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頜首,接著道:“英枝的老家在郫縣,而沈家在蜀中蟄居多年,沈氏與晏弘晏馳也在蜀中多年。


    “郫縣至蜀中不足百裏,沈家是早在去年就接到了父親的信件,知道要進京這麽一回事。


    “在這時間裏,沈氏母子看起來完全有時間也有便利買通英枝,在王府裏設下埋伏。


    “家母前往滄州之時英枝也曾跟隨在側,從這點上說,她也有足夠多的機會與沈氏母子接觸。


    “而昨夜裏,雪狐突然失蹤,家母尋找到安雎堂時發現院中一個下人也沒有,這才致使她有機會親耳聽到沈氏母子密謀著如何鏟除我與母親。關鍵是,英枝一直沒有露麵。


    “事情到這裏,已經充滿了巧合,英枝固然是內賊,但她若無人接應,也絕對無法把安雎堂的人驅散幹淨。


    “再之後,雪狐出現在安睢堂窗下,而府裏侍衛在原地發現了能導致行動失控的樟腦草。與此同時,英枝上了家母的馬車,在馬車裏衝家母下了手。如此看起來,沈夫人以及我的兩位哥哥,的確是有重大嫌疑。”


    沈夫人震驚,晏弘則緊抿雙唇直視於他。


    皇帝看過來:“弘哥兒呢?”


    晏弘施禮道:“回皇上,丫鬟是林夫人的人,這麽說起來,又更應該是他們故意商量好的來倒把一耙才是,莫說我們根本沒見過婢女,便是見過,就憑彼此都來自川蜀,顯然也不能證明我們收買了她。


    “再者,安雎堂的下人消失,有多人證明是應林夫人身邊丫鬟的傳喚而離開。我等便是早有買通英枝的條件,也沒道理有把握昨夜就能一舉成功。”


    皇帝道:“聽起來都有點道理。”


    他垂目看著下方,又凝眉道:“既然各執一言,那就聽聽她怎麽說。”


    晏弘就等這句話了,目光立即轉向英枝:“你究竟為何要這麽做?到底是誰指使你!”


    英枝顫唇望著他,忽然流下淚來:“大爺怎地對我如此凶狠?這一切難道不是大爺你指使我的嗎?!”


    這話立刻像道驚雷一樣炸響了整個大殿!


    沈夫人像被針刺了一樣彈起來:“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夫人看這個就知道了!”


    英枝自懷裏抽出兩張紙。


    沈夫人一把接過來展開,看清之後臉色又變得煞白,身子一晃,又跌回了地上!


    晏衡將紙自她手裏抽過來,看看也凝了眉頭。


    這兩張紙不是尋常紙,是如真包換銀票,且還是整五百兩的銀票!


    他看向旁側的晏弘,晏弘額上有了汗珠,而他那頭的靖王則已經青筋暴突了。


    “是蜀中福瑞錢莊的銀票!”林夫人看到了,隨後又沉默下來,看向沈氏母子,隻是那眼裏的探究已多過怒意。


    晏衡把銀票給了太監,太監轉呈給皇帝,皇帝看完,瞅向英枝:“銀票是晏弘給的?”


    英枝趴伏在地下,語不成聲地說:“奴婢沒有胡說!奴婢剛進王府的時候,家中哥哥忽然找上我,說是蜀中那邊有人要在王府找個可靠的川蜀人辦點事,給了三十兩銀子。


    “奴婢從未見過這麽大筆錢,而且隻讓我留在林夫人身邊當差,別的什麽都沒說,我便答應了。


    “前幾日在滄州,沈夫人他們到來的當天夜裏,又有人來尋我,讓我攛掇林夫人與靖王起爭執,我不敢,沒答應。


    “但在前日夜裏,那人又來了,還給了這張銀票,問我想不想要?有這麽多的銀子,我不光可以置宅添地,還可以不必再為奴,自然心動。


    “那人說若我能按他說的做,不但這五百兩是我的,還能給我更多。我,我打小饑一頓飽一頓,撐不住這誘惑,便聽從了。”


    “原來是晏弘指使你的。”皇帝摸著下巴,漫聲道。


    “奴婢該死!”


    “你這是血口噴人!”


    沈夫人怒衝上來,揪住她衣襟,睚眥欲裂道:“你說是馳哥兒還有兩分靠譜,你說弘哥兒,他怎麽可能!他怎麽會!


    “你這是要逼死他,也是要逼死我!你知道栽贓給馳哥兒沒用,因為馳哥兒是個將死的人,所以你衝著我弘哥兒來!你是要絕我的後!你怎麽就這麽惡毒!”


    說完她又轉向林夫人:“這是你指使的嗎?是你嗎?!你隻有一個兒子,我也隻有這麽兩個,一個還拖著病體朝不保夕!


    “即便是馳哥兒做錯了,你也何必如此趕盡殺絕!我沒有害你,弘哥兒沒有害你,我求求你,你放我們一馬,成嗎?!”


    看著歇斯底裏的沈夫人,林夫人也懵然了。“不是你,也不是我!我沒有指使她!


    “她想殺我,剛才是侍衛們全都親眼看見的!難道我還有必要下這麽大本錢來誣陷你們嗎?!”


    沈夫人哭倒在地上。


    晏衡望著這一幕,眉頭已經愈皺愈緊。


    晏弘上前將沈夫人扶起來,接而跪地:“臣萬死也不敢謀害人命,求皇上明察!”


    “事到如今,大爺推脫得了幹係嗎?那銀票是你親手給我的,你還說事辦了,我總歸是你的人!如今你見我沒成,便不肯認了嗎?”英枝冷笑著瞅向他,人雖狼狽,分寸倒沒見有亂。


    晏弘兩頰脹紅,一個素日大方豪氣的青年,此刻竟窘到隻剩下磕頭的份了!


    “臣懇求皇上明斷!晏弘雖則不才,卻也自小奉晏家祖訓不敢忘,知曉禮義廉恥!


    “倘若臣與此婢有過哪怕一次接觸,甚至是哪怕說過一句話,有過丁點不軌之心,便讓我行出這宮城便遭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好死!”


    他這毒誓發出來,晏衡更是鬱悶了。


    前世晏弘作為擺在那裏,倘若晏弘真無野心與害人之心,那前世他的作為又算什麽?他處處針對他又為何故?


    但英枝這麽一指證,導致成沈夫人眼下的崩潰,反倒顯得怪異了。


    難道,沈氏母子真是被冤枉的?


    “你一個婢女,在朕跟前以‘我’自稱倒挺利索。”皇帝漫聲道。


    他涼涼睃了英枝半晌,忽然揚唇:“若不是打心眼裏恨著朕坐了這個位置,看來你大約也沒這麽快露餡。”


    晏衡倏然抬頭,靖王眼裏也驀然閃過一絲灼光。


    皇帝示意靖王:“搜搜她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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