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爺等老熊嶺眾人笑的合不攏嘴,紛紛還禮,應道,“同喜,同喜。”


    趙誌高抬腳就要上前,笑道,“本官厚著臉皮,要討一杯喜酒…”


    “大人且慢,”不想老馮爺卻是落了笑臉,客套卻堅決的說道,“陸先生一家暫時都不在嶺內,雖然如此大喜之事,我們也不好擅自做主,替他們一家招待客人。不如等些時日,待得陸家回來人了,定然大擺筵席,到時候再下帖子請大人和諸位親朋來共飲喜酒。”


    趙誌高很是尷尬的收了腳步,心裏明白,老熊嶺這些人這是記著先前拜火教攻打上門的時候,他沒有援手,對他存了防備之心。即便這般歡喜的時刻,也沒有放鬆防備。


    他心裏後悔不迭,但到底無法挽回,隻能寄望以後慢慢轉圜了。


    於是他趕緊笑著應道,“這話說的對,本官也是一時歡喜壞了,倒是忘了陸先生一家不在。既然這般,本官就先回了,改日定然討杯喜酒喝。”


    “多謝大人體諒,大人慢走。”


    老馮爺帶了眾人拱手,待得趙誌高的馬車走遠,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有心急的村人就問道,“老馮爺,這府尹老爺說的是真的吧?”


    “回去再說。”老馮爺做事穩妥,當著很多外村鄉親的麵兒,哪裏會說父母官的不是之處。


    他衝著那些趕來援手的鄉鄰,深深行了一禮,高聲道,“方才多謝各位鄉親,我們老熊嶺一向恩怨分明,今日這份情義,老頭子代表老熊嶺記下了。”


    那些外村百姓紛紛擺手,很有些不好意思,“老馮爺客套了,都是鄉裏鄉親住著不說,這段時日又總有人找老熊嶺的麻煩,我們跟來幫把手也是應該。”


    “對啊,別的不說,我家田裏的大苞穀苗可是從老熊嶺抱回去的,得了這麽大的好處,若是有事再不過來看看,可是太不是人了。”


    “就是,就是,以後有事隻管召喚一聲啊。”


    “哈哈,”老馮爺聽得眉開眼笑,大手一揮,嚷道,“鄉親們也聽到了,我們老熊嶺又有大喜事了,過些時日擺下酒席,各位不嫌棄,一定來沾沾喜氣啊。”


    “那是一定,老馮爺不說,我們也要厚著臉皮來沾沾舉人的靈氣,興許家裏娃子就真出息了呢。”


    “是啊,是啊,我一定帶著家裏的淘氣小子過來。”


    眾人說笑了幾句,就紛紛散去了。


    老熊嶺裏這會兒早有腿腳快的後生跑回去送信了,嶺上嶺下,老老少少,有一個算一個,都跑到了山門處。待得老馮爺一行進門就蜂蛹了上去,“老馮爺,老三真的中舉了?”


    老馮爺猜度著趙誌高不敢撒謊,就道,“消息許是沒錯,老三真中舉了。不過,還要等陸先生送信回來才定準兒。”


    郭大叔卻是笑的嘴角咧到耳根兒,“老三是個聰明的,過幾日殿試,興許還能拿個狀元呢。到時候,咱們一定擺上三日流水席,好好慶賀一下。”


    “哦,太好了,太好了!”


    眾人都是歡呼起來,有那年輕婦人就追問道,“老馮爺,方才說拜火教的人被抓起來?要發兵去剿滅他們的老巢是不是?那各家送出去的孩子…”


    “是啊,能不能把孩子們接回來了?”


    老太太們也是眼巴巴的問出口,奶奶疼孫子,特別是在那般危及的時候把孩子送出去的,即便有趙家人和那幾家姻親的例子在,孩子們不見得會受苦,但在外避難,總沒有自家自在啊。


    老馮爺卻是擺手,皺眉嗬斥婦人們,“不成,少給打這短見的主意,如今咱們自家人的消息還沒回來,不能聽那個府尹老爺說幾句,就什麽都信了。萬一,又是什麽圈套,豈不是中了人家的計策了。再遭罪,也不差這幾日,且等等,估計過不了幾日京都就該回來人了。”


    眾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婦人們紅了眼圈兒,倒也沒敢再多說。


    “楊師傅,”老馮爺衝著圍攏在外側的一眾鏢師們拱手,囑咐道,“這幾日還是要勞煩你們多費心了。”


    “老馮爺客氣了,這是我們應當的!”


    這楊師傅是鐵夫人推薦那鏢局派來的鏢師教頭,很是嚴肅冷麵的一個漢子,行事卻最是穩妥。他隻要應了,就是兢兢業業,半點兒不會出錯。


    眾人都是放了心,各自去忙碌了。


    如此,在整個老熊嶺的期盼和忐忑裏過了五日,滿載而歸的車隊終於到了北安州城門外。


    劉小刀得了嶺上的消息,這幾日都帶人親自等在城門口,乍然見到鄉親們回歸,喜得恨不得翻跟頭。


    “五爺,您老人家怎麽回來了?陸先生呢,咱們的新舉人呢?”


