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羅漢堂玄飛就瞅見了懸掛在屋簷下的鎮字貼,全都是用的特大號的紙張,在風聲中啪啪作響,威勢十足,讓人心裏不免升起敬畏之感。


    怕是苦鳴寺的主持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在這佛寺內,本就要讓人既敬畏,又感覺到親切,而在羅漢堂這裏隻留下敬畏的痕跡,全因這是處理大事大非的地方,一般信徒就算入內,也得被森嚴的法相所懾。


    這些鎮字貼就是用來震懾不肖之徒和尋常弟子了,可這一點都沒緩住玄飛的腳步,他緊跟在苦啼法師和明通之後,來到了羅漢堂裏。


    佛堂內坐滿了弟子,由於苦鳴寺的規模不大,滿打滿算不過二三十人,這阿灝還在香風庵,就缺席了一人,剩下的弟子全都站在佛堂裏的羅漢像下。


    正中的降龍伏虎二位羅漢的佛像之下站著個麵容枯瘦,至少七十歲往上的老和尚,他身著金色袈裟,雖是半閉著眼,可到處都透露著得道高僧的氣度,想必就是苦鳴寺的主持苦鬆法師。


    在他四周都是年輕弟子,未見到那位前來主持佛學考試的金剛佛院的藏經閣長老,玄飛正有疑惑,明通小聲的說:“那位長老去了縣城,聽說他的姐夫在縣城裏做買賣,他順道回去看望他姐姐。”


    玄飛笑了笑,這位長老也是六根未淨之徒啊。


    “師兄。”苦啼法師走到苦鬆法師的跟前合什行過禮後,就問道:“查出來是誰做的了嗎?”


    苦鬆法師微微睜開眼,先是搖了搖頭,然後目光落在玄飛的身上,眼神極為寒洌,讓玄飛心下一凜,看來這位苦鬆法師的修為也不淺呐。


    “這是你說起的那位玄飛施主?”苦鬆法師緩緩的問道。


    他的身型雖是瘦小,但聲音越像洪鍾一樣響亮,一開口,整座佛寺都在回響著他的聲音。


    “晚輩玄飛,拜見苦鬆法師。”玄飛執弟子禮,客氣的說道。


    苦鬆法師沒問苦啼法師為何要帶玄飛來寺內,而是大度的說:“既然來了,就都聽聽,幫著參詳一下,這件事說來也古怪得很。”


    說著,他就抬頭看向站在下首的一名弟子,明通悄悄的在玄飛的耳後說:“這是我的師弟,負責看守藏經閣的弟子。”


    苦鳴寺苦字輩的僧人隻有苦鬆、苦啼兩人,苦啼是奇門出身不守清規戒律,苦鬆法師都拿他沒轍,讓他守衛藏經閣,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接下來按實力就算是阿灝了,可阿灝是苦啼法師教出來的徒弟,跟他仿若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阿灝要肯守在藏經閣裏不見天日,那才奇怪了。


    再往下就是明通了,但明通是苦鳴寺的知客僧,每天都要應酬、照看信徒,而前院也需要有人看守著,藏經閣就由苦鬆法師的另一名弟子,明通的師弟看守。


    而要按實力來算,也能排到寺裏的前十名。


    “今天天一黑,弟子在藏經閣裏守衛的時候,就發現有些不對勁,想著可能是阿灝師兄和我開玩笑,就沒在意。過了三刻鍾左右,突然一陣風吹過來,我就暈了過去,等我再起來,《摩訶錄》、《迦南經》和,”這名弟子說著看了眼苦啼法師忙又低下頭說,“這兩本經書就不見了。”


    苦啼法師皺著眉說:“你一丁點感覺都沒有就暈過去了?”


