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發白,垂下眸子,那長長的睫毛便如斷了翼的玉腰奴一般震顫抖動。原來,她不過是長夜漫漫解他寂寞的人罷了。


    奚弄、折辱皆是。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薑姒周身便開始發起冷來。自許之洐回了長安,她又是不曾得過片刻安寧。她想到病中的許鶴儀,想到自己毫無出路的將來,真是長夜漫漫,前路茫茫,毫無希望。


    “許鶴儀的身子到底怎樣?”他深不見底的一雙眸子神色平穩,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


    “殿下隻是......”


    “想清楚再說。”她還沒有說完,許之洐便打斷了她。但見他灼灼的目光好似一把尖刀,令她心口發緊,盈盈美目便生了幾分怯意。


    她低聲屏氣,小心說道,“殿下隻是染了風寒。”


    隨之而來的便是強勁的一巴掌,將她扇倒。


    “跪下!”


    許之洐斷喝一聲,他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眸色晦暗而黏稠,染了幾分慍色。


    薑姒心中一顫,慌忙跪下。


    “他的病我早便知道,不過是隨口問問你,你竟連句真話都不肯說。”


    他的眼中盡是凜凜殺氣,當下卻又慢條斯理地撕了她新換上的若草色長袍,饒有興致地欣賞她的惶恐不安。“衣裳是遮羞布,你是最低賤的奴,不要也罷。”


    隻給她餘了一件薄薄的月色裏袍,緊緊裹在身上。絲絛將她的雙手緊緊縛起,吊至高處的木棱。


    薑姒屈辱極了,她尚跪在地上,雙腕卻被交疊緊束高高懸起。雖有一層裏袍堪堪遮住身子,卻又薄又窄,將她的身形緊緊勾勒出來。


    薑姒淚光閃爍,帶著幾分哀求,“主人,奴知錯了。”


    許之洐將那撕碎的袍子塞進她口中,幽黑的眼眸漸漸冷去,十分可怖。


    “我早便聽夠了你這句話!”


    話音方落,便執起馬鞭將她往死裏抽打。他下手毫不留情,鞭鞭紮實有力,鞭風淩厲,抽打在她身上的每一處。


    她痛的錐心刺骨,想要躲閃他的馬鞭,想喊什麽又被口中的絲絛堵了回去,最終不過是流著淚發出可憐的“嗚嗚”聲罷了。


    許之洐卻冷冷喝道,“跪好!”


    她一時不敢再動,閉緊眼眸咬緊牙關,任憑他肆意抽打著自己。


    那單薄的裏袍早被他抽地破破爛爛,露出鮮紅的血痕來。見她無力掙紮,似要昏過去,許之洐才停了手。蹲下身來,扯掉她口中的袍布,垂眸冷冷掃過她蒼白的麵龐。


    “許鶴儀的身子到底怎樣了?”


    薑姒全身是傷,疼的她瑟瑟發抖。她怯怯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神色陰鬱,陰狠又暴戾。


    見她不說話,他又執起馬鞭來。


    薑姒瞳孔猛地一縮,緊緊闔上眸子,楚楚可憐地哀求,“主人不要打......”


    許之洐擎起馬鞭抬起她的下巴,“說。”


    “奴不敢隱瞞......”她的手被束在空中多時,早便酸麻不已。眼下全身被鞭打了一個遍,生生作痛,這令她不住地打著寒戰,“殿下受傷未愈,又染了風寒,調養好便無大礙。”


    “是麽?”他麵無表情,淡淡地瞧著她。


    薑姒心口發緊,“奴不敢欺瞞主人。”


    “聽說你點的茶極好。”他沉默片刻,取出一瓶小巧的罐子,從她領口塞進酥胸之間,擎起幾分笑意,漫不經心道,“下次點茶,記得倒進去。”


    那冰涼的藥瓶乍然蹭到她的雙鋒,使她激靈了一下。


    薑姒的心驟然一跳,她愕然地望著他,“主人要奴下毒?”


    許之洐冷冷地逼視著她,目光如月色一般冷冽,“你不肯?”


    一觸到那人的視線,她滿腹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裏。


    她怎會給許鶴儀下毒?


    他在血海裏救了年幼的自己,又照顧她長大成人。這些年,許鶴儀待她好,她便也將自己的好回報給他。她滿心都是許鶴儀,又怎會毒殺他?


    “奴寧願自己死。”因此她咬著唇低聲道。


    許之洐便笑起來,“我說你是女昌女支,你不願承認。”


    他站起身,不疾不徐地將殿中的銅鏡單手提了過來,堪堪立在她身前。


    “瞧瞧你現在這幅樣子。”他眸中盡是調謔戲弄。


    薑姒不忍去看。


    他那修長冰涼的手便從後麵握住她的咽喉,繼而抬起她的臉迫使她直視銅鏡中的自己。


    銅鏡中的少女雙腿並攏跪地,雙手被高高縛起,便顯得腰身極細,夾著藥瓶的雙鋒便挺立在他眼前。她的衣衫破破爛爛,露出紅色的血痕與霜雪般的肌膚。身旁的男子金尊玉貴,舉手投足都是與生俱來的貴氣與不怒自威。他穿戴整齊高貴,便尤顯得她放蕩低賤,穢靡不堪。


    許之洐要比薑姒大七歲,他閱女無數,深知如何調訓女人。


    薑姒若要閉上眸子不看,他便持馬鞭去抽打。什麽下毒,不過是試探她罷了,他與許鶴儀之間的明爭暗鬥,還用不著她動手。


    他盯著銅鏡中的人,輕笑著將手探進她的雙鋒,隨意拿捏,“這樣低賤,可還配得上許鶴儀?”


    薑姒聞言淚光隱隱,她的身子微微顫著,最終垂了眸子,低低道,“奴不配。”


    許之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她便輕吟一聲。但見他眸色愈濃,命道,“大點聲,聽不清。”


    薑姒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她定定地看著鏡中穢浪不堪的少女,淚水沿著臉頰滾落下來,“奴不配。”


    “你不配什麽?”他進一步逼問道。


    “奴不配太子殿下。”她的聲音輕顫著。


    “你當然不配。”


    許之洐的掌心慣常性地落在她的後頸,然後微微用力扣緊,迫使她得不得揚起頭來,對上他如一潭深水似的眸子。


    “許鶴儀一向潔身自愛,若見了你這幅肮髒放蕩的樣子,隻會令他惡心。”


    薑姒的目光便黯淡下來。


    她覺得自己已是一文不值。


    “做奴該做的,不該肖想的,趁早打消妄念。”


    許之洐伸手扯下縛住薑姒雙手的絲絛,她便頓時癱倒在地上。殿內冰涼的地磚令渾身傷痕的她遍體生寒,她的雙臂酸麻僵硬,恍若已不是自己的身體。


    “你可記下了?”


    長夜漫漫,不知何時才能破曉。雙臂似有數千萬隻螻蟻在細細密密地撕扯噬咬,連帶著周身的鞭傷一起徹骨的疼。那一汪眼淚滑在地磚上,她周身蜷在一起,喃喃應道,“奴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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