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時刻。


    京都東城明時坊。


    賈蘊去拱衛司點卯完成,安排了些守衛工作,旋即便與背著個小包袱的晴雯來到此處。


    晴雯看著眼前的“大宅院”瞪大了眼睛,這大宅子沒個幾千兩是拿不下來的,萬萬沒想到自家主子這般有錢。


    倒不是晴雯沒見過世麵,此處院子雖寬闊,可比起國公府差多了,她詫異的是賈蘊如何買的起眼前的宅子,不過雖心有疑惑,亦未多言,奴婢的本份還是得清楚來。


    正此時,昨兒個見過的莊宅牙人帶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忙招呼道:“大爺,您來的真早啊。”


    賈蘊點頭示意。


    這兩個牙人看上去很熟絡,高興的聊了兩句後兩人一起來到了賈蘊麵前。


    “這位便是買主。”昨日的莊宅牙人介紹道。


    他聽說眼前這位爺是個豪氣的主,連忙脫下帽子行禮道:“小的叫閆三,給公子爺您請安了。”


    “嗯,人呢?怎麽就你們兩個,莫不是誆我?”昨日說好的是帶人來自己的宅院裏讓賈蘊挑選,可來的就兩個牙人,有個屁用。


    閆三諂媚道:“大爺,聽說您剛買大宅子,又要置辦下人,小的想著您也不光是找些掃灑的雜役,管家什麽的都得置辦全來,所以嗎,這人就不好帶來,若是大爺不嫌麻煩,不若跟著小子去瞧瞧,也就是過一條街道,耽擱不了許久。”


    賈蘊聞言倒覺得在理,若是不挑選,那是不礙事,隻不過自家的下人,還是仔細瞧瞧為好,抱著這般想法,賈蘊說道:“說的也在理,既如此,那便去瞧瞧。”


    閆三聞言神色不由地一喜,昨日聽說此事,便曉得眼前的這位爺是大客戶,便仔細的安排一番。


    “大爺,請隨小的來。”


    賈蘊偏頭對晴雯吩咐道:“你自個先進屋裏候著。”


    既然要去牙行,晴雯這種小丫頭還是不去為好,即便她以前小時候可能見過,可那種地方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幹脆讓她先去宅子裏待著,京都城下,晴雯待在宅子裏也出不得事。


    晴雯聞言應道:“奴婢曉得了。”


    雖然晴雯嘴皮子利索,可在“外人”麵前還是分得清,主仆有別,賈蘊常常不計較她得失禮之處,那是賈蘊不在乎,可若是在外人丟了主子的臉麵,那可不是開頑笑的。


    賈蘊點點頭跟著閆三過了一條街道,一起來到一處大貨棧裏。


    進貨棧前,閆三小聲對賈蘊道:“公子爺,這裏麵有專門的雜役,也有經驗豐富的管家,還有盤亮條順的……嘿嘿,您盡管選,盡管挑。”


    說完閆三招呼賈蘊進貨棧,請賈蘊坐好,旋即又端來一盞香茗,諂媚道:“大爺,待會您隨便挑選,挑中誰說一聲便是。”


    賈蘊抿了一口,思忖片刻,招呼道:“先選管家吧!”


    宅子裏,還是先挑選管家為好。


    閆三聞言招呼一聲,頓時十幾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旋即在閆三的眼神示意下開始介紹起來,道:“小的名叫祝景,曾經在兩家大戶裏做過管事的,但因為前主……”


    管家們一一介紹,最後賈蘊的眼神停在了一名穿著黑色圓領袍,約摸四十歲的男子身上,這袍子看起來算是比較正式的那種,就是上麵補丁有些多。


    “就你了,站後邊去吧。”


    名為李福的男子鞠躬道:“多謝公子爺……”


    選完管家,賈蘊又看向閆三,吩咐道:“府裏的雜役要些吃苦耐勞的。”


    閆三會意,擺手將神色落寞的“管家”帶了下去,旋即又走進來三四十名年輕男子,皆是粗布麻衫,身上補丁甚多。


    賈蘊眼神示意左邊為首的青年,那青年也是很機靈,直接就上來跪在賈蘊麵前道:“小的名叫薛六,家住薛家村,俺有力氣,能吃苦,而且俺吃的不多,一天四張麵餅就成,不!三張!”


    賈蘊看了眼前的薛六一眼,吩咐道:“站後麵去吧。”


    “多謝公子爺!多謝公子爺!”猛地磕了三個響頭,薛六和李管家站到了一處。


    見到薛六也被招走,剩下的人頓時忍不住了,一個個湊到賈蘊麵前喊了起來。


    “公子爺,俺叫劉福!俺也隻吃三張餅,您也把我要了吧!”


    “公子爺!俺也能吃苦!俺也有力氣啊!”


