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房子美術館的館長是一名畫家, 他有自己特殊的能力,畫出的畫十分靈動,擁有很強的靈性。美術館裏最厲害的一副畫是館長年幼時畫的, 畫麵十分幹淨,僅用幾根線條畫出了房子的外形。


    從網上能搜到這幅畫, 因為線條太過簡單, 筆觸幼稚,甚至沒有上色。畫紙是白色的, 這座線條勾勒的房子也是白色的。


    但這幅出自孩童之手的無名畫作,卻在靈異複蘇初期救了一整座城市的人。它就像傳說中的畫中境, 桃花源一般,能將人收入到畫中,避開鬼潮的襲擊。時間流逝,昔日孩童垂垂老矣,開了間美術館, 因為這幅畫而得名, 每年都有無數人慕名而來瞻仰。


    “白房子這幅畫不是失蹤了嗎?”


    白牯失聲道,白房子這幅畫地位很高, 沒失蹤前經常送去外聯邦巡展,聯邦保護力度大, 美術館裏展出的隻是它的複製品,真跡在哪裏沒什麽人知道。所以當年它失蹤的消息一出簡直震驚了世界, 到現在懸賞還高高掛在通緝榜上, 卻沒有找到竊賊。就連大山深處的白牯都有所耳聞。


    難道說——


    “嘶嘶嘶嘶。”


    “蟒靈把它買了下來。”


    說是買,其實是蟒靈單方麵強買強賣吧!


    白牯眼角抽了抽,迅速找到了重點。光看蟒靈偷手機這件事就能知道,它就算有靈智懂人話, 畢竟還是野獸,不會遵守人的規則。這種情況下蟒靈還專門用自己的飾品去‘換’那副畫,說明這幅畫對蟒靈來說十分重要,重要到會欠恩情的地步。


    為了不報恩,蟒靈特意用等價的飾品去換。


    等價。


    白牯倒吸一口冷氣,看向被蟒靈玩得叮叮當當響的飾品,目光有些發直,眼看飾品又掉進蟒靈漆黑濃漿中,他都下意識想去接。


    什麽飾品竟然能跟白房子畫等值!


    “這個飾品怎麽被它拿回來了?”


    巫嶸問道。


    “嘶嘶嘶嘶!”


    蟒靈得意晃了晃頭,尾尖向傅清方向一拍……到底是沒敢直接拍到他身上,從傅清袍角下劃過。巫嶸隨即注意到傅清鞋上沾滿了某種黑色碎屑,像是從燒紙的火盆中走過一遭似的。


    “蟒靈取走白房子這幅畫,目的是用它鎮壓裂縫,吸取裂縫裏的陰氣。”


    傅清道:“但現在畫不起作用了,蟒靈又把畫還了回去,換回了那件飾品。”


    不是?這玩意還能還的?還帶這麽整??


    白牯懵了,巫嶸卻挑了挑眉,望向傅清。能發現畫不再起作用,將它從裂縫中取出,讓蟒靈用它換回飾品,這其中肯定有傅清的手筆在。兩人視線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巫嶸沒想到光風霽月的傅清會這樣做,驚詫後再看傅清,這一貫因為失魂而冷漠的道長似乎多了幾分人性的趣味。


    心裏笑了笑,巫嶸思緒回歸。傅清會這麽做久間接說明,這個飾品的用處非常大。


    “這是枚被詛咒的紅寶石。”


    傅清從蟒靈那裏拿到金飾,燈光下金飾中央李子大的紅寶石散發出妖異豔麗的紅光,稱得金飾都黯然失色,能輕而易舉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它原本是塊罕見純粹無暇的鴿血紅寶石,在大天坑裏受到汙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算得上是大天坑裏的產物。”


    這些話是傅清在白牯離開後才說的,現場聽到的隻有巫嶸和蟒靈。巫嶸明白傅清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但真聽到他接下來的話語時,就算是巫嶸也有瞬間的震驚。


    “深淵裏的事物才能看到深淵。”


    傅清看向紅寶石的目光浮起一絲悠遠,似乎陷入了回憶中,但不到半秒他的眼瞳便重回清明。


    “通過這枚紅寶石,我們有可能看到大天坑。”


    * *


    “是的,沒錯,我記得清清楚楚。今天我去拿報紙的時候,它就在立在我家門口。”


    白房子美術館的館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鬆弛的皮膚上長著淡褐色的老人斑。他身體還算硬朗,這麽大年紀不用拐杖走路還很穩健。陸少將,桐傅遠和洪崖公安局局長在他身旁,聽老人略有些激動的反複絮絮叨叨,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


    實際上他們也震驚極了,十幾年沒破案的《白房子》被盜案,犯罪嫌疑人沒捉到,失竊的畫作反倒先回來了?!


