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風在晚飯前等到了李摯。


    一看他的手已經纏上紗布,便問:“你上哪兒了?”


    “去姚家了,姚淩給我上的藥。”李摯坐下來說。“當年跟著宋國公的很多將領都分留在河南,姚淩如今是宋國公府世孫,我拜托他去查永王府了。


    “一個進了京還能使喚當朝太師與夫人辦事的皇親,素日在封地能沒有半點把柄!”


    又道:“回頭我再讓譚峻去查查胡家。”


    李南風道:“我果然沒猜錯。不過胡家這邊,我已經請人幫忙去查了!”


    “請的誰?”


    李南風因為不想連累晏衡,含糊道:“當初跟洛永談買賣的時候認得的,他們路子廣,比譚峻他們方便。”


    李摯道:“可別是什麽三教九流的人?你一個大家閨秀,少摻和這些。”


    “說都說了,以後不了就是。”李南風道。


    李摯也就不說她什麽了,隻道:“隻要證據到手,我倒要看看壽寧宮還保不保他們!”


    “保是多半會保的。”李南風哂道,“不保就等於打她自己的臉了。”


    她至今為止還沒有聽到太皇太後在胡氏方麵的任何態度,這時候急於把她當敵人或許不可取,但是李夫人都已經親口說她出閣之前已經讓太皇太皇都知情,在李夫人嫁人後疏離娘家後沒曾為難,那為何周太妃的嫁妝就是沒有回到李夫人手上來呢?


    太皇太後至少是在和稀泥。


    李摯坐了會兒起身:“我先去歇息,明兒還要去塗家赴宴,別讓母親看出破綻來。”


    李南風答應著,目送他離去。


    李摯剛出儀門,就遇上晚歸的李存睿。


    廡廊下喚了聲父親,李存睿點點頭就要過去。


    李摯又說道:“父親還去書房嗎?”


    李存睿頓了下回頭:“不去了,有事嗎?”


    李摯搖頭。


    雖是決定不說,但他還是希望父親能多陪陪母親的,尤其是今兒這樣的時候。


    李存睿等他走了才往上房來,金瓶來迎的門,他說道:“太太睡了不曾?”


    “沒呢,在等老爺。”


    李存睿到了房裏,見李夫人在卸妝,走過去,彎腰撐著她椅子扶手,看起鏡子裏的她來。


    “這是看什麽?”李夫人被盯的有些不自然。


    “看你呀。”李存睿微笑。


    李夫人搖頭輕笑,要站起來。


    李存睿按著她肩膀,順勢給她捏起肩來。


    這麽多年一直是李夫人替他捏肩,因為知道他提筆寫字手累,這是第一次被他侍候,有點不自然,道:“怎麽這麽晚回來?”


    “衙門裏事忙。來,放鬆一點。”


    ……


    時間要快,要慢也慢。接下來兩日李家看上去一切如常。


    李夫人依舊往來應酬,閑時與妯娌們管管家常,哪怕就是去塗家去客,也是應對得體收放自如,沒有一個人能察覺得出來她近期正經曆著什麽。


    在與王夫人見麵“相看”王小姐的時候,她也還是不忘往同路進來的李摯看過去一眼。


    李摯全無心思想這些,何況王小姐也的確不是他屬意的類型,當然不是人家不好,隻是李夫人的標準並不是他的標準。


    李南風相對輕鬆些,因為在赴宴的同時她收到了袁縝送來的消息,永王自昨日進了蘭郡王府之後就沒再出去。


    預想中的他會四周找人來指證李家倒是並沒有,登門的也有幾個,細細數來倒隻有宗正院的宗令,以及長公主夫家在京的兩個子弟。但細究起來,都是跟宗室有關的人。


    李南風回想起昨日永王的表現,倒有些難以辯認他這是憋著大招,還是真把李夫人的話放心裏去了?


    蘭郡王府這邊,永王徹夜未眠。


    李夫人的話在他心裏掀起了軒然巨波,沒有人能夠對這樣的衝擊無動於衷,她甚至把他對整個世界的認知都給敲碎了。


    想他曾經還因為自己的母親能夠對原配的女兒做到這樣。而對她的人品沾沾自喜呢,經由李夫人翻出來,卻原來不是這麽回事!


    他當然很不想去相信李夫人的話,可是她的話又哪條哪句屬於沒有根據的亂說?


    他也許有個心狠手辣的姐姐,但這也不及有個謀奪繼女家產,並且還有可能通奸生子贏取上位機會的母親來得丟人啊!


    他的確是懷疑這個姐姐,可是別說他沒證據,就是有證據,他若當真告去皇帝那兒,那胡氏可能通奸生子的傳言一定會被宣揚出來。


    她昨日那僅僅是在報複嗎?不是,那也是威脅!一旦有類似傳言出來,自然李夫人也要無光,但那又哪裏及得上皇家顏麵的損失?


    皇室必然會賜予胡氏毒酒白綾,這麽說起來,他的親生母親,就等於是死在他自己的手上!


    他不眠不休想了兩日,傍晚忽然喚來長史:“遞個折子進宮,我要求皇上允我見胡宗元一麵!”


    李夫人說的那些事情,胡宗元縱然不知全部,也定然知道一些,比如說胡家的家產怎麽來的,他一定要去問個真相!


    如果能證明胡家家產沒問題,那就說明李夫人說謊,胡氏通奸,以及她摧殘李夫人的事情也有可能不是真的!


    皇帝的批複倒是很快,晚飯就傳來了允許探望的旨意,不過也指派了太監隨行,以防串供。


    永王不在意,簡單用過晚飯就出了蘭郡王府。


    天牢裏充滿著惡臭的氣味,牢裏呆了一段日子的胡宗元也已經蓬頭垢麵,麵目全非。


    “王爺!”


    胡宗元拖著鐵鏈撲到鐵欄前,“王爺救我!王爺救我!”


    牢裏傳來他的啼哭,哭著哭著他就趴在了地下,隔著鐵欄抱住永王的腿不肯放開。


    永王咬牙道:“你哭什麽,你犯下這麽多罪,還有臉哭?”


    胡宗元還是哭。


    永王起了些厭惡,想起平時他油頭粉麵,在王府插科打諢,在胡氏麵前出現的次數一點不比他這個親兒子還少,如今卻慫成這樣,哪裏還有半點王府外戚的骨氣?


    便連本來打算問他杭州的事情,忽然也不想問了,直接道:“我問你幾件事,你如實告訴我。”


    胡宗元收聲抬頭。


    永王道:“你們胡家是怎麽發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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