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聞言一怔,身旁的那個俏婢也麵色不喜,不過王熙鳳尤善口舌,巧笑嫣然,道:“便是嬸子應了,你璉二哥也不應,他可是緊著哩。”


    賈蘊不置可否,賈璉對平兒可是垂涎已久,王熙鳳若是把平兒換了,賈璉第一個不依,賈蘊說此事,也是懶得與王熙鳳口舌,自個可是乏了,早早打發了,也好早些歇息不是,於是賈蘊笑嗬嗬地說道:“去問問璉二哥便是,不妨事的。”


    王熙鳳皺了皺眉頭,心中惱怒,嘴上卻是笑應道:“蘊哥兒說的是,你們這些爺們,慣是喜新厭舊,手上的還沒熱乎哩,便盯上別人手裏的,我們婦道人家的也管不著,趕明兒我去問問你璉二哥,看他有沒有這個臉。”


    賈蘊攤了攤手,無所謂地說道:“那不得了,靜候嬸子佳音。”


    王熙鳳心中暗惱,她可不信賈蘊聽不出是在嘲諷他,示意一番,身後的丫鬟便將手中的包袱遞到賈蘊手中,“蘊哥兒,老太太讓我準備二百兩碎銀子,馬匹弓弩讓你自個去買,也襯你心意。”


    賈蘊也不客氣,笑著接了過來,道:“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全,勞煩嬸子替我謝過老太太。”


    王熙鳳對賈蘊的感官可不好,點了點頭便轉身道:“得,這兒的事也辦了,我得去瞧瞧府裏其他的事,剩下的你們自個安排,若是缺了什麽,派人通知嬸子便是。”


    王寶善家的諂媚地說道:“二奶奶放心,老婆子定會把哥兒照料好哩。”


    王熙鳳點了點頭,旋即便帶著身旁安靜的俏婢女轉身離去,賈蘊笑道:“嬸嬸慢走。”


    王寶善諂媚地哈腰道:“二奶奶好走。”


    賈藴瞧著王熙鳳離去的背影,暗道,早些打發了也好,他可是乏了,沒興致打口水仗。


    挺了挺鼻,那股餘韻縈繞在鼻尖,沁人心脾。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打扮彩繡輝煌,宛若神妃仙子,不愧是出了名的美人……


    待王熙鳳等人離去,晴雯也順勢走了出來,對著賈蘊道:“大爺,進去歇歇吧。”


    賈蘊點了點頭,正欲邁步朝著裏屋走去,此時王寶善家的直起一直彎著的腰身,瞥了一眼賈蘊,喊道:“蘊大爺。”


    賈蘊頓時皺了皺眉頭,這般瘮人的語氣,真是令人生煩,瞥了一眼,便開口道:“有事?”


    王善寶家的見賈蘊這幅做派,臉色愈發不好了,冷笑一聲,道:“蘊大爺,奶奶吩咐讓老奴照料大爺的生活,可灶房的吃食不夠精細,若是大爺想吃得好些,怕是要自個貼補些。”


    賈蘊瞧著王寶善家的眼神盯著自己手中的包袱,不禁心裏一樂,純粹是氣樂的,敢情這王寶善家的這般蠢樣,什麽情況都不曉得,真當自個隻是個普通的庶子,好欺負不曾,在他麵前擺起了嬤嬤的譜子了。


    不過仔細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榮慶堂裏的事,賈母下了嚴令,堂裏的人定然不敢亂嚼舌根,別說王寶善家的,便是她主子刑夫人也不曉得。


    想必在眾人眼中,賈珍含怒斥責庶子,賈母憐貧惜弱,將他安置在西府,護住了賈蘊,此時賈蘊還不感恩戴德,哪敢惹出事頭。


    加上王寶善家的蠢鈍,沒聽出賈蘊擠兌王熙鳳的話頭,覺得賈蘊沒得靠山,好欺負罷了。


    “灶房裏一餐四個菜,還怕咱們大爺吃不好?”


    賈蘊還沒開腔,一旁的晴雯便懟了起來。


    “嘿,這兒哪輪得著你說話了,瞧著這張狐媚子的臉,敢情不是來做丫鬟,是來做姨娘的吧,下作的小娼婦。”


    晴雯聞言怒火中燒,別瞧她身材小,氣勢足著哩,隻見她指著王寶善家的罵道:“不用你蠍蠍蟄蟄的,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老太太瞧著大爺身邊沒人伺候,便打發我院裏,嬤嬤若是瞧不慣,自去老太太跟前說去。


    “你……”


    王寶善家的頓時瞥不出話來,一張老臉漲的通紅。


    也屬王寶善家的不識趣,當了個嬤嬤便狂的沒邊了,以為賈蘊好欺負,隨意拿捏。


    不過王寶善家的這般硬氣,敢當麵甩臉子給賈蘊看,無非就是仗著自個是邢夫人的心腹,狐假虎威。


    邢夫人雖然沒有榮國府的管家大權,但是從身份上畢竟是榮國府的大太太,有了這樣的強大背景,王善保家的產生飛揚跋扈之心也就在所難免了。


    可要曉得,邢夫人本就不受賈母待見,她一個老婆子,也敢去賈母麵前抱怨?


