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銀河,像一條漫長而透明的薄紗帶子,從西北天際飄過長空,向著東南大地傾瀉下去。


    寒風像一把鋒利的劍在夜空裏飛舞,吹打著樹葉,發出尖厲的叫聲。


    花街的出現,很容易讓人忘記時間,甚至,有些人都忘記了這裏是萬妖穀的九虎嶺。


    花街之外,九虎嶺跟其他區域一樣,妖獸吼叫聲夾在寒風裏,發出陣陣令人心悸的嘯聲。


    熊娃子喝醉了,爽朗的笑聲中,送走了韓飛。


    韓飛離開了,完好無損不說,身邊還多了一位美女。


    “可清交給你了,如果有一點兒閃失,嘿嘿——”


    熊娃子就這麽不負責的將女兒嫁了,對韓飛這個女婿,他很滿意。


    韓飛喝多了!原本就不勝酒力的韓飛,哪裏是熊娃子的對手。這酒喝得痛快,這話卻沒有說明白。


    熊可清不僅僅是女人,她更是護身符。韓飛不知道這熊娃子為何對自己這麽好,連心肝寶貝都交給自己了。


    可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那隱藏在熊娃子眼底的仇恨,終究會爆發的,等到那一天到來的時候,自己必須衝鋒陷陣。


    熊可清什麽都不懂,跟在韓飛身後,膽戰心驚的像個初入洞房的新娘。隻是,熊可清一直不明白,父親明明隻見了韓飛一次,為何這麽草率的做決定。


    “韓飛,我父親喝多了!”快到人群聚集的地方了,再不說,就快到韓飛的居所了,如果見到百裏嫣然,那自己如何解釋?


    “我也喝多了!”韓飛扭轉頭,滿嘴的酒味,嬉笑伸手想拉住熊可清的手,卻抓空了。


    韓飛很想問問熊可清,側麵了解一下熊娃子。那個修為深不可測,但有時候,又孤單脆弱偷偷抹眼淚的大叔,到底有什麽秘密。


    喝了半夜酒,韓飛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相反,韓飛的個人信息,卻被熊娃子套走了不少。


    兩人喝多的時候,甚至還用蹩腳的英語,愉快而又短暫的交流一番。可是,從始至終,兩個男人,都沒有說真心話。


    “那就好!你別當真,我父親喝多了,喜歡亂講話!”熊可清鬆了一口氣,眼神警惕的看著韓飛。“嫣然姐很漂亮,而且又懷了你的骨肉,你對她要好點兒!”


    “——”韓飛看著熊可清,很想伸出兩指掐一掐她的小臉蛋。在修仙大陸,想要找到一個單純的妹子,真是不容易。


    將來自己有女兒,也一定要帶在身邊,千萬不能被亂七八糟的女孩影響到。


    “你如果難受,可以把手指塞進喉嚨,吐出來就舒服了!我父親喝醉的時候,經常這樣做!”看到韓飛滿臉通紅的看著自己,熊可清退後幾步,胡亂講幾句,應付眼前尷尬的場麵。


    韓飛的確很難受,如此幽靜偏僻的小樹林,又有這麽清純可人的妹子,自己什麽都不能做,換成任何男人都難受。


    不要說分神期老祖,就是普通的築基期修士,喝醉酒之後,都可以將酒精的麻醉排出體外。熊娃子這樣折磨自己,內心深處隱藏的痛苦可想而知。


    喝酒的時候,韓飛旁敲側擊的詢問過熊可清的母親,那一刻,熊娃子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但轉瞬即逝,消失的無影無蹤,岔開話題,什麽都沒有跟韓飛講。


    熊可清應該什麽都不知道,因為她的記憶當中,除了丹藥之外,裝不下其他的!


    “韓師兄,你到底是不是那隻小烏龜?”雖然上次韓飛否認了,但熊可清總是感覺哪裏不對。男人喝醉酒的時候,容易說實話,熊可清眨了眨眼,突然羞紅了臉頰試探詢問。


    自己的雙修道侶,丹道技能必須超越自己。這是父親提出的條件,同時,熊可清也這樣認為。


    在熊可清的腦海裏,雙修就是兩人守著一個煉丹爐,對著丹方,研究煉製絕品的丹藥。


    “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冷風習習,空氣中飄散著濕氣,憑直覺,很快要下雨了。“我們快走吧,馬上要下雨了!”


    “哦!”熊可清有些失望,但沒有堅持。因為離開洞府的時候,父親吩咐過,韓飛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


    “胡鬧!”此刻,熊可清的洞府裏,傳出陌生男子的吼叫。“熊娃子,你胡亂搞什麽!誰讓你去見韓飛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噤聲的法陣籠罩住整個洞府,聲音碰撞在法陣之上,顯得肆無忌憚。


    “周懷臣,你丫的能不能小點兒聲講話?在分神期老祖麵前,你一個元嬰期老祖還敢叫囂,你信不信,惹老子生氣,抬抬手就讓你灰飛湮滅!


