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衍原本以為從拍攝到上電視中間應當有一個很長的製作周期, 誰知道第二天早晨, 他就在嚴家爸爸吃早飯時看的早報上發現了自己的照片。


    他看到的時候全家人都已經知道了。他們圍在餐桌上嚴父的座位旁邊七嘴八舌地討論報紙上的內容,聽到邵衍下樓的聲音, 又齊齊轉頭盯著樓梯上的他。


    鍛煉完之後洗個澡神清氣爽,邵衍的心情不錯,見狀便大大方方地抬手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早啊。”


    “衍衍!”邵母喊了他一聲,倏地將報紙從嚴父手裏搶過來,朝他抖抖, “這個上麵的人真的是你?”


    邵衍接過來一看, 才發現到報道交流會的消息居然放在報紙的第一張。他入場前回頭對媒體揮手道別的照片跟好幾個不認識的人一起被剪輯成了背景,背景上放了很多切成圓形的大頭照片, 他看著鏡頭麵帶微笑的一張也被放在相當顯眼的位置。


    報紙上的字倒是都還好認的——“全國首屆藝術文化交流會召開,各省協會百花齊放。”


    倒是個中規中矩的標題,內容卻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兒,裏麵有三分之一的篇幅都在描寫從a省來的神秘國學會員邵衍。報社的編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好像收了紅包似的不要錢朝外丟好話。非但高度評價了邵衍入場時的大方禮貌, 後期他跟何教授之間的矛盾更是相當仔細地從頭描寫到尾,用詞精準腦補狗血, 看得都叫人忍不住熱血沸騰起來。


    邵衍吭吭哧哧地看下來, 雖然有些地方不太理解, 有些細節和他自己經曆的也有些出入, 可從字裏行間的, 他仍舊能很清晰分辨出寫文章的作者在故意將輿論朝著有利於他的方向引導。


    他不太懂得對方這樣做的原因, 心中卻是滿意的, 便將報紙塞回了邵母懷裏,點頭回答:“是我啊。”


    邵母張了張嘴,眼睜睜看著邵衍越過自己下了樓,站在台階上好半天都在盯著兒子的背影發愣。


    她在a市時是聽說過邵衍講自己加入了一個什麽什麽研究協會,邵母對這方麵了解的不多,聽這個名字便以為是學校裏麵學生或者老師自己組織起來的業餘社團,那個時候也沒多想,現在早忘的差不多了。前段時間時她也碰上過幾次邵衍和人計劃交流會見麵方式的電話,本以為他隻是要和一些假期來a市旅行的同學見麵,並不當一回事,還叮囑過讓他和朋友出門吃飯千萬不要在付賬上小氣。


    可她從沒料到兒子會去真的參加一個看起來那麽高大上的交流會!居然還拍照登報了!


    邵家其實沒少上報紙,尤其是邵老爺子在的時候,邵家一丁點風吹草動那都是在a市的日報上有版麵的。照理說邵母不該為這事兒那麽稀奇,可邵衍上的畢竟是全國性的報紙!性質和各省各地方小打小鬧的報社完全不一樣!


    她是這樣的想法,家裏的其他人也全都不差,桌上除了嚴岱川在邵衍落座之前給他拉了一下椅子之外全都目光炯炯地盯著邵衍一動不動。


    嚴家的廚師端上邵衍在出門鍛煉之前上鍋蒸的水晶蝦餃,看到餐桌這邊奇怪的氣氛迅速地離開了,邵父將椅子朝兒子的方向拉了拉,小聲問:“衍衍,你什麽時候會寫毛筆字了?”


    邵衍也不驚慌,瞥他一眼,慢悠悠反問:“你以為我以前不會嗎?”


    “咦?”邵父聽他這樣一問,還真的點點頭,“你以前在你爺爺那邊的時候確實被按著學了一段時間,後來我也沒見你怎麽練啊。”


    邵衍笑了:“我懶得練嘛。你看我前段時間就喊小川哥給我買小毛筆字寫東西了,也不關心關心我。”


    邵衍說別的話邵父不會相信,說自己懶那邵父真是太讚同了。他以往忙工作,一天除去睡覺之外能有兩個小時呆在家裏就已經不錯了,和邵衍雖然名為父子,但彼此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對兒子那個“懶”,簡直是深惡痛絕。


    至於邵衍這些天寫字用的是什麽筆,說實話他真的沒怎麽注意。邵衍以前那麽懶,寫作業跟要人命似的,現在能動筆寫字他就已經很欣慰了,哪裏會去管他怎麽寫啊!聽到兒子這樣一說又忍不住有些愧疚,也不再問了,拍拍兒子的後背道:“哪裏不關心你了,爸爸關心你的。”


