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木的箱子,每隻都不算大,也就兩尺見方,抬起來卻是沉甸甸。幾乎是一卸下馬背,就讓辛苦了一路的馬匹歡喜的甩了尾巴。


    達布迎上前就笑道,“王上,可是南邊捎來東西了!”


    “對,都抬帳篷裏去!”


    初一難得一笑,嘿呦的臉色襯得牙齒越發白皙。他顯見全部心思都在四口箱子上,隨口應了一聲就親自掀開帳篷簾子,指揮幾個騎士抬了箱子。


    達布猶豫了一瞬,還是跟了進去。


    幾個騎士也是當初從老熊嶺回來的,算是親近,放下了箱子就笑嘻嘻沒有出去。


    初一也沒攆人,麻利的從牛皮腰帶的一個隱秘的暗格裏取了一把鑰匙。


    這是當初離開老熊嶺之前,劉叔特意送他的。隻要是家裏送來的箱子,配的鎖頭,隻有這把鑰匙能打開。


    他偷偷舒了一口氣,這才微微有些抖著手把鑰匙插進了第一口箱子的鎖孔。


    鎖頭被保養的極好,並沒有什麽生澀的聲音,很順利就被打了開來。箱子蓋一掀,露出裏麵塞得滿滿的東西。


    第一層是用楊木釘成的極薄盒子,盒子裏都是棉花裹好的各色藥瓶,顯見是怕草原藥品不足,急時送來換用的。


    第二層是一盒子簇新的飛刀,同初一腰上那幾把一木一模樣。第三層則是滿滿的箭頭,三菱形狀,帶著倒刺,泛著幽光,隻要安上箭杆,隨時都能飛射百米之外。中者必定血流不止,想拔出都是奢望。


    達布和幾個騎士都是見獵心喜,搓著手,琢磨著怎麽從主子手裏討幾枚剪頭,關鍵時候取敵人性命,簡直是易如反掌啊。


    初一卻是沒心思理會他們,抬手又打開了第二口箱子。這箱子裏裝的是衣衫,有他在老熊嶺蓋習慣的鴨絨被子,狼皮褥子,兩件嶄新的羊皮襖,兩件翻毛的羊皮靴子,羽絨的棉褲,還有狼皮的護膝,甚至還有兩雙鹿皮手套。可謂是細心又周到,隻有他用不到的,沒有他想用卻找不到的。


    初一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那最上麵的手套,低頭忍了鼻酸,又去開了第三口箱子。


    這口箱子裏的東西有些雜亂,每樣都用棉花包裹著。有他常用的筆墨紙硯,青花茶具,碗筷,甚至還有一隻牛皮的背包,方方正正,肩帶很寬…


    輪到第四口箱子,幾乎是一打開就有鋪麵而來的香味。許是想要多裝一些,這箱子隻襯了厚油紙做內裏,底部裝了半下幹腸和熏雞熏兔,上部則是擠得密密麻麻的點心。梅菜扣肉的酥餅,五仁月餅,酥脆小麻花,核桃酥…


    初一喉頭顫動,下意識捏起一塊小酥餅就塞進了嘴裏,熟悉的味道,讓他立刻就幸福的眯起了眼睛。這一定是小米親手做的,一定是!


    家裏所有人,雖然平日也常吃小米做的菜,但隨著江大娘手藝的提高,幾乎很難分辨出來到底桌上的哪道菜是出自誰之手。特別是陸老爹和陸老二,一個整日裏紮在書堆,吃的什麽恨不得都不清楚,一個是隻要是肉,好吃的肉就行。


    隻有他和高仁那個家夥,分辨的最是清楚,有時候小米偷懶,請江大娘糊弄他們,他們從來不會上當。隻不過有些心疼她累,睜隻眼閉隻眼哄她歡喜罷了。


    不過,這一箱子點心,一定是小米親手揉麵,拌餡兒,又做好放進烤爐的…


    這般想著,一隻小酥餅也就徹底下了肚兒。


    他喜滋滋的剛要合上箱子蓋,卻發現一旁蹲了四五個人,包括達布都是盯了箱子不肯挪開眼珠。


    初一心疼的不成,但這些人都是一路追隨他的王帳勇士,當初一起借住老熊嶺,如今得了老熊嶺的東西,不分他們一點兒,好似有些說不過去。


    他肉疼的選了又選,才到,“撿你們喜歡的,一樣拿一個吧。”


    達布他們就等這句話呢,哪裏管喜歡不喜歡啊,每樣都拿了一個。有的直接塞到嘴裏,有的就用油紙團一團塞進了懷裏。


    末了生怕主子後悔一般,麻利的掀開帳篷跑出去了。


    隻有達布仗著得主子信重,伸手又搶了幾個箭頭,這才竄了出去。


    初一趕緊把幾個箱子都重新鎖了起來,很是後悔怎麽就當著他們的麵兒開了箱子。若是晚上,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偷偷看,豈不是省了很多東西。


    倒不是他小氣,平日但凡出戰,有所繳獲,大半都分了下邊的人手。隻是這四隻箱子…


    想起小米紮著圍裙,屋裏屋外忙的團團轉,不斷往箱子裏塞東西的模樣,他就心頭甜暖一片。


    家啊,雖然他生在草原,長在草原,如今更是立誌成為草原的王。但在他心裏,老熊嶺的那座院子,才是他的家,溫暖又熱鬧的家。永遠有熱飯熱菜,有吵鬧的家人,有熱炕暖被,有關心疼愛他的人。隻不過…


    他伸手又從胸前拿出一封開了口子的信,微微皺了眉頭,小米怎麽這般匆忙進了京,陸老爹一向嚴厲,城裏都不允許小米多去兩趟,怎麽就允許她遠走他鄉了,難道是因為陸老三大考,還是因為那個回去京都的人…


    “達布!”


