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句實在話。李南風也早就看出來太子平日沒什麽閑嘮磕的人。不過也能側麵看出來太子與榮嬪關係的確是很融洽了。


    能跟“後娘”處得這麽融洽,還惦記著尋自己的親娘,這也說明太子多少還是心裏有遺憾吧?


    壽寧宮這國這邊,祖孫倆相互都在置氣,氣氛壓得很低沉。


    最終是李夫人先出了聲,深深望著太皇太後道:“藍姐兒是不可能嫁進宮的,就好比祖母舍不得委屈您的孫兒一樣。也說了挺長時間了,祖母先歇著,改日孫女再來給您請安。”


    太皇太後把起了身的她喚住:“你不是一向不喜歡藍姐兒麽?你不喜歡她,又如此執拗作甚?


    “她進了宮便是太子妃,來日便是皇後,李家出個皇後,不也是榮耀嗎?難道你三哥和侄兒的人品你還信不過?”


    “誰說我不喜歡她?又是誰規定我不喜歡她,就能不顧她的前途?”李夫人轉過身來,“藍姐兒才十三歲,太子已經十八,他作為儲君能等到藍姐兒成年再成親生子嗎?


    “我就是再信任三哥父子,也還有朝綱擺在前頭。


    “倘若三哥不是開國之君,祖母以為太子能拖到這麽大還不議婚?三哥自己能夠任性地不納妃?


    “皇室宗婦當以綿延子嗣為重,一旦定下來,藍姐兒就是立馬進宮的份兒。把十三歲的女兒送去給人繁衍子嗣?我做不到。


    “當然祖母或許會說先成親,等過兩年再圓房,可是再過兩年太子就二十了。朝中有幾個人能允許皇室這麽肆意?


    “到時候不過是被推著作選擇,一是立刻圓房,二是納側妃先生子,可這兩樣哪樣我都不能接受!


    “也就更別說,往後還有幾十年,後宮定然還會有新人納進宮了。”


    “萬一她自己也屬意太子呢?你難道還要從中為難?”


    “不管屬不屬意,都不行。十三歲的孩子,她懂什麽?我自然要替她作主。”


    太皇太後氣惱起來,指著門外:“你出去!以後也別來我這兒了!”


    李夫人也不廢話,屈膝道:“那您多保重。”


    ……


    榮嬪的確很照顧人,李南風捧在手裏的茶是適溫的,捧在手裏的手爐也是適溫的,這讓李南風實實在在挑不出什麽毛病。


    就有一點讓她別扭,但凡說三五句話她總得提上一句太子。這又令她不免想起晏衡提過皇帝想收她為兒媳婦的事來。


    正想擺個態度出來,免得她們想入非非,這時宮女就引著李夫人來了。


    “藍姐兒,我們回府了。”


    “就走?”榮嬪先站起來,“好久沒來了,先前太皇太後還說讓準備午膳呢。”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經鬧,改日我們再進宮請安。”李夫人說著,一麵朝李南風看過來。


    李南風看出來她神情不對,連忙起身,跟著告辭出了來。


    一路上李夫人臉色陰沉,各自上了轎,自然又無話。


    李南風不知她跟老太後說了些什麽,雖是好奇卻無可奈何。


    一路忍著到了府裏,等著李夫人下了轎,進了門。


    前麵走著的李夫人忽然停下來,一轉身望著她說道:“老太後鳳體欠佳,以後少進宮去擾她。”


    李南風怔了怔:“那要是宮裏傳旨呢?”


    李夫人靜默片刻,道:“我前幾日夢見你祖母,似乎挺牽掛咱們,為了讓老太太泉下心安,自今日起你就閉門抄經吧,抄《金剛經》。”


    李南風差點咬斷自己舌頭,沒事兒她提的什麽醒啊!


    不過抄經倒不是什麽大問題,而且看起來母上大人也隻是以此為由攔著她不讓進宮而已,因為有孝字當前,李夫人還是很可以拿著這事當當擋箭牌的,所以並不見得是真要她抄出什麽名堂來。


    但是,她又為何不準她進宮?


    “出什麽事了嗎?”她問道。


    “問那麽多做什麽!”李夫人沉臉。


    李南風心下沒勁,不做聲了。


    母女倆各回各屋,再沒有交集。


    李夫人進了房,緩步走到桌前坐下來,手撐額角靜默半晌,丫鬟跨進門檻來:“老爺回來了。”


    她立刻坐直,一瞬之後又如同一株被太陽烤蔫之後又被澆透水的樹苗,挺撥而平靜地站起來,迎向門口道:“回來了?今兒倒是早。”


    ……


    李南風被李夫人的喜怒無常搞得很鬱悶,甚至比從前更加生氣,因為前幾天李夫人的變化使她隱隱產生一種她有可能在改變的感覺,然而沒想到那根本就是錯覺,李夫人還是那個李夫人!


    這種從希望到失望是讓人不能忍受的——雖然她不覺得這是什麽了不起的希望。


    即便如此,她也還是察覺到李夫人的壞心情是從見過太皇太後之後產生的。


    可惜不便挖掘,不然真想知道老太後怎麽觸怒了她?


    有皇帝的品性在前,她真是不願以惡意揣測高家人,但是李夫人在高家受到胡氏欺負,那會兒她外祖父還在的,當然,如今基本能肯定這個外祖父是個“後爹”,但是,李夫人畢竟也是高家的嫡女,作為祖母的太皇太後總也不能放任胡氏作惡吧?


    唯一的解釋,大約隻能是胡氏接連給他們這一房添了兩個兒子了。


    “姑娘,晏世子約您在茶樓見麵。”


    她這兒還沒來得及去找晏衡,晏衡倒找起她來了。


    也就不囉嗦,拿著李摯給她的名單就出了門。


    最近兩人手頭都有了點小錢,又可以在外碰頭。


    李南風到達時,晏衡已經在了。跟她揚著手:“冷不冷?”


    這不廢話麽?都十月天了。


    不過總算這話聽著帶點良心,領了他的意,她抱著手爐坐下來,先說正事:“織造局的名單拿到了,我瞄了兩眼,沒瞅見幾個眼熟的,你看看。”


    晏衡接過來,看了兩眼之後就嘖道:“這裏有個蘇溢,後來是不是進了戶部?”


    李南風瞅著道:“這名字很陌生。”


    “這麽看著當然陌生,但他後來改過名字,你一聽就覺得耳熟了。”


    “叫什麽?”


    “蘇遠謙。”


    李南風細一琢磨,倒是愣住了:“戶部員外郎蘇遠謙?那不是——”


    “不是什麽?”晏衡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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