    嚴岱川在一旁聽這對父子的交流,偷眼瞥了下正在桌首笑眯眯看報的父親。嚴頤的臉上帶著早年打江湖留下的戾氣和風霜,每一條皺紋裏都帶著濃濃的凶惡,要不是他現在老是笑眯眯對人,那嚇哭小孩子是很平常的。


    腦袋裏琢磨了一下自己跟父親說“你也不關心關心我”之類的話,父親也黏糊糊地回答“爸爸關心你”啥啥啥的。


    嚴岱川一陣發寒,後背的汗毛一根一根豎了起來,連帶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渾身都寫滿了不自在。


    他看到邵衍還在和邵父說自己上電視和上報紙的事情,便動手給他的豆漿裏放糖。邵衍住到了嚴家之後他才發現對方有多嗜甜,一杯豆漿或者牛奶要倒四五勺白糖和煉奶才能滿意,他幫著邵衍調好了味道,摸了下豆漿杯壁的溫度,這才把杯子推到了邵衍的碗筷邊。


    邵衍恰好說到何教授諷刺他那裏,這一段記者們不了解,後來從旁觀者的口述中描寫出來的也有些出入,邵衍講出現場版來真是聽得氣死人了,邵父拍案而起,怒氣衝衝罵道:“這個姓何的教授是p省來的?太囂張了,敢這樣對你,爸一定讓他吃點苦頭。”


    嚴頤在一旁道:“不用你那麽麻煩,衍衍這次把他輸成這樣,這個姓何的回去有好果子吃的。字畫的價格肯定也要跌了,以後被人嘲笑的日子還長著呢。”


    邵衍順手接來杯子一飲而盡,甜到發膩的豆漿讓他享受地眯了眯眼,轉頭看了眼不動聲色的嚴岱川,他也把自己蒸籠裏的三隻蒸餃夾了過去。


    嚴岱川有那麽片刻的受寵若驚,這待遇以前都是邵家爸爸媽媽才有的!


    水晶蝦餃是邵衍親手做的,澱粉和澄麵要用開水一點點燙開,才能得出蝦餃皮這種晶瑩的透明感。邵衍前段時間自己去抓了幾味調味的材料處理好了,和麵的時候燙的水就是煮過調味料的開水,這使得蝦餃皮一口咬下後除了柔韌外更加滿口飄香。蝦餃裏一包鮮汁,放的卻不是整粒的蝦仁,而是剁成泥的蝦仁混上高湯和娃娃菜調的餡料。包的時候再在裏頭埋進一顆小粒的整蝦,吃起來爽脆彈牙。蝦餃皮很薄,卻很有存在感,勁道的口感需要不斷咀嚼,皮的香味混合了清爽的蝦甜更是絕配,不必再另外蘸任何醬料,就已經夠回味無窮的了。


    邵父還在那裏跟嚴爸爸說何教授會有的下場,看到邵衍把餃子分給了嚴岱川之後人就呆了,他傻傻地看著嚴岱川慢悠悠把那三個蒸餃吃完,有那麽點委屈地看著兒子:“你們倆什麽時候那麽好了?”


    “有嗎?沒有嘛。”邵衍轉頭看嚴岱川,嚴岱川正在擦嘴,也看過來,兩個人默契地給了對方一個微笑。


    ******


    這個讓邵母甚至開始惶恐的報道自然也在外界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國學界的內部人士關注的是邵衍在報道中被誇獎的神乎其神的天賦,外行看的卻是交流會上他和何教授兩個人之間鬥法的熱鬧。何教授的名字雖然不怎麽紅,但在國內也是小有了一些聲望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勝過他,這證明邵衍不管是什麽背景,至少是有著勝過何教授的真材實料的。


    那段被媒體們放出來的有關他和何教授比賽過程的視頻更是受到了非一般的關注,熱度在短暫的醞釀之後一下子提升了起來。人們對學術界的興趣遠比業內原本以為的要大,隻是他們對國學的認知一直停留在一群白胡子老頭穿著道袍似的棉褂子背著手喝茶聊天上,自然很懶得去關注這些無聊的消息。冷不防發現這些追求風雅的圈子裏竟然也跟宮心計似的各種勾心鬥角,群眾們熱愛八卦的心一下子就被喚醒了,隻有擔心熱鬧不夠看的,哪還會在意什麽圈子不圈子啊。


