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摸著光禿禿的下巴,對她這番話縱然有些許的不認同,但大體上還是認可的。


    他對沈家人有必須存在的提防心,就好比他至今對沈氏母子也還不能徹底信任一樣,於他而言,除去父親母親以外,所有的分合都隻有出於利益,沈家人在他看來是個大麻煩,得長期提防。


    但李南風說讓沈家內部先解決掉沈棲雲,這個主意不錯,既能達到目的又體麵。


    “稟世子,王妃那邊差人來問何時可以傳膳?”


    正想到這兒,外頭看著門的阿蠻在門下道。


    晏衡跟李南風對視,李南風麻溜地抽出幾張紙鋪在桌麵上道:“還不快寫!”


    晏衡也揚聲往外:“再有一刻鍾!一刻鍾就好了!”


    正房裏靖王妃提心吊膽地喝了杯茶,往門邊溜達了不知多少回,隻見東邊兩間屋安安靜靜,也不知道他們是真在做功課還是在醞釀著起什麽妖風。


    直到看到他們倆又全須全尾地進了屋,她這口氣才算放下來,笑微微拉著李南風在桌旁坐下:“我聽衡哥兒說你們家兄弟姐妹也常一處吃飯,想來你在我們家稍稍隨意些,你母親也不會苛責。


    “昨兒程家送來幾筐螃蟹,都是個頂個兒的肥,我讓膳房仔細地烹製過了,去了寒性,你多吃些也無妨。”


    李南風道了謝,聽到程家送的螃蟹便看了她一眼。


    晏衡皺眉:“程家怎麽無端端給咱們送螃蟹?”關鍵是她居然還收了!


    “說起來也是巧,”靖王妃顯然不在意,一麵招人傳菜,一麵伸手入泡了某些青草的湯水裏淨手,“昨日我去英國公府,半路上遇到一隊進城的馬車不慎碰傷了路人,就下車看了看,給那人上了藥,又包紮好。


    “後來才知道那原來是程家後進京的幾房爺們兒。他們感謝我解圍,車下說了不少好話。


    “我趕時間,應付兩句就走了。後來他們就送了這個來。還有幾隻看著就不便宜的盒子,我沒打開,也沒收,就這口吃的留下顧個情麵。”


    晏衡聽完迅速跟李南風對視了一眼。


    “來,趁熱吃吧!”靖王妃示意。隨後就有丫鬟們淨手上前替他們剝起殼來。


    這時節的螃蟹的確是又肥又好吃。飯桌上偶爾說幾句話,氣氛看著也挺活泛。


    正常地吃了茶,晏衡立刻就招著李南風回到東邊房裏,說道:“程家這是耐不住了呀。”


    李南風仔細地想了想,說道:“這事兒有點奇怪。他們家女眷昨兒匆匆搬離沈家,要說是跟前兒晏馳鬧出來的那場風波沒關係我可不信。


    “那搬離的意思很可能就是不願摻和沈家這攤子事,但也沒道理立刻來找王妃。


    “換句話說,我認為他們就是要接近,也應該是先衝沈側妃這邊出手才對。”


    利弊什麽的先不說,前世裏他們就是這麽個路數,即便是這一世他們從沈家這邊發現了變故,也不應該那麽快放棄沈家,至少,他們先來接近沈側妃,怎麽看都是比較合適的。


    “他們出什麽夭蛾子?”晏衡皺了眉頭。


    “誰知道呢,”李南風哂道。又笑嘻嘻睨他:“指不準是有可能想跟你結個親?”


    晏衡終於翻臉了:“滾!”


    ……


    晏衡奉母命親自護送李大小姐回了府,轉頭則去打聽靖王去處。


    朝中天罡營已經組建起來了,目前入營的子弟也都基本確定完畢。也不知道是晏衡近來刻意的回避起了效果,還是他努力用功的現象感動了靖王,從頭至尾倒還真沒在這件事上呈現什麽大的危機。


    然而在滄州的時候靖王卻還曾經試探過晏衡,要考較他的實力,力求能把推進去。就算是前世,他也讓晏弘進去了,這回靖王府裏卻一個子弟都沒入。


    興許他還是覺得晏弘應該走科舉?晏衡琢磨著。


    回府在靶場練了完箭術,就聽說靖王回來了,他立馬沐浴完,到了承恩堂。


    靖王更衣出來,看到他:“有事兒?”


    “不是好久沒陪您用晚飯了麽,過來盡盡孝。”


    靖王一路瞥著他走到羅漢床上坐下,才說道:“不信。”


    晏衡想了一下,上前挨著他坐了,說道:“除了吃飯,還有一件事。


    “沈側妃雖說有過,但那是我們的家事。兒子既蒙父親不棄當了世子,自然也得為這個家著想。


    “這沈棲雲夫婦屢次衝沈側妃不敬,簡直是一副不想跟我們靖王府維持情份的模樣。


    “我知道父親事務繁忙,不及理會這些雜事,然而他們做的太過,兒子以為也得跟沈家那邊好好說說這事。不能咱們報了恩,還讓人沒完沒了糾纏上來。


    “他敬著咱們,咱們當然也敬著他,不敬咱們,那這賬怎麽算,也得說明白了,您說呢?”


    靖王扭頭望著他,半日才道:“這沈棲雲又怎麽了?”


    “沒怎麽。但聽說他們正在卯勁調查當日散播傳言的始作俑者。如今是還沒怎麽,可如果不想怎麽,又卯足這勁兒拚命地徹查又是為什麽呢?”


    靖王的確是沒把沈棲雲那點動作放在心上,一來他忙,二來盯著個沈棲雲也跌份兒,三來沈家作主的人不是他們三房,他沒必要跟他們浪費口舌。


    晏馳幹的那點事他讓初霽去西邊傳過話了,許家他也去過了,本想著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但晏衡卻告訴他沈棲雲還要徹查?


    那這是還要爭個是非黑白的意思?


    他拉下臉,衝門外道:“把初霽喊過來。”


    晏衡按住他:“喊初叔做什麽?”


    靖王氣悶:“讓他去把沈棲雲找過來,本王當麵問問他!”


    晏衡道:“父親當麵問他,他除了賠禮,還能說什麽?咱們壓根治不了他。他骨子裏還是會認為沈側妃母子虧欠他的,會認為他們還得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說到這裏他一吸氣,道:“父親,沈側妃母子要是過得憋屈,沒個盼頭,多半就會影響咱們後宅穩定。後宅不穩,我母親離原諒你的時日,隻怕就更加遙遙無期了,這事兒得慎重。”


    靖王立時皺眉:“那你的意思?”


    “您應該去信給蜀中,請沈家老太爺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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