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大陸的天空,永遠都是湛藍湛藍的。白晝時間長,黑夜時間短,甚至有時候感覺不到黑夜,十二個時辰就已經走完。


    三個月了,修仙大陸的天空好像被刀子戳破一般,一直不停的下雨。


    泥濘和雨水,絲毫也不影響三大仙宗之間的戰爭,死亡遇見了陰天,注定讓人心情煩亂。


    展夢兒心情很不好。


    端坐在洞府之中,望著那如絲如縷飄灑的雨滴,心中充滿了茫然。


    鬥笠女子摘去了鬥笠,但她的臉上多了一層輕紗。寬大的道袍,掩蓋了她玲瓏凹凸的線條,偶爾閑暇的時候,無弦的白玉琵琶都會匍匐在她身上,發出或歡快或憂傷的樂音。


    她,並不開心!已經三個月了,展夢兒也才聽到一支歡快的樂曲,那樂曲,隻有簡單的幾個音符,居然是一首童謠!


    她,到底是失去母親的孩子,還是失去孩子的母親?隻依據她的外表,這個問題很難判斷並準確回答。


    修煉了三個月,修為上沒有絲毫提高,心境反而更加煩亂了。


    “怎麽,有心事?”蒙麵女子開口詢問,聲音清冷直接,沒有絲毫寒暄客套。


    “沒有!”展夢兒回答的同樣幹脆,收斂心神,麵無表情。


    “你牽掛甄誠,還是擔心韓飛?”蒙麵女子不依不饒,並沒有因為展夢兒的拒絕回答而善罷甘休,反而像一位淘氣的孩子,想方設法逗引這展夢兒說話。


    “沒有!”展夢兒感覺可笑,冷笑掛在嘴角,“我為何要牽掛、擔憂兩個不相幹的人!難道我就不能想念父親展天,想念家祖展雄烈嗎?”


    核動力飛機失事之後,留在莽荒大陸的父親和家祖怎麽樣了呢?


    當年踏入修仙大陸的時候義無反顧,如今想要回去卻又不能。為了找尋母親,卻放棄了與父親、爺爺享受天倫之樂的機會,自己真是愚笨的可以。


    蒙麵女子沉默了。盯著展夢兒,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你喜歡韓飛嗎?”氣氛有些沉默,甚至壓抑。蒙麵女子切換話題,想活躍一下尷尬的氣氛。


    “喜歡!”展夢兒點點頭,隻不過,不是情人之間的那種喜歡。“像喜歡弟弟那樣!他是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在修仙大陸,我沒有親人,跟他在一起有那種家的感覺!”


    “有意思!”蒙麵女子微微點頭,“我沒有救錯人,你真的很善良!如此容顏,你為何選擇最清苦的活法,為了甄誠,你有必要付出這麽多嗎?”


    三個月來,蒙麵女子多次提到甄誠。每一次,展夢兒都選擇了沉默。也許是心緒煩亂的緣故,展夢兒此刻很想找個人傾吐。


    也許是因為認主的緣故,展夢兒每一次心思出現波動,蒙麵女子似乎都能知曉。


    “修道之人,原本就應該清苦度日。喜歡不喜歡甄誠,是否付出,這有什麽意義嗎?”展夢兒淡然回答,說出一個思考了二十多年的答案。


    “誰說修道一定要清苦的?”蒙麵女子很是不屑,“你們人族天賦靈根太差,又受製於這汙濁的環境。在我們仙族,修煉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哪裏會像你們這樣,無聊的打坐。”


    修仙大陸的環境居然被稱為汙濁,即使展夢兒心中有些準備,聽到之後,也震驚莫名。


    以前,在莽荒大陸的時候,已經感覺不錯了。到了修仙大陸才知道,莽荒大陸的修煉環境,的確汙濁不堪。如今又聽到蒙麵女子說修仙大陸不好,展夢兒雖然很難接受,但又能理解。


    按照蒙麵女子所說,她會帶自己回仙族。隻不過,自己不是以弟子身份前往,而是她的奴仆。


    如果放在二十多年前,年輕氣盛的時候後,展夢兒一定會以死相抗,絕不苟且。現在,展夢兒反而淡然了,留在修仙大陸亦或前往仙族,對自己來講,沒有什麽實質上的差別。


    二十多年前,因為甄誠,深陷情感的泥淖,像很多女孩一樣,渴盼著雙宿雙棲。這麽多年下來,展夢兒已經習慣了形單影隻一個人。甄誠在展夢兒心中的形象,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樣子,隻是,二十多年後的展夢兒,已經沒有了那份少女情懷。