    官方和那群跟何教授有合作的媒體們積怨已久,與何教授混在一起的那些人少有真正熱愛國學的,為了一己私欲他們做了不少攪混水的事兒,讓原本清清白白的研究圈子越來越市儈也越來越混亂。不滿他的人從來不少,隻是何教授他們行事小心,從沒有露出過什麽可以讓他們遭受打擊的把柄。這次的事情於是就成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連許多之前預料到何教授這次恐怕要遭殃的人都沒料到之後的風浪會那麽大,網絡媒體實體媒體,扒皮何教授的活動越來越火熱,簡直將何教授家的祖宗都快查了個幹淨。他和境外和沿海某些臭名昭著的媒體合作炒作自己的事情自然也瞞不住了,包括p省研究協會內好幾個正在炒作中的所謂“大師”這下也變得無所遁形。


    之前收過他作品的不少收藏家悔都要悔死了,可現在再出手他的作品,打個一折都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收。錢先生也為此遭受了一些影響,好在不大,應付應付也能過去,在那之前他特地找到a省研究會下榻的酒店裏去找邵衍道歉,雖然沒見到人,但歉意也已經托李教授他們帶到了。錢教授這人就是有點書呆子,除了書畫之外一點人情世故不通,邵衍有毛病才會和他計較,被李教授他們好言勸了勸,便把他那天的冒犯當做個屁給放了。


    他的近況和何教授的則截然不同。


    作為熱門事件中的另一個主角,他受到的關注其實一點不比何教授要少。光長相就能吸引一大群娘子軍偏向他了,國學圈裏出帥哥的幾率實在太低,才華和帥哥結合起來更是刷滿了時髦值。這一代的年輕人越來越注重國內傳統文化的留存,對年紀輕輕願意潛下心來研究國學的邵衍第一印象自然極好,他跟何教授的這場比賽無疑成了墊在他腳下的第一塊墊腳石,讓他的形象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媒體後期也是拍到了邵衍被保鏢們護送離開的畫麵的,這種電視劇裏才能看到的高能情節簡直將放在邵衍身上的那些目光熱度推向了最高點。


    所有人都在試圖挖掘他從前的經曆,以及弄明白一個問題:他到底是誰!


    真正有了知名度之後,過去肯定是瞞不住的,邵衍現在正在a大讀書的消息很快就被人給發現了。a市的人那也是上網的,雖然大部分都和邵衍沒有真正見過麵,但對於邵家的事情,因為前段時間邵父的大肆炒作多少還是有些耳聞的。邵衍是富三代甚至富四代的消息短短幾天內就在網絡上傳遍了,沒過幾天,更深層的、有關於他們一家和邵家現任家主之間的恩怨自然而然地又被舊事重提起來。


    他的經曆一時讓很多人無法言語。


    從小生活富足,在爺爺去世之後瞬間跌落雲端,除了百分之五的股權外幾乎失去了邵家的一切。上大學之前一直是個胖乎乎有些傻氣的小年輕,入學後不久重傷一場,從那之後整個人就像蛻變般開始變得出色起來。


    這種跌宕的人生是很多平常人家難以想象的,一時間同情和欣賞的聲音瞬間充斥在了有邵衍消息出現的各個地方,網絡上甚至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大批推崇他的“後援團”,邵衍這個名字,在這陣風頭上簡直成了“國學年輕儲備”的代名詞。


    邵衍都火了,禦門席這個名字沒道理默默無聞。事實上邵衍居然會做菜的消息讓很多崇拜他的年輕人相當意外。但被迫分家之後他幫助父親掌管餐廳並將餐廳的聲譽做的更上一層的消息來源卻十分可靠,讓人不得不信。尤其是各個曾經光顧過禦門席的顧客,對這個出於邵家卻遠勝於邵家的餐廳都毫不吝嗇誇獎的聲音。能進得起禦門席的多半不是普通人,講的話也就格外權威,聽著他們對禦門席那些菜品的形容,不少人隔著屏幕口水就收不住了。當然也有人懷疑這些誇獎的真偽,畢竟邵家這個美食招牌在a省周圍還有些聲望,禦門席這個剛出來的,許多人那是連聽都沒聽過的。


    餐廳現在的管理者也是從邵家出來的,邵老爺子的親兒子和親孫子,再強,難不成又能強得過已經過世的老家主?


