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姒垂著眸子,心裏驀地一酸。


    不多時,門外又有影子晃動,看樣子倒像宮裏的內侍。


    “誰在外麵?”許鶴儀沉聲問道。


    外頭的果然是宮裏來的,聞言躬身道,“回稟殿下,娘娘問,今夜洞房花燭,顧良娣侍奉的可好?”


    許鶴儀靜默不語,片刻後答道,“甚得孤心。”


    內侍又道,“娘娘說,殿下的子嗣最要緊。特意差老奴轉告殿下,顧良娣是能生養的,還請殿下......”


    “孤知道了,周內官且回宮吧。”


    那周內官賠著笑道,“殿下恕罪,娘娘叫老奴在門外候著,拿到喜帕才能回宮交差。”


    “放肆!”許鶴儀怫然立起,本是古水無波的一雙眸子,驟然掀起怒濤。他本是一個極克製的人,不曾想竟被冒犯成這樣。


    周內官連忙跪伏在地,嘴裏叫著“殿下恕罪!”卻一點離去的意思都沒有。


    顧念念順勢抱住許鶴儀的腿,嬌滴滴勸道,“殿下......殿下若不嫌棄,便讓念念來侍奉殿下吧!”


    不過是想要顧念念生下東宮嫡子,保她顧家外戚把控朝中大權罷了。許鶴儀心裏鬱鬱不痛快,他並非皇後親子,皇後不放心,自然著急把顧念念安插進來。若今夜不圓房,隻怕內侍不肯走,皇後那邊也無法交代。


    這樣想著,他又重新坐回榻上,任顧念念給他寬衣。隻是,榻邊的薑姒還跪在那裏守夜。她的頭低低地垂著,燭光晃在她臉上朦朦朧朧,瞧不真切她的神情。可他知道,她與他一樣,必是為難又局促的。


    “阿姒,背過身去。”他這樣輕輕說道。


    春宵帳暖,溫聲浪語,輾轉承歡。


    薑姒心如刀割,腹部開始絞痛,尚未恢複的身子便開始流出殷紅的血來。她又難受又難堪,額間滲出冷汗,強撐著身子跪坐在側。


    倒不如就叫她死在許之洐手裏,便不必親眼目睹她的大公子做這樣的事。


    *


    繁星落城,滿若浮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榻上的人才靜下來。


    “更衣。”聽見許鶴儀吩咐,薑姒緊忙起身。隻是跪的時間太久,一時雙腿酥麻,竟摔在一旁。


    從前,她不必為他守夜。


    如今他做了太子,又娶了妻妾,便由不得他自己,他們之間自然就比不得從前了。


    “你已守過夜,若身子不適,便回去歇著吧。”


    薑姒低低應了一聲,緩過來後,便起身要為他更衣。


    顧念念紅著臉遞給她喜帕,“勞煩妹妹將喜帕交給周內官。”


    薑姒接過喜帕。記憶中她的第一次是非常可怖的,那時她的雙手被緊縛在身後,許之洐毫無溫情地要了她整整一夜。但她方才見顧念念溫聲軟語,想必是十分舒服美好的。


    便如白日裏路人所說,人與人命不相同。顧念念命好,她永遠比不得。


    薑姒轉過身朝門走去,她感覺到體內還在一股腦地流血。走了兩步,忽聽顧念念尖叫道,“呀!好多血!”


    薑姒腳下一滯,隨即眼前一黑,隻覺天旋地轉,便人事不知。


    隱隱約約,聽到有人疾呼一聲“阿姒!”


    *


    薑姒醒來的時候,似是已經喝過藥了。她躺在東宮棲梧閣輕軟的梨木榻上,錦衾羅褥,溫暾踏實。


    在大公子府邸的時候,她便住在梨花閣中。隻因她自小喜歡梨花的素淨,大公子便在她院中遍植梨樹。如今到了東宮,他依然命人將那塊棲梧閣的牌匾懸在門上。


    那是許鶴儀待她的好。


    “是許之洐。”


    渾厚的低音乍然在閣中響起的時候,薑姒才發現許鶴儀負手立在窗邊。他本是鶴儀鬆姿的人物,此時頎長的身子著了一身玄色繡朱紅蟒紋的長袍,更顯的通身的氣度不凡。


    小軒窗外的梨花開的正盛,有落花隨著清風飄進閣裏,落到他的肩頭。


    薑姒撐起身子來,凝視著他的背影,眼中斥滿哀傷。


    他這樣問,必猜到是許之洐的手筆。


    見她沉默不語,許鶴儀緩緩轉過身來,眉梢眼角都帶著他的溫柔憐惜,卻又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阿姒,你受苦了。”


    薑姒聞言落淚,便是為了他的這句話,再苦也不覺得了。那日他與顧念念洞房花燭,說下她與旁人無異的話,便也釋然了。


    許鶴儀依然是她的大公子,從五歲那年開始。無關遲暮,不問翻覆。


    他朝她走來,身後沐著四月的灑釅春濃。薑姒不禁喃喃叫道,“大公子......”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是呀,在這時候,他隻是她的大公子,而不是金尊玉貴的東宮太子。


    許鶴儀坐在榻邊執起她的手,再開口時半垂了眸子,“你受的苦皆是為我,可我卻不得不罔顧你的心意,娶別家的女子。東宮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至高的權力亦是重重的枷鎖。”


    他沒有發覺自己眉頭一直蹙著,薑姒忍不住抬手去撫平他的額頭。分明在笑著說話,卻神情黯然,“殿下不必為阿姒憂心,阿姒清白已毀,不敢再有妄念。隻在殿下身旁做個侍奉的婢女,為殿下撫平眉間的愁緒,便已知足。”


    許鶴儀闔上眸子,片刻便垂下一滴淚來。薑姒愛慕他多年,他是知道的。但這麽多年過去,他對於薑姒從未逾矩。他曾把薑姒比作“寒玉簪水,輕紗碧煙”,這樣的女子,原是不能褻瀆的。誰曾想如今為了他,竟被許之洐蹂躪至此。


    “是我未能護你周全。”


    薑姒從未見許鶴儀落淚,慌忙為他拭淚,“殿下。”


    他睜開眸子的時候,正對上她一雙剪水雙瞳。曄兮如華,溫乎如瑩。他心神微亂,終是動了情。捧起她清瘦又蒼白的麵龐,輕輕地吻了上去。


    薑姒心中倏然一跳,腦中隨之一片空白。許之洐囚了她月餘,從不曾給過這樣的吻。


    許鶴儀是溫柔又深情的,他的唇亦是甘甘甜甜的。他將薑姒攬在懷裏,那溫熱的鼻息輕撲到她臉上,叫她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些。她才知道為何那夜顧念念能不顧旁人,忘情地嬌吟。


    這是她愛了多年的大公子,他總是克製又保持著淡淡的疏離,叫她不敢靠近。如今他不嫌棄她不再清白,卻願意如此溫柔待她。可是轉念又想到自己腰間還烙有那醜陋的朱雀印,那烙印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低/賤的身份。


    想到此處,她猛然掙開,“阿姒不配殿下垂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籠中雀她渣了瘋批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探花大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探花大人並收藏籠中雀她渣了瘋批皇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