    那名弟子點頭道:“師叔,我要察覺到什麽,肯定會說出來,可是真的非常奇怪,我剛開始還以為是我夜裏吃得太飽,撐昏了頭,後來才覺得不對,才去查看經書。”


    “哼!”苦啼法師哼了聲,顯然對這名弟子的表現極為不滿。


    “依師弟的看法,這會不會是江湖上的門派做出的事?”苦鬆法師猜測道。


    苦啼法師毫不猶豫的搖頭道:“就算明淨無法覺察,但師兄你當時也在寺內,以你伏魔功第七層的修為,加上雪蓮指的法力,怎會一點感應都沒有。江湖上的肖小,想在苦鳴寺裏偷走三本經書,而不驚動任何人,確有那麽幾位,但他們怕都不屑做這種事了。”


    玄飛沉吟不語,沒想到的是苦鬆法師的伏魔功到了第七層,又身懷三十九種密法之一的雪蓮指,確實實力非凡。


    阿灝修煉伏魔功才第三層,還體悟不到這金剛佛院下麵寺院都能任意修為的入門功法的妙處。


    玄飛曾聽淩寒談起,伏魔功雖是精淺的武功,但練到第七層時會異化為真正能伏魔降妖的佛法,到達最高的第十五層,更是成了半仙了。


    但佛門曆代,最高僅有人修煉到第十三層,當時那人已然在江湖上再無敵手了。


    玄飛曾問淩寒:“如果是我,要對付修煉伏魔功的佛門中人,一個能打幾個?”


    “不動用魂力的話,你和第七層的差不多,要用上魂力,那就難說了。”淩寒當時神秘的一笑,“現在金剛佛院修煉伏魔功最高的是十一層,我沒遇見過,我也不想遇見,但我還是對你有信心。”


    至於雪蓮指,則是金剛佛院的密法,淩寒都不甚清楚。


    但明顯的是,能在苦鬆法師眼皮子底下偷走三本經書,這人的能耐已經讓人吃驚了。


    “那就更奇怪了。”苦鬆法師沒在意師弟將自己的修為說出來,一臉的坦蕩蕩。


    “不一定是江湖中人做的,有可能是山精妖怪。”玄飛緩聲道。


    “哦?玄飛施主,恐怕你還沒留意到,這苦鳴寺雖非大德高寺,可四周都是降魔斬妖的法器,一般的妖物避之唯恐不及,怎敢跑到寺內藏經閣盜書?”苦鬆法師疑惑道。


    苦啼法師同樣心存疑問,就轉頭去看玄飛,想聽他說出個道理來。


    “我入寺時,沿著大雄寶殿一直往後走,觀察出苦鳴寺的風水格局聚周邊山川靈氣,奪天生之魄,實在時難得一見的風水局。”玄飛有意誇張著說,厚道的苦鬆法師老臉發燙,他是讀過《寺誌》的,自是知曉苦鳴寺的風水局是怎麽一回事。


    “寺裏的風水局和藏經閣的經書被竊有關係?”苦啼法師問道。


    也想發問可輩份不夠的明通關心的聽著玄飛的回答。


    “天地間的精魔鬼怪想要修行,不論正途邪道,都必須吸納天地靈氣,而苦鳴寺恰恰奪了這周邊的靈氣,我想會不會有可能是修道有成的妖物,故意盜走經書,報複苦鳴寺奪氣之恨?”玄飛說出了自己的推測,但他沒有十足的把握。


    “苦鳴寺建成已有三百餘年,要說建成後逼走了九泉山四麵的妖物,倒是真有可能,但三百年的時間,一般的妖物怎麽可能修成*人形?”苦啼法師不解的道。


    妖修千載,人修百年,想要修成*人形絕非簡單的事,苦啼法師的問題正好說到了苦鬆法師的心坎上,但他不敢掉以輕心的是,既然並非江湖人士所為,更不會是修行人,那精魔鬼怪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恐怕是借體修行的妖物。”玄飛越說反而越相信自己的推斷。


    真能找到八字相合的人,采用借體修行的方式,三百年的時間,法力早就超出這苦鳴寺能壓住的地步了。


    “借體修行。”苦啼法師突然想到二狗發生的事,心中一顫,已然相信了玄飛的話八分。


    隻是對付能夠無影無蹤闖入藏經閣拿走經書的妖怪,苦啼法師心知僅憑這寺中僧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何況還要找回那三本經書,特別是《**經》,萬一那妖物早已遠遁,就更需要助力。


    求助於金剛佛院,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而那位控親去的藏經閣長老也不大靠譜,反而不如直接讓玄飛出手。


