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曆早上翻報紙的時候看到這條新聞,盯著掃了好幾遍,掩不住笑意,立馬就爬上床,把孫尉撓醒了,給他看照片。


    孫尉還沒有醒透,眯著眼睛看了看,又轉身抱著被子睡過去。半夢半醒間,蹭了蹭尹曆,讓他去看看大白身體好點了沒有,再不成今天就得帶它上寵物醫院吊水了。


    大白從來還沒有這樣病過,身體一向挺壯的,倒是小金毛,上過幾回醫院,有一次吊水,大白也跟著去了,在醫院裏焦躁得簡直要把屋頂給掀了,弄得其他寵物統統都很不安,金毛倒是很安靜地躺在角落裏等著針頭戳進來。真正吊上水了,它也就安靜下來,坐在一邊舔舔金毛的臉,伸出爪子給它順毛,或者貢獻出脊背,讓小家夥趴在上麵,舒服一點。


    孫尉吩咐完,就半縮在尹曆懷裏又睡著了。


    “怎麽這麽累,中午要吃點什麽我給你做好了送到片場去。”


    孫尉模模糊糊聽他說要去片場,立刻坐起來,搖頭說:


    “你別去,昨天剛拍了照片,大白都上報了,你再一去,就更說不清了。”


    尹曆本來斜倚在床邊的,聽了這話,半天沒出聲,換了個姿勢橫躺著,臉埋在孫尉的腰腹上,深吸了幾口氣,然後問:


    “這話怎麽說,你有什麽說不清的”


    孫尉不喜歡聚光燈下的生活,作為導演,他工作的時候忘我投入,工作外希望有自己的空間,不過娛樂圈是個是非地,身在其中,大概每個人的本職都要被曲解,娛樂大眾才是第一要務。


    他每天花兩個小時在近郊跟市內來回,幾乎從不與尹曆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除了少數幾位公司高層和家裏人,沒人清楚他們的關係。他知道尹曆不喜歡這樣,他雖然不是高調的人,但是不願意放棄任何同孫尉在一塊的機會,像平常人那樣看電影逛街吃飯,過年的時候一起開車去市裏最熱鬧的地方辦年貨,哪怕跟孫尉一起去寵物醫院給狗看病,這一切他已經肖想了很久。不過現實是,兩個人鮮少有一起出門的境況,就算出去了,也是最冷清無人的地段。


    尹曆心裏最隱秘的地方,憑著一己私欲,隻想要告訴全世界,這個男人是他的。任何人多看一秒,他都會有濃鬱的醋意,無法壓抑地想向眾人宣告自己對他的所有權。


    但是孫尉心裏顧慮重重,他隻是一個新人導演,藝術生命還有很長,現在一旦曝光跟尹曆的關係,勢必無法沿著正常的事業路途走下去。他不怕外界的猜測言論,對他的認可度直線下降也無妨,但在他看來,最理想的莫過於自己摸索著走過這條路,成功失意他都會欣然接受,而不是在尹曆的庇佑下順風順水,拿幾個形式上的大獎,毫無建樹就歸隱。


    孫尉嘴笨,不怎麽會講話,也不懂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他隻是伸手撫了撫尹曆的頭發,低聲安慰他:


    “以後,會好的......”


    尹曆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坐起來,依舊像開始時那樣看著孫尉,然後問他:


    “晚上要吃點什麽,你最近明明拍戲不忙,還是瘦了。”


    孫尉說了晚上想喝豬腳湯,還要嚐嚐水煮肉片,鄉下何伯送的野黃鱔擱在池子裏養著,紅燒了也不錯。


    但是尹曆始終沒回來。


    孫尉一個人睡在空蕩蕩的大屋子裏,這是他第一回跟尹曆分開,就算有時候出外景,趕午夜場,他無法回來,尹曆也會做好了宵夜,在片場附近的酒店裏等他,讓他暖暖地吃飽了,再把他打理幹淨,抱到床上一起睡。孫尉這模樣可不就是隻憨實的小豬,躺在他身上,靠近懷裏的時候還會亂拱亂蹭,半天都不安分。


    可是現在,孫尉腳上冷得厲害,腳趾都蜷縮在一起,明明蓋了最厚的棉被,屋裏暖氣也開了,如今已經是春末,他還是冷,最後手環抱著雙肩,很久才有一點睡意。


    孫尉迷迷糊糊地想,也許尹曆真生氣了,他可以向他道歉,但暫時不能公開兩個人的關係,至少要等他有一樣拿得出手的作品出世,他的處境不再這麽窘迫難堪,不再隻借著尹曆的光環,自己也可以獨當一麵,讓他驕傲的時候,孫尉會毫無顧忌地與他比肩。


    第二天,孫尉沒有去片場,他留了幾場比較平穩的戲給副導完成。國內一年一度的電影盛會正式開幕,這個電影節打著國際的旗號,雖然不如歐美那些曆史悠久星光熠熠,流程等各方麵也借鑒學習了不少,一向是亞洲電影的風向標。


    師父蕭逸作為主席評委之一,在孫尉剛到會場之初,就拉了他與其他諸位大師交流。孫尉出國深造過幾年,很懂得西方電影的結構思想,再加上說話爽直切重點,幾位外國大導演對他讚不絕口。


    晚上的紅地毯,更是星光璀璨,爭奇鬥豔,孫尉坐在主席團後一排,看著巨星們流水似地匆匆走過,就知道明天報紙上又要對各位的穿著品味做出怎樣的評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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