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三個泥碗上。


    碗明顯就是平時吃飯的碗,肯定是剛才李老頭從廚房拿的。


    裏麵是一坨又一坨冒著尖尖的黑泥團,這應該是剛剛李老頭去院子裏挖了點土現場拿水拌的。


    三個人都沒有先動手,李老三在這個時候應該是最吃虧的一個。


    為了真正公平和對於戰場的恐懼,李老三平時半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人一反常態開口,問出了到底是怎樣的規則。


    “爹,這三個泥碗是什麽意思?”


    李老頭這個時候坐在主位上,半靠著靠背,看著自己麵前這三個兒子到底會怎麽選擇。


    見平時沉默寡言的老三目光灼灼的問自己這三個泥碗是什麽意思。


    麵對老三的目光,李老頭垂下了眼眸,他作為一家之主,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眼睛有了淚光。


    記得上一次也是這樣的場景,好像是四弟去的,一去之後渺無音信,回來的隻有一個獵戶。


    當時的時候爹娘也是這樣,當了自己幾個兄弟選,當時四弟就選到了埋著最短小棍的泥土碗。


    沒想到,終究自己也會像當時的爹娘一樣,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自己去,但是征兵也是有要求的,像自己這樣年紀大的,直接會被踢掉,是不符合要求的。


    心裏極為難受,像是心絞痛,像是有人拿一把刀子直接插進自己的心上不停的在扭曲著刀柄,讓自己的肌膚一寸寸撕裂。


    喉嚨傳來一股股窒息感,由鼻頭湧起的酸楚感傳滿整個腦袋,張開嘴巴想要解釋,聲音不由自主的開始低啞暗沉。


    “這是三個泥碗,我在這些泥土裏麵埋了三根從長到短的棍子,等一下你們選擇好自己的碗,結束之後我來揭曉最終的結果,泥土裏有最短一根木頭的就是去的人。


    我承認,因為老大是長子,所以我平時偏愛一些,但是你們三個都是我的兒子,在這種時候,做一個父親,我不可能偏心,所以隻能想出這個方法。


    如果我們家有七十兩白銀,我絕對會花這個銀子,但是我們沒有,甚至連二十兩銀子都根本不可能有,所以隻能讓你們去。


    剛才我在院子裏也聽到了,老婆子說要拿二兩銀子給去的人,這件事我是同意的,我隻能在這裏交代一句,活著才是最重要的,除了活,其他什麽都可以放棄。


    甚至你可以卑鄙無恥一些,拿別人當擋箭牌,裝屍體,隻要你們能夠回來,即使缺胳膊斷腿,我也會讓其他兩個兄弟養著你。


    不過,我唯一有一點要求,那就是你們不要叛國,如果叛國了,你的命說不定可以保住,但是你得想想還在這裏的一大家子,你總不能為你一個人的性命連累我們全家都死。


    好了開始吧,為了公平,你們不用上去,隻要我說出選擇哪個碗。


    你們兄弟三人誰先來?”


    張麗看著那三個碗眼睛都要冒火了,拽著自己男人的手死命的搖,眼神不停的在示意。


    她可不想自己家男人去,這要是去了,肯定是沒命了,這要是男人沒了三個男娃怎麽辦?


    其他人家隻有女娃還可以改嫁,自己有三個男娃,雖然說也可以改嫁,但是怎麽可能比得上現在,說不定後來的婆婆還沒有這個婆婆好。


    杜秀蓮跟張麗一樣,隻不過動作比較隱晦,兩夫妻是靠在一起的,杜秀蓮把自己挽著男人的一隻胳膊伸到後麵,掐著後腰的肉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扭。


    這很明顯就是讓李老四第一個上去選。


    李老大這個時候也是瞄著那三個碗,別看他平時做的那個樣子,但是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候也憋不住呀。


    在其他兩個兄弟還在糾結的時候,李老三第一個上前走了一步。


    “爹,我拿最右邊的那個碗。”


    這出乎意料的聲音讓李老頭抬起頭來,本來還以為第一個選的會是老四,結果沒想到這一回老三先選了。


    詫異是詫異,但是也能接受,隨即就嗯了一聲。


    把目光轉向老大和老四,又問了一句:“你們兩個呢?”


    李老大和李老四雙目交匯,兩個人同時都往前走了一步。


    “大哥,要不這一回還是大哥先選吧,這就隻剩下兩碗了,大家的機會也一樣,如果抽到小弟,小弟也就認了,以後就麻煩大哥照顧照顧我婆娘和兒子了。”


    李老四並沒有直接說自己想先選,反而以退為進,打感情牌,先是讓老大先選,然後表達了自己的意願,最後還麻煩你老大照顧自己妻兒。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就李老大平時做的那個樣子,絕對會讓自己先選的,先機自己已經錯過了,這第二次可不能錯過。


    誰能夠想到平時沉默寡言的李老三這個時候突然第一個選呢。


    李老大這個時候暗暗罵了自己這個小弟,這不是明擺著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嗎?


    第一次機會自己也錯過了,但是第二次機會自己也不想錯過呀,可是自己平時維持的老好人形象要是在這種話下不讓老四,他就徹底崩塌了呀。


    可是,這可是去戰場,會死人的,即使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了二兩了,但是自己也想活。


    所以隻能撕下自己的外表,笑著答應。


    “那就謝謝四弟了,我選中間的那碗。”


    李老四正準備開口選中間呢,結果沒想到平時裝模作樣的李老大這個時候撕下自己的麵皮,第二個先選了,根本就不吃自己那一套。


    一張臉頓時就僵了起來,心頭跟哽了一口鮮血一樣,感覺已經流進了自己的口腔。


    硬生生把那口血咽進去,說了一個好字。


    見結果已經出來了,三個兄弟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李老頭開始挖泥巴了。


    在剛才製作的時候,李老頭也是怕自己忍不住,在製作好之後已經打混了,這個時候自己也不知道哪個碗裏麵有最短的一根木頭。


    本來想站起身來的,但是剛剛有這個動作,卻發現自己的腿已經麻了,站不起來了。


    腦子也是混沌的,又重新跌坐了回去,隻不過這個幅度很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三個碗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李老頭看著自己那雙軟綿綿的腿,放棄了站起來的想法,扭過身看著那三個碗。


    緩緩的把自己的手伸向最左邊的一個碗,所有人的呼吸都差點停止,看著李老頭把一隻瘦弱猶如枯抓的手伸進泥巴裏,把裏麵的一根小棍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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