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畢。


    賈蘊穿著中衣,整個人都神情氣爽,奔波一天,身體乏累。


    房內,賈蘊閉目坐在錦凳上,晴雯正幫著賈蘊擦幹長發,此時香菱端了一杯茶水過來。


    晴雯手上正忙活著,對著香菱努嘴示意一番,香菱疑惑地看了看她,似乎不明白晴雯的意思。


    晴雯氣壞了,大聲道:“好蠢的蹄子,還不曉得去幫爺把床鋪展開。”


    香菱聞言恍然大悟,心裏緊張,一時之間居然忘了做奴婢的本分。


    賈蘊抬眼看了看,旋即又閉目養神,這些事,丫鬟們去做便是。


    上前鋪展了床鋪後,香菱乖巧去了外裳鞋襪,一頭鑽進被窩裏暖床。


    聽見窸窣的聲音,晴雯偏頭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回過神來,眸中盡顯狡黠之意,專心地幫著賈蘊擦頭,等著待會看“好戲”。


    待弄幹長發後,晴雯退後一步道:“爺,弄好了。”


    賈蘊起身活動活動了肩骨,轉身朝著床鋪走去,待看見床鋪裏暖穿的香菱,頓時眉頭一挑。


    香菱進屋他是曉得,可香菱進屋後賈蘊便閉目養神,還真不曉得香菱爬到他床上去了。


    至於香菱爬上床的緣由,賈蘊也是知曉。


    主子臨寢,向來是有陪床的慣例。


    如賈寶玉,夜裏睡覺必是有人陪床。


    倒不一定非要做什麽,隻防備夜裏蹬被子,或者想要吃茶,起夜。


    天氣涼的時候,被窩也是涼的,陪床丫頭就要先進被窩,用體溫將被子暖熱。


    “爺,怎麽了?”瞧著賈蘊神情詫異,香菱更是疑惑,一雙怯怯地眼睛看著賈蘊,似乎擔心自己做錯了什麽。


    賈蘊沒有回答,偏頭看了看忍住笑意的晴雯,頓時就明白過來,晴雯這小妮子就在屋裏,哪裏沒瞧見香菱上了床?


    既然曉得賈蘊的“規矩”,又不做提醒,擺明了是在瞧賈蘊與香菱的笑話,看賈蘊如何處置。


    至於責罰香菱,晴雯跟在賈蘊身邊也有幾個月了,還能不曉得賈蘊的性子?


    賈蘊是不會責罰香菱,不過笑話可是少不了。


    賈蘊看著香菱不安怯怯又有些稚氣的眼神,又看著晴雯打趣的眼神,便直接走到床邊。


    香菱俏臉上浮起了一抹胭脂色,身子不由地往角落裏縮了縮。


    既然被送給賈蘊,她早就已經認命。


    賈蘊也不拖拉,掀開被褥便躺了下去,頓時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又暖又香,讓賈蘊不由地感歎富家公子的生活。


    晴雯見賈蘊這般,頓時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當初晴雯要陪床的時候,賈蘊是堅決不要,非得趕她去西廂房去住?


    敢情換了個更可心的便換了副模樣,真真是欺負人。


    想起自個的“遭遇”,晴雯抿了抿嘴,俏臉上盡是委屈。


    賈蘊笑嗬嗬地對著晴雯說道:“晴雯,還有位置,過來陪床。”


    晴雯聞言頓時臉色一紅,啐道:“我呸。”


    隨即,晴雯便轉身跑了出去,作為丫鬟,陪床是應盡之責,可賈蘊滿臉的調笑之意,晴雯才不會如他意呢。


    晴雯跑了出去,屋裏就剩床榻上的賈蘊與香菱。


    香菱腦袋縮在被褥裏,似見不得人。


    “縮在褥子裏,也不怕悶的慌。”


    被褥裏的香菱聽見賈蘊說話,小心翼翼地把頭探了出來,似乎是呼吸不暢,香菱的臉色被憋的通紅,喘著粗氣。


    這般模樣,倒是讓賈蘊嘴角不由地抽動起來,因為香菱這幅樣子讓賈蘊想起了某些場景。


    以往那些享受餘韻的佳人可是和香菱現在的模樣相似。


    搖了搖頭,賈薔遏製了某些想法,到底是個小丫頭,你還能做什麽?


    於是賈蘊開口道:“睡吧。”


    對於暖床,賈蘊倒是不怎麽反對,隻是覺得讓小丫頭來暖,頗為不便罷了。


    香菱點了點頭,起身道:“爺,奴婢去熄了燈燭。”


    賈蘊按住了香菱,說道:“有人會去熄的,不用管這些。”


    話罷,賈蘊朝屋外喊道:“晴雯,來熄了燈燭。”


    賈蘊知道晴雯沒有走遠,應該是在隔壁耳房裏休息。


    果不其然,晴雯嘟囔地走了進來,惡狠狠地瞪了賈蘊一眼,旋即熄了燈燭。


    房間陷入黑暗,賈蘊在黑暗中看著晴雯離去的背影輕笑一聲,旋即躺了下去,累了一天,該歇息了。


    香菱抿了抿嘴,黑暗中看了賈蘊一眼,心中也是一鬆,陌生的環境,自然讓香菱緊著心神,熬了這般久,也是累了,沒多久就睡著了……


    “什麽?”


    梨香院後宅內,薛蟠正在炕上坐著,聽著薛家娘倆把香菱送人了,登時震驚失聲。


    瞧著薛蟠大喊大叫的,薛姨媽怪罪道:“不就是個丫鬟,值當什麽。”


    麵對疼愛他的母親,薛蟠自然不敢不敬,隻是心中委屈。


    一個普通丫鬟自然不值當什麽,可香菱不同,為了一個香菱,他薛蟠著實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因此還打死人,被舅舅好一頓訓。


    付出那樣大的代價,自個還沒嚐鮮呢,就這樣送了出去,這讓薛蟠心裏如何能接受得了?


