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分明已經動情,她雖被許鶴儀扣著雙手,卻企圖仰起頭去吻他。她的身子躬起來又跌下去,又躬起來又跌下去,卻總是不能索取到他的親吻。


    她的身子已經濕漉漉的,便有些急,柔媚喘道,“大公子,疼疼我!”


    許鶴儀的聲音卻驀然冷了下來,淡淡涼涼道,“自己下去,別汙了孤的床榻。”


    白芙扭動著身子,嬌滴滴道,“大公子就這麽對人家?”


    “放肆,”許鶴儀的一雙丹鳳眼隱隱蒙上一層陰翳,“大公子豈是你能叫的!”


    “殿下......人家想要......”白芙滿目桃色,極力想要挑起他的欲望。她身段極好,她才不信當今太子竟是不食女色的正人君子。若真是這般,將來登基,還要三宮六院嗎?哪個男人會對女人不動心,若不是斷袖,那就有鬼了。


    “下去!”許鶴儀已是不耐,不過掃了她一眼,她立即閉上了嘴巴。


    聽他聲音實在清冷無半分情愫,白芙才忸忸怩怩地起身。她的紗衣早被她拉了下來,原本發媚時並沒有臉紅,直到被許鶴儀趕下榻她才羞紅了臉。


    她赤著足站在地上,半遮著麵不敢去看他。


    又見許鶴儀冷冷地瞥著她,語氣疏離,“清理幹淨!”


    白芙方知道自己弄濕了太子的床榻,可恨許鶴儀竟然一點都不留情地拆穿她。她垂著頭碎步走到榻上,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一邊拿袍袖用力地抹去那濕漉漉的遺跡,一邊還啜泣道,


    “東宮的規矩民女不懂,殿下不必羞辱民女,民女不過是想要個名分罷了。我與薑妹妹義結金蘭,若不是我帶妹妹逃出來,隻怕她已經接客了!妹妹說要好好待我,可是管樂姑姑卻偏偏讓我做侍婢做的事,民女不甘心......”


    “孤會吩咐下去,你不必做侍婢。”他打斷她的話,神情依舊冷著。


    白芙立刻歡喜起來,眉梢眼角都綻出笑意,“太子殿下一言九鼎,民女便放心了!”


    “若想留在東宮,就不許再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他推開殿門,吹來一陣涼涼的清風,白芙衣衫實在單薄,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但許鶴儀正眼都不瞧她,反而闔上一雙幽黑的鳳眸要請她出去。她那風流婀娜的好身子,竟白白都浪費掉了。


    白芙出門前,低低笑道,“殿下是正人君子,民女不過是青樓裏出來的女子罷了,除了以色侍人,還能有什麽法子?”


    *


    白芙回到棲梧閣的時候,薑姒正端坐案前點茶,看起來似是已經等她許久了。


    “喲,這麽晚了,妹妹還點茶給誰喝呢?”


    薑姒並不抬頭,蔥白的纖手細細研磨茶餅,莞爾笑道,“自然是給姐姐暖身子呀!”


    白芙在許鶴儀那裏吃了閉門羹,本就心裏不痛快,聽了這話不免冷笑,“妹妹可真貼心呀。”


    薑姒瞥了她一眼,反而淺淺笑道,“夜色涼,姐姐穿這麽單薄,就不怕受寒嗎?”


    白芙權且在她對麵坐下,笑著催道,“那你快些,你姐姐我要喝口熱乎乎的茶。”


    “姐姐口中,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薑姒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眼波流轉間,似是在問自己,也似是在問白芙。


    白芙困惑地望著她,她做戲做的多了,已記不清自己曾說過什麽話了,故而隨口問道,“妹妹何出此言?”


    “若我沒記錯,”薑姒頓了頓,將茶末盛入盞中。


    “你說你雖不求做什麽王妃貴人,若能留在燕王殿下身邊,做個侍妾便知足了。”


    “妹妹記性不差,我確實是這麽說的。”白芙淡淡道。


    “可我實在不懂,若你深愛的人是燕王,又如何能麵無慚色地上了太子殿下的床榻?”她在盞中衝入沸水,拿起茶筅快速擊拂。


    “我隻見過妹妹在殿下身下萬般求饒,居然不知你原來這麽能說會道。”白芙素來是不肯吃虧的人,此時譏笑道,“我以為妹妹聰慧,原來是我高看了你。”


    薑姒垂著眸子,不叫人瞧見自己的情緒,“姐姐有高見,倒不妨說說看。”


    “我來路不明,雖說自己出身青樓,若是每日裏規規矩矩地像個侍婢,別說太子疑心,就連我自己,都是不信的。”她的語氣先是輕飄飄的,繼而又似千斤頂一般,重重地壓了下來,“我既是女昌女支,便做女昌女支該做的事。這就是我與你的不同。”


    “你看,我去了這一遭,便不必做侍婢了。女子的美貌向來是最好的武器,我希望你也知道。”


    薑姒聞言盯住她,勸道,“殿下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姐姐還是自重為好。”


    “妹妹不必這樣說話,”白芙湊到薑姒耳邊,溫潤的氣息噴到薑姒的耳垂頸窩。她一副媚眼如絲的樣子,低聲嗤笑著,說出來的話亦是咬牙切齒,“你比我高貴到哪裏去?在燕王殿下眼中,你是奴,最低賤的奴,你連女昌女支都不如!”


    薑姒正點茶的手頓住了,她靜靜地看著白芙,見她一層衣衫薄如蟬翼,內裏的抱腹上繡著的辛夷看的清清楚楚。就憑她抱腹上的辛夷,也知她心裏必是愛著許之洐的。但薑姒在棲梧閣等的時間不長,想必白芙被許鶴儀逐出時,亦是非常難堪,才會在她這裏找些自在。


    都是可憐人罷了。


    釜中正燒著水,此時微沸初漾。薑姒抬手衝茶,盛出一杯遞給白芙,“既是連枝同氣的姐妹了,姐姐也不必說這樣的話。”


    白芙接過茶,情緒已是跌到穀底。見薑姒已不怎麽說話了,又忍不住垂下眼淚來。望著杯中細細的茶麵,仰起頭來便飲了下去,卻又被熱茶嗆的咳嗽起來。


    “大公子最愛我點的茶,每每他疲累或閑暇,便請我點茶。他坐在這裏的時候,常望著閣外的梨花,細啜慢飲。”薑姒聲音平和,仔細看去的話,她的唇角微微彎起。


    “他說,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


    “我雖不知飲了這‘月團’貢茶是否果有如此神奇,但他說平生所有不平之事,都隨這一碗碗的茶盡數散去,我便再無所求。”


    白芙被她平靜的情緒感染,便斂去了一身戾氣,噘著嘴從雕花木架上取了袍子披上,問道,“與我說這些幹什麽?”


    “我為了大公子可以豁出性命,姐姐為了燕王亦可以爬上他人的床榻。可是我想告訴姐姐,活著已經很不易了,姐姐不必再逼自己。東宮風物閑美,姐姐慢慢來。”


    白芙這才好好審視她,見她不再說話,又自顧自地研茶調膏,她心裏微微一動。月華如水,眼前的人一身素白袍子淡如畫,分明是清冷高貴不染纖塵的模樣。她便對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穢論惱恨不已。


    許鶴儀愛護她,許之洐待她也不同,此時便通通找到了緣由。


    她一時忍不住問道,“薑姒,你可還記得你的父母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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