    估摸著,她謀得賈蘊院子“嬤嬤”的職位,也是靠著邢夫人的緣故,此事雖是王熙鳳主持,可邢夫人更是王熙鳳名義上的婆婆,這些麵子還是得給。


    賈蘊瞧著炸毛的晴雯覺得頗為有趣,想著逗逗晴雯,便開口道:“嬤嬤說得有理,灶房的夥食還得靠嬤嬤打點,既如此,這些銀子您老收下,以後還得靠嬤嬤哩。”


    王寶善瞧著遞上來的包袱,神情一喜,忙接了過來,當著賈蘊的麵,顛了顛手中的包袱,一張老臉笑開了花,順勢瞧了瞧晴雯這毛丫頭,冷哼一聲道:“到底是見過世麵的,曉得禮數,哪像那些個猴兒崽子,看人下菜碟兒。”


    “大爺……”


    晴雯不樂意了,對著賈蘊喊道,她在幫著賈蘊辯理,賈蘊卻在拆她的台,怎不叫她氣惱。


    賈蘊笑嗬道:“嬤嬤說得在理不是,總不能咱們餓著肚子吧。”


    對於賈蘊的“懦弱”,晴雯是恨的咬牙切齒,先前那般盛氣淩人的氣勢哪去了,果真如她所想,這位爺就是個銀槍蠟頭,不中用。


    “嬤嬤,老太太可是看重大爺的很……啊……”晴雯偏頭對著王寶善家的冷聲道。


    王寶善家的舔著臉說道:“老婆子幫著大爺保管,若是大爺需要銀子,支會一聲便是,哪會掐著,便是老太太當前,老婆子也有理。”


    這老婆子冠冕堂皇地,還真說出理來,賈府中一直有著要尊敬老仆人的規矩,在名譽這一方麵,賈府還是非常的重視的,所以他們這些主子對待下人的時候還是非常友善的了,也正是基於此,王寶善家的才跋扈起來。


    別瞧這老婆子說的好聽,銀子到了她的手上,還有賈蘊取用的份,若是那些太太奶奶問起,幫著保管不是絕佳的托辭?


    晴雯怒視著王寶善家的,頗為不忿,怒斥道:“你這婆子,有能耐的便跟著我去尋老太太說理去,看她老人家怎麽說。”


    話罷,晴雯便上前拖著王寶善家的,可她一個小丫頭,哪裏拽的動一個成年婆子。


    見拽不動,晴雯偏頭對著屋內偷看的幾人喊道:“小蹄子們,瞧著作甚,還不過來幫忙。”


    梅兒幾人對視一眼,怔怔地沒個動靜,府裏的嬤嬤,她們可不敢得罪,所謂嬤嬤,有教導之責,大府內規矩繁多,一旦賈蘊犯了規矩,那麽她也是有權力來懲罰和責罵,連賈蘊尚且受“節製”,何況這些個丫鬟,可不是晴雯能比的上的。


    晴雯見狀怒斥道:“沒脾性的小蹄子,待會再收拾你們。”


    話罷,晴雯便繼續拉著王寶善家的,想拉著去評評理。


    王寶善家的可不慣著晴雯,罵道:“小蹄子,今兒個我就教教你規矩。”


    話罷,王寶善家的伸出手,作勢便要教訓教訓晴雯,一旁瞧熱鬧的賈蘊也瞧夠熱鬧了,伸手扣住王寶善家的右手,猛地一甩,直接把王寶善家的甩開。


    王寶善家的倒退的腳步猛地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手中的包袱掉落在地,包袱裏的銀子也散落在地。


    晴雯瞧著自個沒被教訓,心裏不由地一陣慶幸。


    “老東西,給你臉了。”賈蘊對著尚未緩過神的王寶善家冷聲道。


    王寶善家的愣愣地看著賈蘊,難以置信地指著賈蘊道:“你……”


    賈蘊懶得理會,冷聲道:“少在我麵前擺譜嬤嬤的譜,哪來的回哪去,我院裏不需要狗屁嬤嬤。”


    王寶善家的臉色一白,她可沒見過有這樣對待嬤嬤的,當即惱羞成怒,罵道:“你是個什麽阿什物兒,若不是老太太心善,你能得個好?”


    賈蘊懶得理會她這種老婆子,無所謂地說道:“得,今兒個我心情好,沒興趣搭理你,你若是不服,便去尋你璉二奶奶說理去。”


    話罷,賈蘊便蹲下身子,把掉落的包袱和散落的銀子撿了起來,小晴雯見狀蹲下身子幫忙拾掇。


    王寶善家的瞧賈蘊這般沒得規矩,曉得自己一個老婆子不是健碩的賈蘊的對手,惡狠狠地說道:“好,你等著,老婆子這便去尋二奶奶,看誰有理。”


    話罷,王寶善家的咬牙切齒地跑了出去。


    晴雯神色擔憂,忙向賈蘊說道:“這些個婆子慣會使壞,大爺可要仔細著些。”


    賈蘊倒不擔心這些婆子去告什麽刁狀,今兒個沒動這老婆子,純粹是懶得理會,絕不是因為是個婆子便心存善念,若賈蘊有這等念頭,也活不到現在。


    此時麵對晴雯的擔憂,賈蘊笑道:“小丫頭,先前還是一副不樂意的模樣,怎得還幹起出頭的事了。”


    晴雯嘟囔著個嘴,應聲道:“便是不樂意,那也是奴婢的本份。”


    賈蘊嘴角微微上揚,將手中的包袱交給晴雯,笑道:“得,那便做好你的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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