    劉小刀掀開車簾,眼見隻有李五爺,很是失望,開口就嚷了起來。


    李五爺裝了惱怒模樣,一煙袋鍋敲在他腦袋上,笑罵道,“都做了幾年掌櫃了,怎麽還這麽沒個分寸?老三這幾日正殿試呢,難道不考狀元了,怎麽能這時候回來!”


    “哎呀,也是!”


    小刀可是從出生就在李五爺這些長輩們眼皮底下長大的,別說被敲一下,就是敲得滿腦袋包也不敢叫一聲疼啊。


    他笑嘻嘻跳上馬車,討好道,“那我跟五爺一起回去,家裏的已經都采買好了,就等你們回來開酒席呢。”


    “好,好,回家!”


    眾人都是歡呼起來,愈發歸心似箭。


    陸老大一路上都在押後,這會兒也上了前,劉小刀又跳下車去,搶了一匹馬,同他一起打頭回了村子。


    城門口有人見了,就忍不住議論道,“看樣子,前些日子聽說那消息是假不了了!”


    “可不是嘛,咱們北安州,以後可是要熱鬧了。”


    “誰能想到小小的一個老熊嶺有這樣的運氣啊,早知道,我也搬去住了。”


    “誰說不是呢,老天爺有時候真是偏心眼啊,文曲星落在山溝了,說不得以後那裏還要…”


    “咳咳,咱們不好多說啊,看著吧,總是件喜事了。”


    “對啊,等老熊嶺擺酒,咱們去湊個熱鬧,萬一混個臉熟,以後總沒壞處就是了。”


    普通百姓都有這般想法,就別說那些豪門大戶了,對於陸家這個新貴,先前即便有些看不起,如今也是統統收了心思,紛紛張羅采買賀禮,準備趁機交好了。


    府衙裏,趙誌高更是先開了酒席,帶了師爺,聽得他變著花樣兒的誇讚,更是心花怒放…


    放在兩年前,老熊嶺上下連個馬車都沒有,平日出門有頭毛驢代步,簡直就是莫大的福氣了。


    如今,來來往往,一年總有車隊進進出出,簡直成了常見之事,但這一次卻是讓人最歡喜。


    劉小刀拍馬先一步跑到山門口,高聲嚷著,“快開大門啊,陸老大和李五爺帶著車隊從京都回來了!”


    “什麽,回來了?”


    “哎呀,真是啊,快開門,快開門!”


    山門兩側的小樓裏早有後生探出頭張望,末了歡喜的高呼,連聲音都喊岔了。


    嶺內嶺外,都因為這些呼喊聲轟動了。


    有人敲響了山門一側的銅鍾,瞬間山嶺上的人就瘋跑了下來。


    嶺外荒灘上的趙家村人,連同忙碌的工匠,所有鏢師,都聚到了路口。


    兩扇沉重的山門,被眾人合力敞開,如同最溫暖寬厚的懷抱,迎接它的親人回歸。


    李五爺跳下車,幾乎隻掃了一眼熟悉的家園,眼圈就紅了。


    說實話,人越老越戀家,若是能守著故土,誰願意背井離鄉。萬一有個好歹,一把老骨頭豈不是要扔在外邊。


    但村裏得了大運氣,不趁著還能動的時候,替子孫後代張羅一下,謀些福利,他就是死了也要後悔啊。


    好在如今,他盡了本分,帶著滿身的榮耀回來了。


    “老李,真是辛苦你了!”


    老馮爺大步上前,狠狠抱了老兄弟一把,大巴掌拍著李五爺的脊背,眼圈兒也是紅了。


    “老哥啊,我回來了,這一趟倒是沒有給老熊嶺丟臉。”


    “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就好!”


    老馮爺扯了他的手,又招呼敢上前的陸老大,“京都的消息,家裏也聽說了一些,但是不真切,你們可要好好說說。”


    “好,老馮爺,讓大夥惦記了,如今小米和所有鄉親都好。”


    陸老大算不得嘴巴靈巧,但幾句話還是讓所有人放了心。


    “走,進家門,進家門。”


    老馮爺大手一揮,又喊了劉嬸子,“劉家的,帶著各家女人把酒菜準備起來,大夥兒遠道回來,吃個飽飯好歇息。咱們自家也辛苦這麽日子,可要好好犒勞一番。”


    “好啊,老馮爺放心,菜肉都備著呢,馬上就好。”


    劉嬸子高聲應了,帶著婦人們就趕緊去準備了。


    眾人也沒上山,直接去了陸老大的院子,一車車的箱子被卸了下來,聽得都是京都帶回來的好東西,家家都有份兒,所有人的臉上更是笑的更歡喜了三分。


    堂屋裏,陸老大喝了一大碗茶水,稍稍解了路上的疲憊,末了想起妹子的囑咐,就把小王先生請到跟前,說道,“這是…嗯,馮大哥為村裏娃子們尋來的先生,姓王,也有秀才功名在身,以後就在咱們老熊嶺落腳了。以後還要各位相親多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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