    對於這些好似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質疑許多知情人理都懶得理會,隻同情他們井底之蛙,並且反複央求他們千萬不要去光顧禦門席。a市的禦門席現在提前兩天已經訂不到位置了,想吃飯還得提前半個星期就策劃,其中占據了預定名額的大多都是臨近地區慕名來品嚐的顧客,被拒之門外的老客人們窩火死了,又看不得禦門席被質疑,又一點都不想餐廳裏的客人比現在更多。


    許多人聽的心裏癢癢,查過人均消費後不少家境寬裕的就打算去一趟a市嚐嚐這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餐廳,結果還不等他們動身,邵父這邊的官方消息便令s市的許多饞貓們精神一震。


    禦門席在s市的分店,即將開業了。


    ******


    邵父這些天帶著邵衍的那群徒弟在s市各處下館子,和a市不同,這裏許多有些聲望的老餐廳味道真的很出色,安逸慣了的邵父雖然自信兒子的手藝,但這段時間來壓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為了s市的這個餐廳,他少說投資了五千萬。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和嚴家借的,但借錢總是要還的嘛,這筆賬到底還是算在他心上的。現在不同以往了,在a市的生意要是虧本的話,那他們一家絕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節奏。


    邵衍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家裏人從沒把壓力給過他,父子倆也沒有做過有關投資上的交流,以至於直到如今邵衍還以為自家做的是小本生意。


    開業的前一天邵父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店裏的所有硬件設備,仔細核對了請柬的投放、媒體的邀請、以及開業當天的各種儀式細節,一夜難眠後,早上天沒亮就跑到了自家店裏。


    他本以為自己應該是第一個到的,沒想到才出電梯就聽到餐廳的方向傳來不小的動靜,又驚又怕地偷摸一看,才借著燈光發現原來是比他還要早到的邵衍。


    邵衍正在搬前些天運到店裏的水缸大小的蒸罐。那蒸罐可不輕,一群大漢給蒙著防震塑料滾進來的,邵衍半蹲著一下就抱起來了,看得邵父都有些發傻。邵衍在餐廳大門的方向左右轉轉,然後把蒸罐放在了一個自己滿意的位置,這才點點頭離開,臨走前他朝邵父躲著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沒點破自己父親小小的自尊心。


    邵父蹲在牆角那裏慢慢地挪,挪到靠近蒸罐的位置,蹲在那邊盯著罐上金紅交織的龍紋,不知怎麽的,心裏就安定了許多。


    怕什麽,哪怕虧本了,他還有兒子和老婆在啊。


    因為邵衍的緣故,s市以及周邊城市的許多大媒體這次很積極,早早就全來報道了。等到架好機位,賓客們才陸陸續續趕來,到的最早的,就是前些天被專機接來的邵家集團的那些股東。


    聽說這群人是邵氏集團股東的時候媒體們都很是詫異,邵父和邵家現任家主尷尬的關係現在托邵衍的福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這群邵家的股東來這裏給邵父捧場?


    要說邵家兄弟的矛盾是謠傳,可邵家現在的家主卻又偏偏沒到,來的這群股東們麵對記者們暗藏機鋒的提問隻是笑而不語,他們早和邵玉帛不是一條心了,意味深長的表示更讓人浮想聯翩。想來想去,記者們也隻能把現狀歸咎為邵家現任家主的位置來的名不正言不順,股東們都都不服他管轄上。


    廖河東他們被登頂後目光所及的一切給震撼到了,禦門席早已經不是他們想象中那個邵家的老店。沒有任何一刻他們像現在這樣清晰地意識到這已經是一個獨立產業的事實,這裏的一切,裝潢、地段,還有遠勝於目前邵家餐廳的氣派,都讓人在驚歎之餘,忍不住悵然若失。


    賓客在陸續到場,廖河東他們站在餐廳的觀光窗邊朝外看去,上午的s市天氣晴朗,陽光灑落進來,讓這個位處高層的餐廳看起來如同懸浮在雲端之上。


    邵父原本的不安在接待一個又一個客人進場後逐漸開始消失,來的人遠比他想象的要多,一些原本他隻是試探遞出請柬的大人物竟然也真的到場,讓原本沒報什麽希望的邵父在始料未及之後又忍不住欣喜若狂起來。s市雖然水深,但黑白兩道的大佬們卻意外的隨和,這些人是不能出現在媒體鏡頭裏的,媒體們也默契地沒有去拍有關他們的畫麵,邵父將他們特別帶去不同的廂房安排好後,出來的腳步都輕快了兩斤。


    有了這些人的捧場,至少在下一次變數到來之前,禦門席的日常經營是不會遇上什麽麻煩了。這對初來乍到的邵父來說不啻於一個大好消息。雖然他不太清楚這些人為什麽會真的到場,但反正是好事就行了,邵父想問題挺簡單的。


    放在門口的蒸罐在賓客入場之後就開始加熱,邵衍讓徒弟們拿圍欄在蒸罐旁邊圍了一圈,用無煙的小火在罐底燒,裏頭煨進從淩晨就開始燉的佛跳牆,香氣頓時充盈了大門進來一整個餐廳的位置,讓還未踏足的賓客們才踏出電梯就忍不住加快了腳步。連被帶到包廂裏頭安置好的幾個人都忍不住出來看是哪裏的香味,邵衍第二次出來加水的時候,蒸罐周圍已經讓他擠不進去了。