    賈蘊見此情形,倒不覺得意外,這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窮人家的孩子,吃不起飯,若是去別人府上當雜役,包吃包住不說,還能領月錢,這可是極大的好事。


    別說什麽奴役別人,在這個時代,你若是招他們進府當差,那就是救他們的命,這人牙行若是沒了,許多沒了生計的窮苦人家的子弟都活不下去。


    見到場麵有些失控,閆三連忙走上來吼道:“鬧什麽鬧!都想死是不是!都給我站回去!”


    很明顯,閆三在這群人中還是很有威信的,剛才還在七嘴八舌介紹自己的人全部低著頭站回了原位。


    等局麵被控製住,閆三這才陪笑著對賈蘊道:“公子爺,您別和他們一般見識,都是些泥腿子,沒什麽教養,您要是不喜歡這些啊,給小的點時間,我再去幫您尋一批更好的。”


    賈蘊可沒時間候著,府裏還需要人手打掃呢,朝著閆三擺擺手,賈蘊道了句“不必了。”


    “哎,那您接著挑。”閆三說完又退回了後麵。


    接著很快賈蘊便在人群中挑了十人,對於他那座宅邸來說其實少了點,但也無大礙了,以後若是需要,再購置便是。


    “就這些人了,剩下的讓他們散了吧。”賈蘊擺手道。


    選完雜役,剩下的自然就是丫鬟。


    在閆三的招呼下,一共二十來號的花季少女走了進來,個個都是楊柳細腰的,穿著也與旁人不同,這般場麵,倒是讓賈蘊想起前世某些會所的情形,恍然隔夢。


    賈蘊抬眼看了看閆三,閆三忙解釋道:“大爺,您是貴人,服侍您的丫鬟自然得選可人的,她們這些人大都是大戶人家出身,也是我們這壓箱底的貨,若不是大爺您,小的還舍不得拿出來呢。”


    能買的起大宅子的,自然不缺銀子,閆三故此挑了些好貨色供賈蘊挑選,準備大賺一筆。


    賈蘊心知肚明,所謂的大戶人家怎會將內眷送到別人府上做丫鬟,想必閆三所說的大戶人家是那些犯官的內眷。


    大乾朝犯了重罪的官員,不僅要抄沒家產,其妻女、丫鬟也常常被貶為奴,供給功臣之家使役,而這些牙行,便發動關係,將這些人買了下來。


    就好像賈府被抄,府內女眷丫鬟也有不少被拍賣的,史湘雲不也是被賣進青樓畫舫。


    這種因罪被貶為奴的,稱為紅契奴仆,與那種自願賣身為奴的白契奴仆不同,這兩種奴仆雖然都是為奴,但是身份有所不同。


    在《大乾律例·戶役》中,有如下一條:


    “凡白契所買家奴,如本主不能養贍或念有微勞,情願令其贖身者,仍準贖身外,如本主不願概不準贖。其有酗酒幹犯拐帶逃走等情俱照紅契家人一例治罪,如有鑽營勢力倚強贖身者仍照定例辦理。”


    從上可知,白契奴仆,隻要主人願意讓其贖身,便可以自行贖身,而紅契奴仆,則不能隨意贖身,因為白契奴仆由於生計所迫不得已才賣身為奴,而紅契奴仆則是自身家人犯了重罪,被罰為奴。


    賈蘊瞧著麵前模樣姣好的侍女,擺手道:“我隻要些掃灑丫鬟即可,不需旁的。”


    這些侍女品色雖好,可價錢也不低,即便買的起,那也沒必要花冤枉錢。


    閆三聞言一怔,這些人之中,就屬這批人利頭最大,他還指望著大賺一筆,沒想到眼前這位爺竟然不買賬。


    閆三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廝,旋即又來了四個更加靚麗的少女。


    “大爺,這四個可是貨棧從小培養的“瘦馬”,稀罕的緊呢,您掌掌眼?”


    所謂“瘦馬”是專門被調教成身材窈窕,弱柳扶風的嬌弱女子。


    其實“瘦馬”是一種暴利職業,有錢人家都納妾,一些人看中了這裏麵的“商機”,將小姑娘分為三六九等,稱作“瘦馬”,如同牲口一樣買賣。


    這些“瘦馬”多是貧窮女子,她們從小就被逼著學習各種取悅男人的技能,例如琴棋書畫,甚至連舉止端莊都要遭到專業練習,等長大以後再被賣給巨賈作妾或是進入煙柳巷。


    當然牙行裏的人也不一定是自願賣身,他們也會從拍花子手中挑選年輕的幼女,一般在十歲以下,而且容貌姣好,長大可以成為美人胚子的那種。


    他們買回這些小丫頭也就花個幾兩銀子,等賣出她們時,一般都是一千兩銀子以上,有些色藝雙絕的可賣數千兩銀子,妥妥的暴利行業。


    香菱不正是被拍花子拐走後便賣給了人販子,兜兜轉轉地落在薛家手中。


    閆三偷偷瞧了賈蘊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便吆喝一句:“都給我精神點!你們未來要伺候的爺在此,還不趕緊行禮?”


    “拜見公子爺。”


    四名“瘦馬”齊齊喊道,吳儂細語的。


    ps:要不要買呢,倒是為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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