    薛寶釵見自家哥哥似有責怪之意,豎起柳葉眉,道:“哥哥,這也怪不得媽,你被關在府衙裏,旁人又沒得辦法,隻能去請蘊哥兒幫襯一二。”


    薛蟠不滿道:“那也不用把香菱送了過去,請他幫襯多給他些銀子不就是了。”


    薛寶釵聞言也是無奈,她素日裏行事,也是大氣大方的緊,讓人交口稱讚,可大方的她對於香菱,也不舍得隨意將她送人。


    隻不過賈蘊不是銀錢可以收買,哥哥陷於牢獄之災,母親又整日魂不守舍,總得想些辦法。


    那日薛寶釵注意到賈蘊的目光停留在香菱身上片刻,心中便有了計較。


    薛寶釵歎息道:“哥哥,事已至此,再多說也無用。”


    薛蟠顯然不肯罷休,冷哼道:“那個黑了心肝的,我說他怎麽這麽好心,敢情是收了利頭。”


    斥罵了賈蘊一聲,薛蟠咬牙道:“媽,你們真是糊塗了,我去把香菱要回來。”


    話罷便邁步朝著門外走去,這模樣真是打算去要人。


    薛姨媽差點沒氣出個好歹來,捂著心口道:“你這孽障剛回來就要鬧僵起來,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讓我們娘倆過。


    為了香菱,你惹出了多大的麻煩,連你妹妹的大事也耽誤了,如今輕輕巧巧地把香菱送了出去,難道我舍得,還不是為了你這不安生的孽障啊!”


    說罷,大哭起來。


    跑去找賈蘊要人,這不是自討苦吃嗎,開罪人不說,臉麵都丟盡了,這世道,哪有送出去的東西再腆著臉要回來的?


    薛蟠見薛姨媽大哭起來,此時也慌了神,忙說道:“媽,您別哭了,我不去了還不成嗎。”


    薛寶釵見她哥哥這般模樣,歎息一聲,勸薛姨媽道:“媽,哥哥也就是一時衝動,你就不要再氣了,氣壞身子可不好……”


    薛姨媽顯然還不解氣,直罵道:“那賈蘊是個下作黃子,沒幹沒淨的亂鬧的,瞧上了香菱,我們娘倆能怎麽辦,現在反倒是怪罪起我們的不是,天雷劈腦子的沒良心的種子,生你不如生個蛋!”


    薛蟠見薛姨媽哭訴起來,更是慌了神,連連賠不是。


    兒女相勸,薛姨媽情緒緩和不少,見薛蟠還是怏怏不樂,心也就軟了,便柔聲勸慰道:“傻兒仔,再怎麽說,香菱也就是個丫鬟,不值當什麽,趕明兒媽再去給你尋幾個可心的,你安生些,可別再惹事了。”


    薛蟠撇了撇嘴,旁的丫頭哪有香菱那般可人。


    即便薛蟠心裏介懷,可他更在意自家的親人,忍著“委屈”,應和道:“兒子曉得了。”


    見薛蟠被安撫下來,薛姨媽緩和不少,不過仍舊擔心薛蟠胡來,叮囑道:“往後離那賈蘊遠些,他如今是天子近臣,可別在招惹他了。”


    薛蟠應了一聲,即便心裏不情願,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薛寶釵櫻唇闔動一下,開口道:“媽,女兒覺得哥哥應該多與賈蘊交往,這對咱們薛家也有益處。”


    薛姨媽一臉疑惑的看著薛寶釵,顯然不明白薛寶釵為何如此說,而薛蟠則是則是厭惡道:“我呸,那個野牛肏的,誰瞧得上他。”


    薛寶釵曉得薛蟠心裏有氣,過段日子裏也就好了,於是開口說道:“那蘊哥兒在宮裏辦差,想必內務府的人也會給他一份薄麵。”


    薛姨媽聞言頓時恍然大悟,他們薛家是皇商,為皇家采買,掛名在內務府。


    薛家為皇室采買,無一不經過內務府,薛家看似家大業大,可實際能拿出的現銀卻不多,當然,這隻是相對而言。


    皇室采買數額龐大,銀錢欠缺,自然得尋內務府借銀子,買賣成了後,不僅要歸還本息,還要從賺取的利錢裏劃出一部分作為盈餘銀,以“報效”的名義上繳內務府,表示對皇恩的答謝。


    而且不光是皇宮采買,販鹽、當鋪、錢莊、古玩……凡是收益豐厚,又需要大量銀錢的生意,內務府都有參與,若是與內務府打好幹係,對於商人來說,那好處可是大大的。


    薛姨媽心有所動,這樣的事對落寞的薛家來說是極好的事,家裏沒個真正主事男人,內務府的態度也愈發的不和善起來,若不是祖上餘蔭和親戚們的幫襯,怕不是連采買這份差事也被人拿了去。


    “可是那蘊哥兒可不是好相與的。”薛姨媽擔心道。


    薛寶釵提醒道:“這倒不妨事,多給些利股便是。”


    薛姨媽聞言點了點頭,先前賈蘊收錢那個利索勁,瞧上去便是個貪錢的,此中或可作作文章。


    見薛姨媽一臉讚同之色,薛寶釵點名道:“這是外間的事,還是得由哥哥出麵為妥。”


    話罷,薛家娘倆一起看著不以為意的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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