    宴席原本定在十一點半再上菜,可看到還沒到點就已經開始人聲鼎沸的餐廳,邵衍想了想,還是收起添水壺,回去吩咐田小田他們先把玉豆乳給上上來。


    他想做這道菜蠻久了,隻苦於沒有工具。到了s市之後,他硬是讓邵父買了個專門磨豆漿的機器放在廚房裏。豆子前一天已經用調和出來的蜂蜜水泡過,邵衍早上帶著徒弟幾個用熬過的奶漿細細磨出來。這種豆漿單純用石膏是點不起來的,石膏裏必須再添幾味輔材的香料。雖然工序麻煩,但好在一次就能做一堆,如果用量大,一次性點一桶出來,平均算算用的精力也不不比做其他的小糕點多。


    芝麻被炒到淡黃色,熱騰騰盛出來磨成碎末,不必很細,大概在嘴裏能察覺到的顆粒,潤滑的油脂被研磨迫出來,香氣瞬間變得濃鬱。再添上其他堅果的碎末,一齊灑在點好的玉豆乳上,晶瑩柔軟的豆腐顫巍巍的,異常漂亮。


    大廳裏的賓客們還在蒸罐邊圍觀,隨著時間的流逝,香氣越發充盈。海鮮的鮮和雞汁的甜交混霸道,讓人忍不住口舌生津,便有人猜測:“這個大概就是那些人禦門席的招牌佛跳牆了吧?我朋友以前去a市吃過,回來之後,哎喲喂!說是那個好吃哎!講都講不出來。我聞著這個味道,也是講都講不出來了,肯定是佛跳牆。”


    大夥的討論聲立刻沸騰起來,這些天因為邵衍的關係禦門席的各種招牌菜在網上都傳瘋了,看照片倒是瞧不出有什麽特別不一般的地方,可吃過的人齊齊都說味道絕了!滋味這東西用文字怎麽能形容出來?隻有自己去吃過才知道真假。拿到請柬的許多人原本都是不打算到,可是後來禦門席搭著交流會的東風炒的太熱了,他們琢磨琢磨,又怕後悔,到底還是來了。現在圍在這個瓦罐旁邊,就知道自己沒有浪費時間。


    守在門口的記者們又騷動了一下,門口出示過請柬,茅先生帶著一大串後輩嚴肅地出現在了大門口。他在s市也是很有些名氣的,因為魚唇做得好,許多電視台都願意邀請他做美食節目的特約嘉賓,知名度雖然比不上大明星,但在美食界也是相當有底氣了。原本禦門席開業,還有記者暗想s市美食市場原本的平靜估計又要被打破了,如同茅家這樣的美食家族還不知道會怎麽應對呢,誰知道才開業就看到茅先生居然親自到了,一時都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臥槽!”媒體們你看看我看看你,回想著剛剛進去的那一批大佬,心中都忍不住詫異地琢磨,禦門席這一家人到底是個什麽來曆。


    單純說是邵家的子孫,鬼才相信!邵老爺子活著的時候也不見會有這個排場!


    廚房方向卻忽然有了動靜,一連串服務生們端著托盤走了出來,托盤上那一個個小巧漂亮的青花小碗胎體圓潤,清甜的香味衝破濃鬱的湯香彌漫開來。


    眾人遲緩了片刻,齊齊有了動作,迅速離開蒸罐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開席用甜點的規矩也是從未聽說過,但這會大家都肚子餓了,當然不可能提出什麽異議。小碗裏的甜品分量並不多,泛著瑩潤的奶白色,上麵細細鋪了一層均勻的芝麻碎,稍坐近一些,甜香味就濃鬱的醉人。


    眾人原本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的雙皮奶或者奶凍,撥開上麵的碎末時心中還想著這個雙皮奶做得還蠻精巧的。入口之後才發覺全不是那麽一回事,滑潤的奶漿包裹著一觸即化的豆乳融在舌尖上,滿口都是芝麻的濃香和蜂蜜的清甜。


    “哇!”


    “哎呀這個是什麽東西啊!”


    “這個不是雙皮奶吧?雙皮奶哪有那麽好吃?”


    沒想到第一道菜就會是這樣的品質,宴客廳裏頓時喧鬧了起來,之前去參加a市參加過禦門席的一些老客人一邊吃豆乳一邊在心底不屑地哼哼——


    ——讓你們不相信,一群土老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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