    “蓬——”一隻酒壺飛出去,砸向熊娃子,砸在石壁上,發出碎裂的聲響。“你媽的,威脅我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跟你拚命!”


    如果韓飛在這裏,一定認識這個叫周懷臣的男人——花坊之內,那個坐在角落裏,滿臉病容的男子。


    此刻,周懷臣的臉色更加蒼白,因為氣憤,胸脯劇烈起伏。


    熊娃子不講話了,看著周懷臣,眼中閃爍著痛苦。二十年來,如果一切正常,周懷臣的修為不會比自己低。這多年前落下的病根,限定了他的修煉。已經二十年了,隻有元嬰初期。


    周懷臣坐下,喝悶酒,胸口劇烈起伏。


    “三十萬上品靈石,懸賞韓飛,你將他推向了風口浪尖!周懷臣,這裏是天魔宗,不是蠻荒大陸。不是我任性胡來,而是你的計劃太大膽了!”


    熊娃子臉上的嬉笑收斂,坐直身體,神色鄭重的商談事情。


    “富貴險中求!”周懷臣抬起頭,看著熊娃子,“對我來講,每多活一天,都是師傅的恩賜。如果不能盡快刺激韓飛成長,那如何救師傅?師娘分散在各處,那些可愛的小師弟、小師妹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沒辦法像你那樣,每天過著閑雲野鶴般的生活!”


    “我過的那叫生活嗎?”熊娃子怒了,滿臉通紅,“為了取信天魔宗,我的妻子是怎麽死的,你不清楚嗎?周懷臣,你如果是來談事情的就留下,如果來放屁的,就趕緊滾!”


    周懷臣知道自己錯了。剛才因為氣憤,故意揶揄他幾句,話有些過了!


    周懷臣沒有道歉,因為兩人之間,根本不需要。牛娃子有傷心的往事,自己又何嚐沒有!


    兩人四目相對,就像照鏡子一樣,看到對方的臉色,就看到了自己。


    “試探的結果怎麽樣?”片刻之後,周懷臣率先打破沉默。


    “我問了。但那小兔子很狡猾,沒有明確回答!”


    “幸好!”周懷臣鬆了一口氣,“來的路上,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做錯事。韓飛不像我們想的那麽單純,我真怕他不說,你硬來!”


    “硬來個屁!”熊娃子罵了一句,“如果韓飛承認了,我就一巴掌拍死他,免得我們大家被他連累而死!一個沒有心機的男人,又能成什麽大事!”


    “拍死韓飛,師傅怎麽辦?”周懷臣瞪圓了眼睛,“這麽多年的屈辱,我們都忍了,難道我們就不能多忍幾年嗎?這韓飛結成了天道金丹,運氣不是一般的好,這次進入金丹期秘境,如果順利的話,得到地脈魂魄之後,就可以結嬰了!”


    “結嬰也沒用!”熊娃子擺擺手,“這麽多年過去了,天魔宗一直還不信任我!我走到哪裏,哪怕放個屁,都有人匯報!有時候,我真想衝到山頂,跟那些老不死的拚命!”


    “拚命的事情,不需要你做!”周懷臣目光狡黠的看了熊娃子一眼啐罵警告,“你付出了那麽多,難道就為了一時痛快?我們一定要將師傅救出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還用你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熊娃子又火了,瞪圓了眼睛低吼。多少年了沒見,終於見麵了,如果不吵幾句,那這次麵就白見了。


    “去你媽的!”周懷臣拿起酒杯,咒罵一句之後,砸了過去。“分神期老祖算個屁,我周懷臣想揍就揍!有種你打我啊,到時候,大師兄肯定會打到你屁滾尿流!”


    “靠!石佛很牛是不是?你別忘了,狗娃子可是我哥哥!到時候,我們雙娃聯手,你們全上也沒用!”


    “嗖——”又一個酒杯飛出去了,周懷臣那蒼白的臉頰變得紅潤起來。可是,咒罵吵鬧的聲音更高了。


    多少個午夜夢回,周懷臣都會在回憶中哭醒。可是,那些默默流下的眼淚,總有一天會變成歡笑,就像現在這樣!


    兩人打鬧著,咒罵著。


    這一刻,兩人恍惚回到二十年前,八個兄弟,追隨在師父身側,仗劍打天下,可是,那一場噩夢終結了一切。


    不甘心啊!


    兩個倔強的老男孩眼裏,閃爍著不服輸的堅決。


    二十年前失去的那些,一定要完完整整的找回來,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死多少人,也要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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