就是根據你說的,有了一些想法,你也吃。要說起來,現在能夠吃到這樣的辣味,都是你大兄的功勞。”


    吃火鍋離不開極其重要的一種味道,那就是辣,周朝在西域行走帶回來的種子就有辣椒,有了辣椒這火鍋就有了不一樣的風味。


    周維說道:“大兄喜歡收集這些,也算是陰差陽錯,能讓火鍋增味一點罷了。遠不如汪大人的奇思妙想,竟然能夠在炎炎夏日裏也能夠享受火鍋的美味,還別說,這樣吃起來還當真是暢快。”


    汪德全被吹捧的高興,大笑起來。


    這一頓飯是周維最後一次宴請,汪德全心中十分可惜,好不容易看中了錢袋子,能夠替姐姐做點事,結果周家的兩個大一點的是好的,那個叫做周旗的人也太不成器了,眼皮子忒淺,就為了一點良田挖河堤的泥。挖了也就挖了,造成決堤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還被一個小縣令給拿捏住了,得賠錢修河堤還有石拱橋。


    汪德全不知道鄖河的河堤與石拱橋難修,隻當這些銀子是有些訛周家人。


    但是周旗已經被哄住了,都已經送到了建安府,周朝和周維兩個兄弟也隻能夠一個先回去,另一個繼續把京都裏的產業一拋,也回鄖河縣。


    汪德全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可惜,那什麽鄖河縣也太遠了一些,倘若是近一點,直接打個招呼,讓國庫出銀子,周家的這筆錢就名正言順落入到他們汪家手裏了。


    汪德全長籲短歎,從長遠來看,少了周家,就少了給三皇子源源不斷的銀子,從短處來看,少了周家,現在就少了一些進項,“若是少了你,這京都裏可就沒有什麽好玩意了。”


    周維是跟著海外行商,有什麽好玩意都會往京都裏買賣,汪德全是直接拿好東西,從周家的鋪子裏拿了不少好東西送入到姐姐那裏,但隨著周家兄弟的離開,今後就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汪大人您客氣了。船隊就停在港口,這什麽時候出海返回,就什麽時候會帶回來好東西。”


    汪德全有些氣悶,但是現在船隻是屬於沈家的,現在沈家可動不得,誰知道這沈家不是讀書人嘛?怎麽忽然出了一支嫡係要經商,實在是讓他想不通。


    周維看出了汪德全的鬱色,沒有就這個話題說很久,最後一頓飯務必要把汪德全給伺候好了,等到汪德全離開之後,周維輕鬆了不少,因為沈家接手了一部分周家鋪子,讓他可以快速離開。


    汪德全坐在馬車上,他哼著小曲兒回到府中,隻是進門之後看到了一個孩子,破魂幾乎都給飛了出來,“我的小祖宗,您怎麽來了?”


    那孩子大約十歲年齡,身子比同齡人高挑,腰背挺直,眼神裏帶著絲絲縷縷的沉鬱,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肖似極了汪德全的姐姐——汪貴妃。


    這位赫然是汪貴妃心尖尖上的寶貝,天家三皇子趙昶安,他旁邊還跟著一位姑娘,若是錢鏡誠在場一定認得出來,這位正值妙齡的豐腴姑娘赫然是衛侍郎的千金。


    明日就是三皇子的生辰,衛雪霏是陪著娘娘說說話,然後替自家父親給三皇子捎上生辰禮物,但是不知道三皇子怎麽和汪貴妃說的,最後衛雪霏出宮的時候,帶上了三皇子。


    “娘娘讓我給您捎個口信,明日就是三皇子的生辰,讓您做舅舅的陪著三皇子逛一逛。”衛雪霏的任務就是送三皇子,等到把三皇子送入到了汪家,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等到離開了之後,衛雪霏鬆了一口氣,她的後背已經是濡濕一片了,三皇子是汪貴妃的心尖尖,要是有一點損傷,她隻怕命都沒了。


    衛雪霏歎了一口氣,覺得三皇子實在是任性,不知道為什麽非要出宮,出宮也就罷了,為什麽要跟著她?!害得她生生出了不少汗,感覺身上的汗臭味和香粉味道形成了一股奇異的味道。


    衛雪霏因為身子發胖,夏天最不愛出門,今年本來以為可以嫁個如意郎君,結果錢鏡誠跑得一無所蹤,衛雪霏被氣得少吃了不少飯,身子還算是消瘦了一些,和其他女孩子相比,隻是略有些豐腴罷了。


    衛雪霏把馬車的簾子撩起,忽然之間見到了祁家女眷,連忙就放下簾子。


    她父親衛淞走的是汪家路子,曾經的元安公主的駙馬祁贇之也走得是汪家路子。


    按道理她們女眷也應該走得近一些,隻是目前所有女眷都對祁家的女眷是敬而遠之的態度,各家若是有些什麽陰私的事可沒有像是宋氏一樣鬧在明麵上的,宋氏人品有問題,其二就是宋氏是通房丫鬟出身,和她相交降低格調。


    其實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祁贇之就算是和元安公主和離,也沒有必要娶宋氏,畢竟宋氏的身份實在太低了。


    近來父親衛淞和祁贇之走得近了,以前他們家女眷是絕對不和祁家女眷交往,現在目前似乎也鬆動了,唯有衛雪霏還是不幹,刷得一下拉下了簾子,當做沒看到齊家女眷。


    宋氏本想要和衛雪霏招呼,看到她拉簾子的動作心中一梗,而祁明萱握住了娘親的手,“娘,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


    宋氏深深呼出了一口氣,確實不重要,女兒說的那些話應驗了,難道等會真的會見到三皇子?


    以前宋氏就覺得女兒聰慧,自從元安公主大鬧之後,丈夫走了汪貴妃的路子和元安公主和離,就算是和離,宋氏知道祁贇之從來沒有想過要娶自己,祁贇之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冊子,似乎準備找到再娶的夫人。


    是女兒祁明萱敲了書房的門,兩人長長一下午的交談,過了十天之後,祁贇之就把宋氏扶正了,那之後祁贇之告訴她,女兒祁明萱有些不凡之處,讓她萬不能委屈了祁明萱。


    具體有什麽不凡,祁贇之沒有說,隻是用沉鬱的眼神凝視宋氏,宋氏忙不迭點頭應了下來。


    祁明萱隻是個孩子,但是宋氏作為這個孩子的生母,從來不敢小覷了她,今天丈夫不在,女兒在午睡了之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急急喊她出來,說是等會會遇到衛家小姐,她們要去的是汪家,三皇子就在汪家。


    宋氏心裏頭有一肚子的疑惑,還是聽女兒的話坐馬車離開了家,路上遇到了衛家小姐,等會難道真的會遇到三皇子?


    等到宋氏和祁明萱到了汪家門口,正好遇到了汪德全帶著三皇子出來。


    兩人對著汪德全與三皇子行禮,祁明萱對著三皇子含笑說道,“我姓祁,名字叫做明萱,明天的明,萱草花的萱字。我應當怎麽稱呼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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