    茲事重大,就算是公安局局長也不敢先往上報,而是打算先找人辨別一下畫的真偽,省的是老人認錯了,報上去鬧洋相。對這種靈性深重的東西想要鑒真偽需要專門的靈感強的工作人員,但現在聯邦內最強的靈媒桐傅遠就在安全區,不用舍近求遠,趙局長就想到了他。


    於是這件事就也被正監視桐傅遠的陸少將知道了。


    這麽多天下來,陸少將抓了不少疑似聖楔會的嫌疑人,但他重點關注的桐傅遠卻沒露半點馬腳。那天回去陸少將想了很久,甚至暗中翻閱了許多和聖楔會有關的過往卷宗,但越看他越懷疑桐傅遠到底是不是聖楔會的人。


    陸少將從不講直覺,隻講證據,不搞那些‘沒有疑點的人才是最可疑的人’這套。桐傅遠的生平可考,因為他八歲就展現出了非一般的靈媒天賦,被聯邦重點關注,從小到大一路優秀,他身邊也一直都有暗中保護的人。這種情況下要是桐傅遠還能瞞過所有人的眼加入聖楔會,那除非聯邦人全都是飯桶,桐傅遠還能分·身才行。


    該不會那天巫嶸是蒙他的吧。


    陸少將心裏打鼓,仔細回想那天的對話,似乎巫嶸也沒說什麽‘桐傅遠是聖楔會人’這種話,全靠他自己分分析……說不準巫嶸就是這個目的,讓人類自己內部先互相懷疑掣肘起來,畢竟巫嶸可是鬼王啊。就算這輩子他和傅清關係良好,陸少將也做的是最壞打算,不能把巫嶸完全看為人類陣營。


    但如果巫嶸是瞎說的,淩雲宗師最後接什麽話茬呢。要不是淩雲宗師說什麽‘這件事隻有你能知道’‘你是鬼差,不受靈媒的影響’之類的話,陸少將也不會百分百信巫嶸,直接順著這個思路想——淩雲宗師這幾句話說出來,不就擺明是他也懷疑桐傅遠嗎!


    總不能淩雲宗師和巫嶸同流合汙吧,這不可能。於是在糾結中,陸少將也沒放鬆對桐傅遠的監控,湊巧知道這事後,他就幹脆跟著一起來拜訪館長。


    “沒錯,準沒錯,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紀。我畫的畫自己還能認不出來嗎!”


    前往收藏室的路上,趙局長再次嚴肅向老館長確認畫的真偽。老館長很不高興,聲音洪亮得跟吵架似的,進入需要幾重身份確認的收藏室時嘴裏還在孩子氣的絮絮叨叨:


    “喏,你們去看吧。要我說是那個小賊有良心,懂報應,才給我送回來了。”


    老館長開了門,率先背著手自己進去,走到畫前,抬了抬下巴:“這就是白房子嘛,我就說不用再找什麽人來鑒定,怪麻煩的——”


    “這是白房子?!”


    趙局長快步走到展台,光看了一眼就像被什麽東西震懾到似的,猛後退了三四步,臉色慘白,見了鬼似的。陸少將和桐傅遠緊隨其後走到畫前,呼吸齊齊一滯。


    “白房子……”


    陸少將喃喃,神情動容。桐傅遠麵色凝重,摘下眼鏡仔細去看。趙局長緩過神來,卻不敢再靠那麽近,心有餘悸般遠遠道:“這分明是個黑房子,鬼房子!”


    “什麽嘛,這明明是白房子。”


    老館長憤怒的拍展台,篤定大聲道:“你是不是色盲啦!”


    “你……”


    “這確實是‘白房子’。”


    趙局長被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時候,桐傅遠長出一口氣,直起身來戴上眼鏡,眼眸深沉:“隻不過它裏麵‘住’了太多汙穢怨念,看起來才會是黑色的。要是找普通人來看,它就是當年那幅畫。”


    失竊已久的白房子!


    即便沒有像趙局長那般失態,陸少將也有一時的心悸,因為這幅畫實在是太可怕了。純白畫紙上染了斑斑點點的棕色痕跡,密密麻麻像蒼蠅腿又像飛濺上去幹涸的血,畫紙中央是團純黑的墨塊。灰黑色的線條勾勒出房子的外形,內裏確實一片漆黑。


    透過畫上房子的田字格窗戶往裏麵看,一片漆黑的畫深處似乎藏著成千上萬的怨靈鬼魂,它們被關在房子裏,擁擠到窗前,精神汙染一般。鬼魂們怨毒瘋狂的黑洞洞眼睛死死盯著畫外的人,仿佛下一刻就會破畫而出,讓最堅毅的戰士都忍不住心驚肉跳,口幹舌燥。


    老館長的眼睛和正常人不一樣,他隻能看到那些最本質的線條,靈感,感受不到任何陰陽怨氣之類的東西。所以他看這幅畫,看到的還是《白房子》。但陸少將和趙局長他們看到的卻是地獄。


    白房子這幅畫當年保護了幾十萬人,內部容量大到超乎想象,要不是使用條件太苛刻,聯邦不會把這幅畫還給老館長。但現在它裏麵被怨念陰氣全都塞滿了!陸少將都想不出這裏麵到底有多少怨念,哪裏才會有這麽多的怨恨!


    “說來也怪。”


    老館長欣賞著畫,感歎道:“這幅畫是回來了,但那個挺好看的飾品倒是丟了。”


    嗯?


    陸少將和桐傅遠的目光同時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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