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衣失蹤?”


    “對啊, 就是下麵看不出來穿了衣服。”池穗穗輕眨了一下眼,“看不出來嗎?”


    下衣失蹤, 顧名思義。


    賀行望就算沒聽過, 但是也能聽懂這個詞的意思,目光悠長地在她腿上繞了一圈。


    他認真問:“你要穿我的褲子?”


    池穗穗想回一句難道她不能穿嗎, 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來, 他的尺寸對她來說過大。


    穿了就掉。


    到時候萬一剛把襯衫擼上去, 結果褲子掉了下來, 那就是真正的下衣失蹤了。


    “不要。”


    池穗穗果斷改了主意。


    賀行望不置可否, 隻是眉間微動兩下, 對她這次的答案似乎早已經猜到。


    池穗穗拿著襯衫去裏麵換了。


    這裏麵沒有落地鏡, 她也不知道自己穿起來怎麽樣, 但是怎麽說自己身材很好,穿起來也不會差。


    賀行望的衣服上有種好聞的味道。


    淡淡的,讓她吸了幾口。


    池穗穗想起總有種說法, 人能聞到對方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喜歡的人的味道會更喜歡,各種各樣的味道。


    習慣味道,基本也會習慣那個人。


    她現在是習慣了賀行望麽?


    池穗穗扯了下襯衫, 扣子留下最頂上的一顆沒有扣, 精致的鎖骨微微露出,無端誘惑。


    “好了嗎?”


    “好了。”


    池穗穗應了聲,開門出去,“催我幹什麽。”


    她驟然站在賀行望麵前, 他也真正見到了下衣失蹤是什麽樣子,不可否認,對於男人是很大的誘惑。


    “好看嗎?”池穗穗問。


    “好看。”賀行望肯定答案。


    池穗穗這才滿意,重新坐下,然後才進入正題:“我想和你說的事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是出了點意外。”


    興奮劑一事裏有了周徐程的手筆。


    賀行望在她對麵坐下,輕輕嗯了聲。


    池穗穗手擱在桌上,“前幾天,有人在網上造謠你服用興奮劑,這件事不少人知道了,但還沒具體傳播開。”


    賀行望眉頭瞬間緊皺起來。


    對於運動員來說,興奮劑是終生不能觸碰的,排位禁止行列第一名,因為這個,他們的飲食都全部要注意。


    造謠服用興奮劑是對一個運動員最大的侮辱。


    “不用放在心上,賀氏會處理。”賀行望眉頭舒展,反過來安撫池穗穗:“會有專門的興奮劑尿檢。”


    池穗穗當然知道這個。


    尿檢不僅是比賽期間檢查,而且經常在非比賽時間,會來一個突擊檢查,就為了以防萬一。


    而且檢查的人員必須要有證,必須幾方在場,專人負責專人的部分,還會有錄像。


    可以說是非常嚴格。


    很多真正幸免逃過的在後幾年也會被發現,以前的成績也會被直接取消。


    在賀行望看來,造謠興奮劑是一個很愚蠢的行為。


    兩家也不是看著就行,調查的同時就將那些截圖什麽處理幹淨了,不會讓事情擴大。


    池穗穗思索幾秒:“像這種的造謠當然是已經處理了,剛調查出結果,還有一個你認識的人。”


    “……”


    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


    半晌,賀行望垂目出聲:“他吧。”


    他是陳述句的語氣。


    池穗穗神情複雜,點頭:“周徐程。”


    -


    一個沒人會忘記的名字。


    賀行望十三歲在射擊館被朱教練發現,天賦驚人,朱教練堅信他能在未來取得優異的成績。


    彼時周徐程十四歲,進入射運中心半年。


    他是被前一個教練請進來的,也是被覺得天賦出色,但是後來沒幾個月教練身體出意外離開了射運中心,朱教練因而成為射運中心的新教練。


    那時候的中國射擊方麵奪得的金牌不少,但也不多。


    朱教練年輕,也想射運中心在自己的教導下得到更好的成績,所以很嚴苛。


    賀行望是他親手發現的,他更珍視也更嚴格。


    一開始進入射運中心,賀行望的身份沒有公開,他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來當一個運動員的。


