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殿內,賈蘊頭也不敢抬起來,直接便跪在地下,行叩拜之禮,高呼道:“末將賈蘊,拜見陛下,聖躬安。”


    等了許久,崇明帝都未曾言語,反倒是饒有興致地翻閱手中的奏章。


    “抬起頭來。”


    待崇明帝翻閱完奏章,將奏章置於一旁,平和地開口道。


    聽到崇明帝的吩咐,賈蘊心中不由緩了緩,這般等待的煎熬,可真是難受。


    不過此時容不得賈蘊多想,忙抬起頭來,旋即才瞧見一身黃袍的崇明帝。


    崇明帝今年三十有五,劍眉入鬢,鳳眼生威,湛然若神。


    麵見聖上,自然不能久視,大致瞧了兩眼便低下頭去。


    一旁的高賢見狀心裏不由地一驚,不由地怪罪起蘇蘊,哪有第一次麵見聖顏便打量起來,就是個莽夫,上不得席麵的東西。


    崇明帝目光如炬,打量了一番蘇蘊後,淡淡道:“你就是賈蘊?”


    賈蘊低頭恭敬道:“正是末將。”


    崇明帝抬眼打量了賈蘊一番,說道:“寧國公府的後人,麵對韃虜而不怯,倒是沒丟了寧國公的體麵。”


    崇明帝所說的韃虜,其實就是賈蘊前世所知的建奴,為首的人也是個名人,名為努爾哈赤。


    當初賈蘊知曉時,心中也是大吃一驚。


    可仔細想想,也不足為奇,紅樓世界的曆史與賈蘊前世所知相差不大。


    正所謂三皇五帝始,堯舜禹相傳;夏商與西周,東周分兩段;春秋和戰國,一統秦兩漢;三分魏蜀吳,二晉前後沿;南北朝並立,隋唐五代傳,宋元明清後,皇朝至此完。...


    此方世界,在明之時便發生巨變,土木堡之變後,大明“戰神”英宗兵敗被俘,瓦剌大軍攻破bj城,於謙沒守住bj城,自刎而溢。


    明景帝朱祁鎮逃亡南都,占據半壁江山,而瓦剌建立大順朝,自此後,大明與大順征戰不斷,最終大明消散,天下歸於大順。


    百年前,大順朝昏君無度,百姓苦不堪言,眼見天崩之時,大乾太祖皇帝崛起於山河破碎間,於金陵揭竿而起,力挽天傾,取大順朝而代之,建立大乾基業。


    大乾承繼百年之久,現今皇帝為崇明帝劉隆,始今崇明八年。


    大乾體製大多承接於大順,又摻雜於大明,使之既有漢人的風俗,亦有異族的風情,兩者完美地揉雜在一起,這也導致大乾朝與以往漢人江山不同。


    其中最為不同之處便是大乾朝重商。


    一般來說,漢人朝廷講究“士農工商”,商人低賤,無地位可言,與奴仆、娼優、乞丐同屬一列,便是衣著方麵都有極大的限製。


    可大乾朝不同,商人的地位私底下已堪比與“士”,位列一等。


    有此改變,蓋因大乾太宗皇帝起事之初,商賈之流供應錢糧無數,為大乾太宗皇帝解決錢糧之憂。


    開國之初,太宗皇帝曾在皇宮舉行禦宴,宴請供應錢糧的商賈,賜上方服饌,對商人而言,這簡直是千古未見之榮耀。


    不僅如此,許是太宗皇帝與商賈之流接觸頗多,對於商人唯利是圖另有看法,認為“通財貨之血脈者,唯有商賈”,隻有“通商”才能“裕國”,發詔書,禁止王公貴族、文武大臣的親屬子弟插手經商“與民爭利”,維護商賈利益,甚至於多次在聖旨中提倡“恤商”的口號,


    上行下效,延續至今,商賈之輩在大乾朝地位大幅提高,深受皇帝關注與重視,成為人上人,甚至出現了“地方官更羨商人之利,惟商之命是從”的荒唐現象。


    正因商人地位暴增,大名鼎鼎的薛家才棄士從商,並以商賈之流,名列金陵四大家族之一,風光無倆。


    而此方世界的曆史大徑相同,出現努爾哈赤,倒也不是不可能。


    據賈蘊所知,努爾哈赤二十五歲起兵,於崇明七年統一女真部落,滿族八旗子弟,擁兵十萬,襲擾邊關,欲劫掠中原,可大乾朝不是千瘡百孔的大明,能讓努爾哈赤肆意劫掠,發展壯大,邊關數十萬兒郎,皆是精兵,陳兵以待,若不是韃虜皆是騎兵,來去如風,韃虜之輩,焉敢放肆。


    至於前世所說“建奴騎兵不過萬,過萬不可敵”,無稽之談,賈蘊身處邊關,大乾朝騎兵亦不弱,數次與韃虜交戰,韃虜弓馬嫻熟,確為勁敵,以二對一,方平分秋色,以三對一,尚可占據優勢,可幸的事,漢人將士遠超韃虜,自然能壓製韃虜。


    回歸正題,賈蘊聽見崇明帝讚譽,忙回道:“陛下過譽,戍守邊關,實屬末將職責,韃虜若敢再犯,定讓他們有去無回。”


    “倒是忠於王事。”崇明帝滿意地說道。


    賈蘊恭聲道:“陛下,吾等世勳,深受皇恩,自當報效朝廷,大乾朝國泰民安,吾等才能永享富貴。”