    甄誠的兒女已經成人,自己如果還執拗與昨日的情愛,那未免也太不超脫了。


    不過,展夢兒依然想見一次甄誠,不為別的,就是想說說話,訴訴苦,哭一次,笑一次,為這段二十多年的感情畫個句號。


    另一方麵,展夢兒也不想見到甄誠。因為見到之後,則意味著終結。情愛這東西,在每次放棄的時候,又會生出若幹不舍。


    “仙族如此美好,你為何還要來修仙大陸?”展夢兒不想打探仙族到底怎麽樣。蒙麵女子修為高深,這類人脾氣一般都很古怪。既然已經認主了,她也承諾帶自己去仙族,那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好奇!”蒙麵女子想了想,給出一個含義豐富的答案。


    對修仙大陸好奇,對某些事情好奇,亦或是對某些人好奇?


    展夢兒蠕動了一下嘴唇,忍住追問下去的衝動。似懂非懂的點頭,禮貌的望著對方。


    “你年紀應該很小吧!”這個問題,展夢兒想問,卻始終沒有問。


    “嗯!”蒙麵女子點點頭,“我和韓飛年紀差不多!”


    “——”雖然料到蒙麵女子年紀不大,卻未曾想到她年輕到如此程度。二十多歲,居然有大乘後期以上的修為,展夢兒除了震驚之外,內心之中還充滿了苦澀。


    修煉環境不同,修為提升的確不同。別人不說,韓飛就是一個怪胎。很少看到韓飛閉關修煉,但他的修為去瘋狂增長。三年的時間,從練氣期到合體期,這種駭人的提升速度實在嚇人。


    普通修士,三年的時間,從練氣期提升到金丹期已經了不起了,韓飛則硬生生的提升數個層次。


    難道韓飛也是仙族人?展夢兒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那甄誠又是什麽人?


    韓飛是如何成長的,展夢兒天得多,見得少,甄誠則不然。


    當初甄誠來到蠻荒大陸的時候,也是練氣期。印象中,韓飛也沒有怎麽刻苦修煉,卻一步一步的超越同齡人。韓飛離開蠻荒大陸的時候,已經結成五行元嬰。進入修仙大陸外圍之後,修為迅猛提升。


    如果不是因為仙族特使唐蘭的陷害,核動力不出事,韓飛現在的修為恐怕已經到了逆天的程度。


    “你認識唐蘭和唐一嗎?”展夢兒沉吟片刻,輕聲詢問。“關於甄誠的事情,你當初知道多少?”


    沒有進入修仙大陸之前,展夢兒也與韓飛一樣,將那些比蠻荒靈氣濃鬱的地方當成是修仙大陸。


    這些年來,展夢兒去過很多地方,試圖走遍修仙大陸的角角落落。可惜,二十幾年的時間,展夢兒也隻走了三分之二。


    修仙大陸實在太大了,大到令人難以想象。在三座仙山之外,還有無數數千米高的山峰。


    在這樣的大的區域之內,隱藏一個神秘莫測的仙族,實在太容易了。隻是,展夢兒失蹤搞不懂,為何沒有人知道仙族的行蹤。


    還有一點最令人不解,既然仙族不在修仙大陸之上,那他們為何要幹涉韓飛壯大呢?如果說幹預,不想看到韓飛強大,不想讓韓飛成為下一個丹帝,那也應該讓三大仙宗去幹涉和敵對。怎麽最後變成了甄誠與仙族特使對抗呢?


    唐家有問題!這是展夢兒思考二十多年,反複推演的結果。隻是,還需要得到證明。


    最大的可能,唐家當年追殺韓飛,可能不是仙族的命令,而是他們唐家打著仙族的名義在外麵胡作非為。


    沒見到蒙麵女子之前,展夢兒曾經想過。見到她之後,展夢兒幾乎已經肯定了這件事。


    唐家私下裏追殺韓飛,肯定避開了仙族其他人的注意,他們想得到什麽東西,所以才采取這麽不光彩的方式。


    以前,類似的疑問展夢兒隻能想一想,現在則不同了,蒙麵女子就來自仙族,她應該可以區分真假。


    不過,蒙麵女子的重心不在這裏,淡然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事情總有大白於天下的那一天。甄誠沒死,他會告訴你猶豫的!”


    已經不止一次聽到甄誠沒死言語了。這一次,展夢兒最感動,畢竟,蒙麵女子是仙族人,她說話的可信度比韓飛高多了!


    “我們也要出去看看了!”蒙麵女子飄身而起,舒展腰肢,緩步向洞口處走去。


    展夢兒也不多問,連忙起身,尾隨而出。


    洞府之外,空氣透著濃濃的濕氣,那綿綿細雨忽然變得了,發出劈啪劈啪的聲響,砸在那堅硬而又長滿青苔的巨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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