    他和周徐程年紀相仿,又同是10米氣手.槍這個項目,因而很快就熟悉了,也會交流。


    周徐程比他早來半年,算是他的前輩,一開始就很認真地教賀行望一些專業知識。


    賀行望天資聰穎,一點就會。


    他在射運中心的成績是飛速上升的,從第一天對於氣手.槍的不適應,到一周後,已經能穩定打出9環的成績。


    在這一行,賀行望是真正的天才。


    而周徐程在一廂對比之下,從曾經的射運中心最年少的運動員天才變得居於賀行望之下。


    朱教練對人的嚴格成了一片利刃。


    從一開始周徐程教,到後來的賀行望超過自己,周徐程的心態也在一天天發生變化。


    在不久後,就發生了興奮劑的事。


    池穗穗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江慧月和她說的,從十三歲那年退出射運中心後,這件事就被隱瞞住。


    房間內的燈光明亮。


    池穗穗注視著對麵的男人,“當年你放過了他。”


    她並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無非是因為周徐程當時還是未成年,連十六歲都沒到。


    “我沒和你說過當年的事吧?”賀行望沒回答她的話,而是轉而抬眸望向她。


    池穗穗表情格外嚴肅。


    “不用這麽認真。”賀行望被她看得深沉的心情忽然消失大半,伸手按了下她的眉心。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好,說話。”


    從別人口中複述聽來的事,總是沒有本人親口敘說來得真實又細節更清楚。


    賀行望問:“你和我爸媽都以為是因為未成年的原因,所以我才沒有深究是不是?”


    池穗穗反問:“難道不是嗎?”


    這麽惡劣的事,她暫時能想到的原因隻有這個。


    “不止。”賀行望目光清淩,漆黑的眸子像一汪深泉:“他一開始是真的幫過我。”


    一開始是真的很好。


    賀行望出生在賀氏,周圍的朋友都是富家子弟,射運中心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圈子。


    在這種情況下,周徐程作為一個前輩,是很盡心地幫他解決一開始的疑惑。


    雖然他很快就會了,但不可否認周徐程的作用。


    “他的確是因為我才陷入了這種怪圈,未成年的確是一個原因。”賀行望認真地說:“其次是因為他曾經對我友好,我也不想出現在醜聞裏。”


    所以就私下處理了這事。


    射運中心裏麵對於這事很重視,因為對隊友下興奮劑是一個非常惡毒且影響惡劣的事。


    雖然周徐程沒成功。


    那次是比賽剛結束回去的第二天,賀行望那天正好是因為再次訓練的時候一槍出了錯,居然打出了6環的成績,所以心情不怎麽好。


    周徐程送過來的水也被他放置在那裏。


    結果在晚上,就有專業人員來了射運中心,說接到舉報,賀行望服用了興奮劑。


    尿檢結果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朱教練很相信賀行望,整個直接大調查,周徐程年少不經事,做了事還會緊張。


    還是賀行望發現的。


    不用多問他就承認了。


    -


    也虧得是年幼。


    江慧月和賀明華當年差點氣死,自己引以為傲的孩子居然被這麽對,結果周徐程年邁的奶奶又是道歉又是下跪。


    他們再怎麽想處理也禍不及家人。


    “這件事對於我們來說是很嚴重,但他並不能受到法律上什麽懲罰,我的要求是他被射運中心送走。”


