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紅的太陽柔和地停在烏蒙蒙的半空,一點點亮起來,放射出刺眼炫目的光芒。


    跪在竹樓的齏粉之上,韓飛大口大口的喘氣。


    聽到這麵破空的響聲,人群迅速聚攏。眾人發現韓飛之後,神情間閃爍著複雜的神色。猶豫間,鬼眼飛速衝過來,攙扶起韓飛。


    “受傷了?”鬼眼那張說不上好看的臉,此刻掛滿關切,那冰冷的眸子中,少有的充斥著關心。


    “無礙!”韓飛搖搖頭,苦笑著指著遠處的的商無垠,“他昏迷了,快救他!”


    鬼眼點點頭,飛快上前,抱起商無垠之後,陪著韓飛緩步離開。


    從始至終,那些圍攏的修士都沒有上前,但與以往相比,那些刺耳的議論消失了。


    人群散開,周懷臣那病怏怏的臉頰顯露,此刻,他的臉色很難看。


    “該死!”周懷臣眉毛皺緊,咒罵一句之後,飛快消失。


    距離周懷臣不遠的地方,那天出現在花坊的元嬰期老嫗,此刻神色也很難看。


    “骷髏宗?”那竹樓的廢墟之上,依然四散著淡淡黑氣,老嫗那張褶皺的麻臉之上,少有的出現憂慮之色。片刻後,老嫗離開,亦如她從未出現過一樣。


    ……


    韓飛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虛弱著身體,在鬼眼的陪伴下進了他和商無垠的住處。


    韓飛的住處,距離這裏不遠。可是,韓飛執意繞開了,到鬼眼這裏。


    “我需要休息!”走進鬼眼的竹樓,韓飛的臉色更加蒼白難看了,汗水浸透道袍,神情變得更加狼狽。


    韓飛不是不想回自己的住處,可是,萬一那骷髏宗跟隨而至,自己如何確保嫣然的安全?


    鬼眼看了看韓飛,沒有多說什麽,指了指自己的房間,抱起商無垠飛快上樓。


    鬼眼神通,不是浪得虛名。剛才,鬼眼在房間打坐,感覺到了陰邪之力變得濃鬱,望過去,正是韓飛和商無垠喝茶的地方。


    那黑色的腐臭氣息,鬼眼還第一次遇見,稍稍猶豫之後,趕了過去。


    沒想到,韓飛受傷,商無垠昏迷。


    以鬼眼的性格,以往遇見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會理睬。可是,看到韓飛寧可受傷也保護商無垠的時候,鬼眼居然有那麽一絲絲感動。


    這種感動是什麽,鬼眼說不清楚,但那一刻,鬼眼對韓飛的看法,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韓飛沒有回自己的居所,選擇來自己這裏。鬼眼微微驚愕的同時,也暗暗佩服韓飛的膽量。


    韓飛的身上,有著太多秘密。他手上的儲物戒裏,裝著近百位元金丹期老祖的儲物袋,單單這些東西,就足以令任何修士動心,殺死韓飛一百次,一點兒都不過分。


    殺人奪寶的事情,在修真界經常發生。韓飛居然選擇到自己這裏療傷,膽量未免太大了!


    不過,另一方麵,鬼眼也挺感動和自豪的。看到沒,韓飛受傷了,居然來找我保護。


    “媽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好處!”檢查過商無垠的傷勢之後,鬼眼鬆了一口氣。陰邪之氣入體而已,還不足以致命。


    解決這種小毛病,對鬼眼來講稀鬆平常。雖然知道這是一次免費勞動,但既然插手了這件事,現在放手,韓飛那裏不好交代姑且不說,萬一哪天商無垠找上自己,那就不好解釋了。


    ……


    走進房間,關緊房門,韓飛虛弱的撲倒在地。與此同時,韓飛運轉清心訣,身影消失在竹樓之內。


    韓飛雖然信任鬼眼,但關涉到自己的性命,哪裏敢有一絲大意。


    閃身回了異空間,韓飛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安全了!”韓飛終於鬆了一口氣,望著那灰蒙蒙的天空,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


    “呼——”小黑鷹迅疾的從遠處飛來,降落到幾十米的高度之後,盤旋在韓飛頭上。那巨大的翅膀,一根根毛羽豎起,黝黑的雙眼綻放出嗜血的殺意。


    “我保護你!”小黑鷹長大了,不僅身體增大數倍,它的心智和語言也成長了。


    韓飛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休息片刻之後,韓飛盤膝坐起身,運轉玄武真訣,檢查體內的傷勢。


