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國第一大學裏的一棟教學樓內。


    青倫坐在一個巨大的階梯教室裏,麵前擺著最新的醫學教科書。她修習的主要科目是宇宙學和醫學,此時此刻她便正看著教授在台上講解身理解剖等知識。


    她的前麵坐著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覺得這個背影很熟悉,似乎什麽時候見過,可是麵前這個男生又是金黃色的頭發,她實在無法從她的記憶裏翻出一個有著金黃色頭發的男生的影像來。


    下課時,那男生起立時,側頭看了一眼青倫,他似乎察覺了有人在盯著他,以至於這側頭地輕輕一眼裏竟帶了些懊惱。


    本來一直從背後奇怪地盯著他的青倫此刻便清楚地看清楚了,也清楚地回憶起他是誰了。


    是司鈺!


    “司鈺?”青倫輕呼。


    “你認識我?”


    “你還是叫司鈺?”


    “我一直都叫司鈺。”


    “……”可是這麽多年都過去了。


    “你是誰?”


    如果他是司鈺怎麽可能不認識她是誰呢?“你好,我叫青倫。”她定了定神後,微笑著伸出手想要與他握手以示友好。既然忘記了,那就重新認識好了。青倫如是想。


    可是沒想到聽到的回答是:“我有女朋友了。”說完不屑地挎上單肩包,大步流星地朝著門外走去。


    青倫被這句話噎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難道真是自己認錯了?


    隻是兩張臉實在太像了,真真是一個模子裏的。


    青倫對著自己搖搖頭笑著走了出去。到了教室樓下,又看見了司鈺,他的旁邊跟著一個女孩兒,披著長長的直發,穿著淺綠色的連衣裙,隨著春風輕輕飄揚。


    在那之後,青倫再也沒看到過司鈺。


    一場短暫的重逢仿佛是一場輕飄飄的夢。


    一年後,青倫修完所有的課程,從白民國遠渡重洋回到天虞國,參加了第二年的皇家新學博士的競選比賽。


    她毫無懸念地考上第一名。


    天虞皇帝宣詔讓她進宮覲見。


    延和殿裏,皇帝穿著日常服飾坐在禦案之後,旁邊侍立著一位身穿紫色宮衣的太監,禦案下邊還站著一個手持玉笏,身穿一品朝服,腰係玉帶的大臣。


    “你是青倫?”皇帝合上正在審閱的奏疏,往椅背上靠去。


    “是。”


    “為何不跪?”


    “……”青倫在來之前便一直在心裏排斥,她實在無法向別人下跪,即使那個人是當今天子。可是不跪必然引來皇帝的不喜和疑慮,她以後在皇宮裏行為做事都會難上加難。如今,可怎麽辦呢?


    “回皇上的話。”侍立在皇帝身邊的太監說道。


    “民女如今二十八歲,從未給人下過跪,所以心中有些……”


    “這可是天子麵前,天下子民麵見皇帝,三跪九叩是既有之禮。”皇帝身邊的那位公公以平靜中略帶傲氣的語氣說道。


    “公公說得是,這便向皇上行禮告罪。”青倫化出一片牡丹花來,讓這些牡丹花和青倫一道躬身行禮。既然要跪,就要跪得值。青倫在心裏想。


    一朵朵的花兒竟然齊刷刷地向自己彎腰行禮,這可是皇帝從來沒見過的,而且牡丹花還是天虞國民尤其是上層貴族最喜愛之花,他們認為其雍容華貴的容姿象征著美好富貴和吉祥高貴。青倫就跪在花叢之中,此刻在燦爛的芙蓉花的襯托下,竟如同飄飄欲飛的仙女,讓人心花怒放。一時間,萬歲龍顏大悅,哈哈大笑著讓青倫起來,連忙問青倫這是怎麽辦到的。


    “隻是幻術罷了。在姑射國除了研習現代科學,還涉獵了一些奇門遁甲,今日能夠讓萬歲顏開,也算是沒有白學。”青倫在心中暗暗歎氣,看來自己如今是越來越滑溜了,說起違心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一個女子,能夠拔得頭籌,也算是巾幗不讓須眉。隻是總觀本朝曆史,卻實在沒有一個女師…不知徐卿是何看法?”


    剛剛一直站在一邊的大臣此刻站到皇帝麵前拱手說道:“臣以為,此是開風氣之先,為後世作表率,雖然曆史上的確沒有女性做過皇子之師,但在東漢卻有班婕妤曾為稱製終身的鄧太後授業,為後人稱頌,也不算違背祖製,此外,如今各國都崇尚男女平等,以女性為師,也能讓各國國使看到我天虞國並不是文明腐化之國。”


    “嗯,徐卿說的很是。各國,尤其是那姑射國,總是以我國乃文明腐化之國的辭說屢屢侵擾我國,朕廣招新學人才,便是以身作表率,希望與大臣們一道戮力同心,共渡時艱哪!”


    “謹遵聖明!微臣一定不負萬歲期望!”那被稱為徐卿的大臣再次拱手言道。


    “我讓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皇上側頭對著身邊侍立的公公問道。


    “回皇上,已經準備好了。”


    “去拿過來。”


    “是。”


    “既是愛書之人,朕想著賜黃金白銀反倒辱蔑了先生清名,好在朕平時有愛好個文筆書法,便提早寫了幾個字,送給先生,以資鼓勵。”


    “謝皇上賞賜。”青倫接下已經裝裱好的卷軸,準備叩首謝恩。


    “不必跪了,朕知道你受的是新學教育,對這些個傳統的繁縟禮節感到厭煩,以後便不必跪了了吧。”


    青倫在心裏一陣打鼓之後,覺得這句話在更多程度上帶著試探的意味,便還是跪下了:“皇上恩慈,體諒民女,不過禮儀確實不可廢,民女也不能借新學之理由而不顧朝廷禮儀綱常。民女初來皇宮,著實不知高低,失禮之處,請萬歲責罰。”


    青倫心裏還有些餘悸地與徐卿一統退出來。這皇帝的心思,實在難以捉摸。


    “剛才多謝徐大人。”


    “不必,風先生已經給我打過招呼了,以後在皇宮隻要不出大問題就可以了。話隻能到此,先生保重。”說完他便離開了。


    風先生?風玦?


    看來對於世道人心,還是風玦懂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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