    並且永遠不再讓他進入。


    如果是射擊運動員,那不進入射運中心是沒資格參加比賽的。


    這件事沒公開,一來是影響射運中心的聲譽,二來他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醜聞裏。


    但他確實那時候覺得很震驚,所以最後退出了射運中心,在第二天周徐程就被送走了。


    這件事沒有任何媒體知曉。


    賀氏當初私底下封殺他,周徐程後來離開了南城,至於他現在在做什麽,他不清楚。


    賀行望眉目疏淡,語氣淡淡,時隔多年,他已經能夠很平靜地講述這件事的經過。


    他越平靜,池穗穗聽得越心疼。


    十幾歲啊,就突然感受這樣的事。


    如果他當時真喝了呢,那當時就會直接被檢測出來服用興奮劑,那此後他永遠都會背上服用興奮劑的名聲。


    並且就算以後成績出色,也會被無限懷疑。


    就算賀行望不做運動員,回去繼承賀氏,也會被冠上這樣的誣陷,直接毀了一個人。


    池穗穗甚至不敢想象那樣的畫麵。


    她慶幸那一次訓練的失利。


    幾年前周徐程十四歲,未成年,而如今已經不一樣了。


    “他現在已經成年了。”池穗穗緩緩開口,“雖然不懂什麽心態,但他確實插手了。”


    很可能這謠言就是他放出來的。


    當然也可能是發現了這謠言,突然氣不過賀行望已經站在世界之巔,就推波助瀾了那麽一下。


    反正他已經做了,就要承擔應有的責任。


    池穗穗竟然有一種想法:周徐程當年沒有懲罰到的,這次就一並接受了。


    “他當年說會發生這事都是因為我。”賀行望垂眸。


    “這件事你沒有任何錯。”池穗穗清澈的眼睛看著他,“不用想那麽多,也不需要自責。”


    難不成天才了一點還成了自己的問題。


    池穗穗對這樣的想法嗤之以鼻,她在南城一向是眾多大小姐們名媛們羨慕的對象,天生的。


    她同樣類比:“照他的說法,那我參加過那麽多宴會,豈不是已經被下毒幾百回了?”


    “……”


    原本抒情的氛圍突然被毀之殆盡。


    賀行望唇角莫名揚起一點角度,似有似無地笑了一下:“是,你說的都對。”


    “我說的當然是對的。”池穗穗抬下巴,頗驕傲。


    “我都知道,我也不覺得我有錯。”賀行望這才補充了一句:“但他會變,我有責任。”


    池穗穗隻覺得他很無辜。


    她記得以前的賀行望,驕傲,但不輕狂,在她麵前的自尊心很強,雖然常常最後還是聽從她的指使。


    十三歲前的賀行望是一個驕傲的少年。


    現在的賀行望已經成為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他是怎麽從那件事裏走出來,再次相信周圍的人,又重新進入了射運中心,擁有如今耀眼的成績,沒人知道。


    見她突然低沉下來,賀行望屈起手指,在桌上敲擊了一下,“我會處理好的。”


    池穗穗突然覺得就不該討論這個深沉的話題。


    她現在坐在這裏不是記者,是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就應該說點輕鬆的話題才對。


    池穗穗繃著的神經突然就鬆開了,她覺得自己居然對周徐程這麽上心,實在不應該。


    一個小人她幹什麽要記住。


    池穗穗緩緩地歎了口氣,看了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十一點:“賀行望。”


    “嗯?”


    “十一點了,我今晚住哪?”池穗穗問出了重要的問題。


    她來的時候急,壓根就沒訂酒店,除非現在去賀氏在這邊的酒店裏住一晚。


    賀行望忽然也想歎氣。


    “留在這裏吧。”他說。


    “你知道你說了什麽嗎?”池穗穗緩緩睜大了眼睛,往常的冷豔竟然加了絲俏皮。


    朱教練會殺了她的。


    “不會,家屬可以過夜。”賀行望慢條斯理地解釋,又補上:“短暫的。”


    短暫這個詞很靈性。


    池穗穗思考了一下短暫到底是多長時間,一夜可以說短暫,三五天可以說短暫。


    她調侃:“這是你規定的嗎?”


    賀行望挑眉,問:“你是這麽想的嗎?”


    池穗穗說:“我隻是合理的猜想。”


    賀行望不置可否,而是漫不經心地開口:“如果是我,就不是短暫了。”


    “……”


    不愧是你。


    池穗穗怔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順著他的話:“那你這就一張床,我在這——會不會影響你啊?”


    她略歪頭,有些嬌嗔。


    賀行望意味深長地看了一下她,又掃了眼她身上有些寬大的襯衫,“有可能。”


    池穗穗問:“那怎麽辦?”


    賀行望說:“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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