    上一次,韓飛滅殺骷髏宗十七位金丹後期老祖的時候,身體遭受重創,這一次,又被那白色的骷髏頭襲擊,而且對方的修為深不可測,如果不是奪命釘起了作用,恐怕自己已經沒辦法活著喘氣了。


    三枚奪命釘散發著樸素平淡的光亮,此刻,安靜的躺在韓飛的儲物戒內。


    以往,對付陰邪之物,叮咚古劍最適合。可是,這一次,嚇退那老者的居然是奪命釘。


    為何會這樣?韓飛心中充斥著疑惑,但現在沒時間去思考奪命釘的神秘,如何恢複解決傷勢才最重要。


    為了避免天魔宗的老祖、大能發現玄武精血的秘密,韓飛已經很久沒有修煉玄武真訣了。


    丹田之內,天道金丹像生病的孩子,有氣無力的旋轉。上次結丹之後,天道金丹就被兩種氣息籠罩著。


    白色氣息濃鬱的地方,白虎仙煞功明顯,虎煞的罡氣四溢;青黑色氣息籠罩的另外半邊,則被玄武神龜占據,徹骨冰寒。


    一枚金丹,散發出兩股不同的氣息,每一股都那麽霸道,但又涇渭分明,將天道金丹截然分成兩半。


    上次,對付骷髏宗少主的時候,為了速戰速決,玄武神龜虛影出來幫忙保命,巨大的龜殼,壓垮了那些傀儡,韓飛這才得以活命。


    這一次,如果沒有百虎殘影神通,那二十名白裙少女發動攻擊的時候,韓飛恐怕就已經沒命了。


    留在天魔宗,對修煉白虎仙煞功有益,可是,玄武真訣的修煉卻大受影響。


    硬幣的兩麵,非此即彼,這讓韓飛有些難以抉擇。


    兩個時辰之後,韓飛站起身,飛身上了小黑鷹的脊背,急速奔向甄誠的雕像。


    靈力的虧損,彌補起來不是難事。可是,神識的傷勢,隻能在黑暗之海才能痊愈。


    這次險些喪命,事情還不算完。從那老者離開的語氣來看,他還會偷襲。


    下一次,自己還會不會有這麽好的運氣,沒人知道。可是,想要好好活著,依靠外力或他人,總是不可靠的。


    強大!必須變得強大!


    “我真的太弱下了!”站在數百米之外,韓飛仰望甄誠的雕像苦笑,“上次你說我太弱了,我就拚命努力證明。不到兩年的時間,我從練氣期修煉到金丹中期。我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可是,今日一戰,我險些喪命。”


    “我現在的修為,如果回到世俗,應該是塔尖上的人物。可是,在修仙大陸,我這樣的修為,依然處於底層!”


    “修真之路,猶如一把巨大的弓箭,從涉足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有回頭路!”


    “強大如你這樣,可以對抗天地,可以為了自己的執念堅守奮鬥,這才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本色!”


    ……


    接連受傷,韓飛心中有很多話想說,無關情感。這些話,說給嫣然,她或許不能全懂。


    如果有父兄,韓飛一定會拖著疲憊的身軀去找他們,然後告訴他們自己的所思所想。可是,韓飛隻有一個長輩——韓老鬼。


    如果現在告訴韓老鬼,我現在已經金丹中期了,可是,我覺得自己依然很弱小。


    韓飛相信,自己的下場隻有一個——被轟出鷹魂山,被打的頭破血流。


    對著甄誠的雕像,韓飛忍不住想說出白靈素和熊娃子的名字,問問甄誠,為何這麽多年了,還有那麽多人牽掛他。


    可是,作為男人,韓飛很清楚自己說出的這些後果。這就好比自己被抓了,有人把這個消息告訴嫣然,告訴韓老鬼。


    那不是幫忙,而是在扯大自己的傷口,擴大傷害。


    一個真正的男人,絕不會脆弱的尋求女人的庇護。一個真正的男人,受傷的時候,應該像狼一樣躲起來,舔舐傷口,鋒利自己的爪子之後,再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韓飛說了很多心裏話,那壓抑在胸口的鬱悶消散了。


    仰頭望天,長長的吸口氣之後,韓飛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黑暗之海——想要在極短的時間盡快修複泥丸宮的傷勢,也隻有黑暗之海最適合。


    黑暗之海的上空,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黑氣翻滾當中,韓飛仰天怒吼,忍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前行,前行……


    “我要強大!”一股衝天的執念漸漸變成執拗,那種由骨子裏迸射的倔強等著黑色的氣浪翻卷,飄蕩,飛出很遠,很遠……


    “像我!”雕像似乎仰起頭,傳來深沉的喟歎,遙遠,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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