    “哦……”崇明帝詫異地瞧了瞧賈蘊,讚賞道:“難得你有這般見識。”


    賈蘊回稟道:“陛下,末將粗鄙,不懂那些個大道理,可也曉得精忠報國,韃虜猖狂,竟擾我大乾邊疆,待末將返回邊關,上陣殺敵,日後定擒那努爾哈赤,回京獻於陛下,好讓那些個蠻夷曉得,犯我大乾者,必誅之。”


    “好.....說的好,犯我大乾者,必誅之。”崇明帝難得應和,臉上笑意十足。


    頓了頓,崇明帝笑道:“不過你也不必回邊關,好生待在京城,堂堂寧國公府後人,卻是個粗鄙的武將,豈不讓人恥笑,去國子監念兩年書,識些理。”


    賈蘊聞言嘴角一抽,崇明帝讓自個去國子監念書,是何道理?若是換成以前,能去國子監念書,那是求之不得之事,隻是現在賈蘊已然從軍,邊關雖是艱苦,可沒那些個雜七雜八之事,實際上簡單許多,相較而言,賈蘊寧願待在邊關,至於讀書,讀個錘子書。


    來不及多想,賈蘊直言道:“陛下,末將年幼之時曾念過幾年私塾,也不是什麽粗鄙之人。”


    “那你便是欺君之言,合該當斬。”崇明帝淡淡地說道。


    賈蘊忙解釋道:“陛下,末將雖念過幾年書,可也隻是識字罷了,那些個之乎者也,咬文嚼字的錦繡文章,實在是令人頭疼,不若陛下讓末將去戍守邊關,斬將殺敵,以報皇恩。”


    崇明帝看出賈蘊反感念書,打趣道:“嗬嗬嗬....朕倒是好奇,不過是念書而已,怎讓你如此厭惡。”


    賈蘊聞言苦澀,讀書苦,不是一般之苦,所謂“頭懸梁、錐刺股、夏集螢,冬映雪”,這些學子們都是些不成功便成仁,以讀書為終身事業的瘋子,怎去與他們競爭,非得下苦功夫。


    賈蘊是走過科舉一途之人,對於科舉一道也有自個的看法,在他看來,科舉的格式是八股,但八股本身也隻是格式而已,無非就是六段八個排偶句組成。先句破題,兩句承題,然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而已。


    可單會格式有什麽用?


    單單學會格式,就能讓考官在上千份考卷之中脫穎而出?


    不可能!若想脫穎而出,就得寫出出類拔萃、讓考官拍案叫絕的文章。


    所謂好文章,“理、辭、氣”三者俱足,這樣的文章才會讓考官如飲瓊漿,在頭昏腦脹的閱卷過程中停下來,細細品味。隻要沒有犯忌諱的地方,又怎會不點你。


    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經,而切究乎宋、元諸儒之說;欲辭之當,必貼合題義,而取於三代、兩漢之書;欲氣之昌,必以義理灑濯其心,而沉潛反覆於周、秦、盛漢、唐、宋大家之古文。


    說白了就是打好基礎,待腹中有物,才有可能作好文章。


    學識是本,八股是體,本是體的內涵,體是本的表現。隻有學識真正到了一定高度,才能寫出理真法老,花團錦繡的文章.....


    古人一道,一則勤,二則悟,二者缺一不可,賈蘊自認沒那等悟性。


    無奈之下,賈蘊大氣淩然地說道:“末將自小敬佩冠軍侯,封狼居胥。”


    崇明帝抬眼瞧了瞧賈蘊,笑道:“你願作冠軍侯,也得有漢武帝。”


    賈蘊聞言忙拍下馬屁,舔著臉說道:“陛下雄才偉略,為何出不得冠軍侯。”


    “你若能封狼居胥,朕也不吝嗇一個冠軍侯。”崇明帝大氣地說道,神采奕奕,顯然這馬屁拍準了。


    賈蘊見狀,忙趁熱打鐵地問道:“那陛下之意?...”


    崇明帝輕笑一聲,斥罵道:“好你個油嘴滑舌的小子,竟然在朕麵前耍小心眼,真是大膽。”


    崇明帝雖是斥責,可賈蘊曉得崇明帝滿意自己說的話。


    正當賈蘊以為崇明帝高興,會同意賈蘊的請求之時,崇明帝一盆冷水潑了下來。直說道:“朕金口一開,哪能收回,好生準備進學之事,其他的不必多想。”


    賈蘊嘴角不由地一抽,搞了半天,還是得去勞什子國子監進學.....


    瞧著賈蘊一臉不樂意,崇明帝輕笑一聲,旋即說道:“罷了,讓你這“粗鄙”之人去國子監念書,也是汙了學院,罷了你的官職,掛個監生名頭,不必去點卯,回府研讀便是。”


    賈蘊無奈,崇明帝既然發下話來,自己哪有拒絕的權力,好在隻是掛個名頭,若是真去國子監念書,還不得脫一層皮。


    怕崇明帝反悔,賈蘊忙恭敬應道:“末將謝陛下隆恩。”


    崇明帝點了點頭,旋即複又拿起奏章,說道:“沙場建功,朕也不會吝嗇,高賢,帶這小子去領賞。”


    高賢聞言忙應道:“奴婢遵命。”


    隨即高賢一臉和氣地走到賈蘊身前,溫和道:“賈公子,請隨我來。”


    賈蘊心中無奈,到底還是得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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