    達布正喜滋滋的箭筒裏的箭枝拿出來,準備換了三棱倒刺頭兒,結果突然聽得王上召喚,就趕了過去。


    一進帳篷,他就懇求道,“王上,雖然昨日屬下沒有同您一起衝殺嘉和部,但前幾次可是斬敵不下三十。不過是幾隻箭頭,您就賞屬下吧!屬下願意用戰功交換!”


    不想初一卻是冷著臉,擺手道,“箭頭賞你,吩咐下去,加緊探查葉赫部,隨時出征!”


    “啊,這麽急?”


    達布有心反對,畢竟擴張太快,不利於安撫民心,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腹背受敵。但再看主子的模樣,他也知道勸阻無效,隻能應道,“是,主上,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說罷,他就退了出去。


    留下初一一個,望著四口箱子,再次出了神。


    這個時節,小米正在做什麽?


    京都鎮南侯府的主院小灶間裏,小米手裏忙著剔魚骨,不知為何鼻頭突然癢癢,狠狠打了三個噴嚏,就忍不住嘟囔道,“這是誰在念叨我?”


    一旁的王胖子趕緊接過菜刀,笑道,“小姐,您快歇著吧。可是不敢累著您染了風寒,否則小的要被老夫人當肉燉了。您指揮就好,小的出力。不瞞您說,小的一出生就開始練刀工了,您要切成橫條,絕對不會給您順紋!”


    小米被他逗得笑了起來,就道,“那好,魚肉剔刺之後,剁成肉泥,我要做一道魚丸湯。幹娘不愛吃魚,是嫌棄魚腥味道重,我簡單處理一下,保管沒有腥味,看看她老人家能不能喝碗湯。”


    “能,一定能!”


    王胖子手裏忙碌,嘴裏卻是熱絡應道,“小姐親自下廚,老夫人哪次不是多吃一碗飯。”


    他這話可不是為了恭維小米說假話,初始他們這些侯府的老人,包括刀嬤嬤和平管家在內,都以為小米不過是為了巴結侯府,待老夫人和侯爺都是麵子情。但想出這麽十幾日下來,他們卻都改了這個猜測。


    畢竟沒有誰會像小米這般,不懼油煙,整日調著花樣給老夫人準備飯菜,陪著遊花園,甚至親手撥算盤幫忙核賬。就是對待她們這些下人也從來沒有一分輕視慢待,很是親近,這可不是麵子情能裝出來的。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輕易就能讓人看出其中的純淨和善良。


    隻要有她在的地方,到底出都是歡笑。就是一向冷冰冰的老夫人和侯爺,也好似盡釋前嫌,每日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完飯,歡聲笑語不斷。


    對於一個奴仆來說,還有什麽比主家興旺更重要的?


    沒有,所以,小米這個福娃娃就越發顯得重要又難得了。


    小米不知道她在整個侯府眾人眼裏,已經同前世那幾個穿得花花綠綠的小娃娃等同了。


    當然,若是知道,她也沒有辦法改變。


    這會兒,她滿腦子都是琢磨怎麽抓到高仁這小子,狠狠教訓他一頓。


    這幾日也不知道高仁在忙什麽,先前他說好去宮裏送信的。但好似石沉大海一般,說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也見不到他的人影。


    就是問了玄六,玄六也不知道他躲在那裏。


    小米惱的厲害,昨日尋了借口去外院轉一圈兒,還是沒有找到人。她就是再愚笨,這會兒也猜到高仁這小子必定是犯了什麽古怪脾氣,做了什麽手腳…


    但知道是一回事,要解決這個難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難道要請鐵無雙上朝時候給馮簡捎個信兒嗎,那她要怎麽開口說起她和馮簡的一段…不隻是孽還是良的緣分?


    小米煩躁的厲害,忍不住就把手裏的肉絲剁成了肉餡兒,惹得王胖子小聲問道,“小姐,您不是要做魚香肉絲嗎?”


    “哎呀,我忘了!”小米停了手,無奈道,“算了,既然剁了肉餡,不如做個四喜丸子好了,正好鐵大哥喜歡吃。”


    王胖子自然不會反駁,就是加了小心,時刻瞄著小米,但凡動刀的就搶過去,生怕她再走神。萬一割到手,怕是老夫人就再也不允許她下廚了,那他同誰學藝去啊…


    待得午飯擺上,鐵無雙果然下朝就直接回來,準時坐到了桌子旁。一家三口團團圍坐,雖然人不多,但說說笑笑也算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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