    接二連三的事發生後,苦啼法師算是瞧清了,這玄飛絕非尋常的修行人,更不是個普通的風水師,說是神棍那就更離譜了,他使出的道家法門,是連苦啼法師都猜不透的。


    至少,苦啼法師不認為單打獨鬥自己能擺平他。


    特別是在那日和日盲蛇對決時,玄飛擺出的小天風陣,事後聽趙欺夏說起那陣法的玄妙,連苦啼法師都不敢相信,這要是炎炎夏日拿來扇風多好啊。


    “咳,玄飛小兄弟,這件事幫把手好不?”苦啼法師清咳一聲,壓低嗓子,湊過頭到玄飛跟前,小聲的說。


    苦鬆法師肯定是聽到了,他緩慢的閉上眼,就當什麽都沒聽到。


    苦鳴寺找人幫手,這要專到金剛佛院那,可就不好說了。


    “苦啼法師的事,我是不能袖手旁觀的。但現在最緊要的是找出是什麽東西盜走了經書,我倒是個辦法。”


    玄飛說完,苦啼法師趕緊問道:“什麽辦法?”


    “上回我和小夏打過交道的黑熊精,肯定還未走遠,他是在九泉山住過的妖怪,說不定能知道偷書的妖物是什麽東西。”


    苦啼法師喜不自禁的搓著,卻聽苦鬆法師慢慢的說:“師弟、玄飛施主,我隻能給你們一夜的時間,明天天亮,我就必須把事情上報到金剛佛院,由他們出麵派人來調查。”


    這是苦鬆法師思索許久後做出的抉擇,上報到金剛佛院肯定是丟大臉了,讓玄飛出手相助,同樣臉丟得不輕,而日後要被金剛佛院羅漢堂巡查到,反而還要受到處罰。


    隻有苦啼法師和玄飛在一夜裏找到三本經書,才能把事情都遮蓋過去。


    苦啼法師哪能不懂這些關節,當即承諾道:“師兄請放心。”


    “帶上明通吧,也能做個幫手。”苦鬆法師淡淡的說。


    玄飛,苦啼法師,明通三人出了苦鳴寺,就來到趙欺夏的香鋪外拍門。


    想要找到黑熊精,就需要趙欺夏出手,本不想惹得淩一寧擔心,卻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趙欺夏睡眼惺忪的擰開門鎖,見是玄飛三人,睡意頓時消散,啪的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小夏,是我。”苦啼法師扯著嗓子在喊,大半夜的,十裏八鄉都聽見了。


    “知道是你,沒穿衣服呢。”趙欺夏回了話,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玄飛瞧著明通咽了好幾口水,剛想取笑他兩句,苦啼法師抬手就一巴掌搧在他後腦殼上:“媽的,別給老子亂想。”


    明通蹲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苦啼法師多大的手勁,真要使上勁力的話,這巴掌就能要了他的命,就是純拍,他都受不了,脖子都像被打到和身體裏似的。


    好半天,門才拉開條縫,露出雙絹白細嫩的腳掌,他忙往上一看,就見到了趙欺夏那張平時嫵媚,現在可是鼓著腮梆子的俏臉。


    “這麽晚了,有事嗎?”趙欺夏出山的事還要著落在玄飛的身上,她不敢對他耍性子,這臉是衝苦啼法師板著的。


    “苦鳴寺出事了,你帶上香和我們進山。”玄飛說著就奇怪了,苦啼法師那麽大嗓門,怎麽沒見淩一寧和翠花出來呢。


    “我用安神香,有助睡眠,她們睡得可香了,地震都不會醒來。”趙欺夏縮了縮鼻子,這大半夜的站在門外,風還真有點大。


    “你怎麽聽得到有人拍門?”玄飛問道。


    “我體質和她們不一樣。”趙欺夏有點不自在的說了句,就轉身進屋去拿香了。


    玄飛了然於心,常年製香的修香人,習慣了各種香氣,對香氣早已有了免役力。


    在等趙欺夏的時候玄飛在香鋪的四周布上了同義莊一樣的防禦陣法,有些找不到的材料隻好就地取材,威力要小一些,好在離苦鳴寺近,苦鬆法師就近會有照應。


    安神香的效用展開了,叫醒淩一寧的話,按趙欺夏以前的說法是會出事的。


    苦啼法師邊看玄飛布置,邊揮手讓明通趕去寺裏和苦鬆法師說一聲。


    等明通再趕過來,趙欺夏也收拾停當,照例背著她那個桔色的背包,玄飛畫好最後一個符咒,拍手道:“先回靠山村找二狗。”


    苦啼法師和趙欺夏都由玄飛馬首是瞻,就沒說話,明通卻在腦中思索,這二狗莫非也是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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