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事兒精被徐瀅一頓好斥,午宴上再無風波,宴後用了茶,徐瀅與宋澈又恭恭敬敬送了他們出府。


    宋鴻也鬆了口氣,連日都不曾再在宋澈夫婦麵前露麵。


    宋澈得徐瀅初八歸寧之後才正式上衙,接下來幾日小兩口哪裏也沒去,理理嫁妝,治治後宅,再要麽給銅槽裏的烏龜洗洗澡曬曬太陽,日子倒是也過飛快。


    再說馮家這邊,馮清秋婚期在初九,恰是徐瀅歸寧的翌日,馮家上下也早就操辦得熱火朝天,不管崔家怎麽潑皮無賴,這畢竟是皇帝賜的婚,就是一貧如洗他們也隻能認了。沒辦法,夫家不行就娘家撐吧,誰讓馮夫人心裏最疼這個寶貝孫女呢?


    嫁妝倒是整了一百零幾挑,馮夫人原是還要再添的,總要壓過徐瀅的風頭去才好,馮玉璋卻不肯,女人家這麽樣較勁到頭來在端親王麵前難堪的還是他,這委實不必。


    馮夫人想叫他提撥著崔嘉些,但崔嘉又不從文,能提撥的也實在有限。


    馮清秋總歸是沒個笑臉的,如今連喜服都還不曾試過,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馮夫人瞧著不對,這日夜裏便就尋到她房裏拉了她的手坐下:“這女人的命呢,一半靠父母,一半還靠自己。你祖父當年也就是個窮書生,若娶了別的人,未必有今日成績。我若如你般自暴自棄,這輩子也當不上閣老夫人。


    “崔嘉底子比起你祖父當初不知好了多少,你若是過不好。那就隻能說明這些年是我白費了心力。”


    馮清秋對著地下靜默半晌,最後咬牙抹了淚,翌日早早起來。乖乖試了喜服,打點起嫁妝衣飾來了。


    崔家這裏被商虎他們扯掉了遮羞布,索性不再藏著掖著,大姑奶奶知道娘家缺錢,當時便回娘家了一趟。前陣子又從嫁妝裏摳了五千兩銀子回來。好在姑爺並非氣量狹小之人,也憑自己的麵子給了不少方便。


    因此崔嘉的婚事倒是不愁。


    愁的是崔韋。


    上次去徐家,徐少澤的意思已經很明白。婚事會繼續,但這聘禮錢也不能少。崔韋雖說回的油滑,但他又憑什麽跟徐少澤耍滑頭呢?


    這裏也急。看著徐瀅已經當成了親王府的世子妃更是急。


    想去跟徐少澤套套近乎。這日借口送文書到得他公事房卻又撲了個空,原來今日正是徐瀅歸寧之日,徐少澤告了假。


    徐瀅首次歸寧,徐老太太自是吩咐兒子媳婦好生招待。


    長房這邊沒什麽好說的。徐瀅跟楊氏她們也有話說。


    這裏宋澈與徐家老少爺們兒應酬了一回。午飯後便往徐鏞院子裏來了。


    “你搬家的事辦得怎麽樣了?”他問徐鏞道。“要不要我幫忙?”


    徐瀅都不跟他說,他也不去問她。隻要徐鏞想搬,那徐少澤還敢阻攔怎麽地?


    徐鏞卻是知道徐瀅不跟他說的意思,這搬家的事對他宋澈來說雖是舉手之勞,可到底是她娘家的家務事。如果娘家沒有他這哥哥倒罷了,既有,她是不會希望他落個全仗著王府的聲勢立身於世的名聲的。再者,她也不願世人加深宋澈目中無人的印象。


    他笑道:“一點小事。還不勞世子插手。等到有麻煩時,再尋您相助也不遲。”


    宋澈覺得他們把他當外人。他有些不高興,不過不想表露出來。


    他看見壁上畫著幾幅畫,尤其左牆上一幅竹子畫得唯妙唯肖,很有意境,便說道:“這是你畫的?”


    徐鏞哪料到他一個粗手粗腳的武夫會關注他的畫?而且關注的還正是程筠當初送給徐瀅的那一幅,立時就頓了頓,隔了有半刻才緩下神情咳嗽了下,說道:“都是別人送的。”轉而又拿起桌上一本字帖來說道:“我不過會寫幾個字而已。”


    雖然徐瀅跟程筠確實沒什麽,但程筠跟他素日也沒來往,若說實話恐生枝節。


    宋澈看了字帖兩眼,果然寫得好。


    但他的注意力還是放在那幅畫頭上。到底是誰送的,徐鏞怎麽好像很不想提起的樣子?而且這副竹子怎麽看上去那麽眼熟?他真的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嗎?


    “呃,世子有沒有興趣走兩局?”徐鏞見他悶不吭聲地盯著字帖,於是又提議。


    走兩局就走兩局,他唔了一聲,跟他走到羅漢床上坐下,拈起子來。


    可是心思又不在棋局上,他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下到一半就找借口出了來,悄悄跟流銀道:“呆會兒進去,你就設法把舅爺給騙出來片刻。”


    流銀不曉得他出什麽夭蛾子,也隻得聽了。瞧著他進去,轉身就打門外攔住個小廝謊稱宋澈的馬兒踢槽,讓告訴徐鏞。


    徐鏞聽說後隻得匆匆出了門。


    宋澈等他走遠,立刻走到那幅竹子前,細看起上前的印章來。


    這印章再熟悉不過,居然是程筠的畫!


    真是的,程筠又不是什麽江洋大盜叛國賊,是他送的畫也沒有什麽了不起,徐鏞怎麽那副樣子?


    ——不對,程筠平時孤芳自賞輕易不與人為友,自己的畫作更是不輕易送人,他什麽時候跟徐鏞好到可以互贈畫作的地步了,而他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正想著,門外傳來徐鏞的聲音,是他回來了。


    他連忙回到原位坐好。


    徐鏞道了聲抱歉,在他對麵坐下,順勢掃他兩眼,也默不作聲地落起子來。


    馬廄裏哪裏有什麽馬踢槽?再找到方才傳話的小廝,對方交代說是流銀指使的,他心裏就明白了。


    看來他還是對這幅畫起了疑啊。


    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索性說明白好了。他說道:“我久仰程家小侯爺畫技精湛,也不記得什麽時候說過欽慕的話,小侯爺不見外,前不久竟是著人送了這麽一幅畫上門。我受寵若驚,因想著又是世子的表兄,大家也是親戚,所以就懸掛了出來。”


    這麽坦坦率率地,宋澈心裏反而舒服起來。


    不過程筠跟徐鏞往來,這又使他回想到程筠當初與徐瀅有說有笑的樣子,她竟是從來沒有跟他這麽有說有笑過。倒是程筠又風雅又倜儻,又溫柔又聰明,還會琴棋書畫,他在徐瀅之前可從不認識徐鏞,這幅畫八成也跟徐瀅有關吧?


    他心裏略有些泛酸。


    但是再一想,會畫畫有什麽用?當初崔嘉尋上衙門來找徐瀅的晦氣,還不是他的一雙拳頭管用?吟詩作賦什麽的,騙騙無知小姑娘還成,像他媳婦兒這樣的,是不會上當的。


    這樣又掩不住高興,高高興興輸了棋給徐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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