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問她:“路上可還好?”


    沈夫人福禮:“一路平安。”


    靖王點頭,把林夫人讓到跟前來:“這就是小鶯。”


    沈夫人便又再度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坦率地微笑:“小鶯見過姐姐。”


    沈夫人比林夫人要大上好幾歲,無論如何,年齡上地這聲姐姐總是當得的。然而她雖然未逾四十,鬢角卻也有了些許白發,但好在麵容清矍,五官也很秀美,依然看得出來年輕時的氣韻風姿。


    沈夫人也跟她行了個半禮:“勞駕你前後打點。”


    “您客氣了。”林夫人道,“崇瑛說姐姐素來喜歡自己鋪陳臥房,故而您的住處我也未配備太多物件,隻是著人仔細清掃了幾遍。有哪裏不周到,您回頭直說才好。”


    沈夫人看向靖王:“是他記差了,我並未有那麽挑剔。”


    林夫人笑起來。


    靖王清了下嗓子,道:“弘哥兒他們呢?馳哥兒好麽?”


    “馳哥兒路上染了些風寒,引發了舊疾,不過倒也不嚴重。至於弘哥兒,方才幫著他們舅舅卸車搬東西去了。”


    “他們自己搬?”靖王道。


    沈夫人道:“在蜀中也常幫著他舅舅們搬書的。隻是馳哥兒身子弱,不能動,就幫忙看著點兒。”


    靖王正待回話,侍衛道:“二位公子到了。”


    眾人抬頭,便見人群那頭一前一後走來兩名年輕的男子。


    走在前方的這位約摸二十歲上下,身量頗長,眉清目朗,一身極為合身的寶藍色織錦袍服使他顯露出英挺勻稱的身段,既不張揚又顯大方,讓人聯想到“玉樹臨風”。


    “孩兒拜見父親!”


    晏弘撩袍跪地,行起大禮。


    “快起來!”靖王雙手挽起他,細細打量,父子倆竟都紅了眼圈,隨後又都相視一笑。


    靖王點頭又點頭,拍拍他肩膀:“好孩子。”


    晏弘垂目,又笑著喚來身後這位:“二弟快來見過父親。”


    眾人便又把目光移到少年身上。


    這位十六七歲模樣,這交三月的天氣,陽光遍灑的上晌,他竟披著披風,手裏還捧著隻手爐,不過才走上這麽一段路,便已有些氣息不勻。


    他比起晏弘來略顯瘦弱,但五官十分精致,由於臉色偏白,活脫脫一個嬌弱貴公子。


    他把手爐遞給小廝,也提袍來跪。


    靖王看到他,神色立時黯然,未等他屈膝便已將他扶住,哽咽著將他攬到了懷裏撫了撫背,才放開。


    “你母親說你途中染了風寒,可大好了?”


    “謝父親憐愛,兒子這是老病根了,一經受涼便有些喘咳,不必憂心。”晏馳雖然年輕,比起他大哥來卻要淡定得多,不光語速平穩,神色也很自如。


    扭頭看到靖王身邊的林夫人,她微笑道:“這位定然就是我三弟的母親,林家阿娘了。”


    林夫人即笑道:“常聽你父親提到你們,今日得見,可真是佩服你們的母親,把你們教的這樣出色。”


    靖王仔細打量,也笑道:“我們晏家的子弟都很好命,有很好的母親。”


    又與晏馳道:“你們阿娘有祖傳的醫術,十分了得,為父這些年除去掛彩,可沒有過丁點病症。既回來了,日後請她開方子給你好好調理。”


    “那馳哥兒要先謝過阿娘了!”晏馳深施大禮。


    林夫人連忙攙起他。


    晏弘也來行了禮,又問:“怎不見我三弟?”


    靖王四顧:“不知那小子又上哪兒野去了?”


    晏衡前世裏並未被喚到前院來迎接,隻在內堂等候。


    此番他當然不想錯過這第一眼。


    阿蠻把他要找的人都找遍之後,他也走到了前院。


    猜想著靖王他們已經見上了,不免加快了幾分腳步,到達如意門下時,抬眼看到的居然是那父子仨執手溫言的模樣。


    他沒料到這麽肉麻,停在門楣底下。


    初霽當先看到他,脫口道:“三公子來了。”


    滿院子目光於是又齊刷刷地轉到了他身上。


    晏衡雖然享受過了半世榮光,三日之前還威風凜凜地傲視著整個燕京,但也沒試過這麽樣冷不丁地被“敵人”行注目禮。


    當下便情不自禁地放出了些二代靖王的風範氣勢,漫不經心撣了撣袍子,靜靜立在門楣下。


    晏弘定睛看了會兒,驀然轉到靖王臉上,最後又看回晏衡,說道:“想必這就是我三弟?”


    靖王嗨了一聲:“可不就是他。”又招手:“你還不快過來!”


    晏衡瞅了眼他們幾個,漫步踱了過來,先衝沈夫人俯身:“夫人。”行完禮,又喊道:“大哥,二哥。”


    沈夫人目光留連在他身上。


    晏弘笑著點頭,看向晏馳:“十三歲,這麽高,比我那會兒強多了。”


    晏馳笑道:“不愧是戰地長大的,三弟這身氣勢,愚兄弟可真自愧不如。”


    晏衡拱手:“哥哥們過獎了,我是粗養長大的,哪敢跟腹藏錦繡的哥哥們相比?”


    晏弘目光深深,讚許點頭。


    林夫人笑著攬過晏衡:“確是粗莽得很,日後還要多多跟兩位哥哥學著修心養性。”


    靖王神情暢快,笑道:“都好,都好,都是手足至親,往後相親相愛的日子長著呢!”


    李南風保持了一早上的美姿儀,不想被一隻蟈蟈弄破了功。


    李夫人氣到心口疼,罵也懶得罵了,恰好前麵來說餘夫人途中崴了腳,行走不便,便直接罰他們倆去前院相迎,盡量眼不見心不煩。


    出來後李南風晦氣地瞅著李勤:“你是不是個掃把星?怎麽每次有你在我就沒好事呢?”


    李勤冤枉得很,他的紅袍大將軍死在她腳底下他都沒說她什麽,倒反怪起他來了!


    不過她是他妹妹,他還能跟她理論不成?算了。反正他大人有大量。


    兩人你言我語走到影壁這兒,就見如意門下行人來來去去,前院裏兩棵碩大銀杏樹底下,也是堆滿了行李馬綹什麽的。


    李南風認識餘夫人,見到門外廊下站著一群人,抬步過去,方想好怎麽與人招呼,卻恰好看到靖王與林夫人正引著一行人順著東邊抄手遊廊去了東路。


    她細辯著當中的身影,也情不自禁往前跟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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