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得沒錯,您如果看過八卦,並且研究過其中的每一卦,就會明白村子的布局如果用線連接起來,正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十卦‘離卦’的圖形,卦象是火。主客雙方如同兩對燃燒的火,互相照亮,互相競爭,看誰的火焰更光亮,看誰照射的時間更長,主方應當盡量發出光輝……”


    眾人聽得驚奇,暗暗讚歎。


    張清揚若有所思地問道:“這‘離卦’如何解讀呢?這和你們崇拜太陽有什麽關聯嗎?”


    米西老人是周易大師,在這樣的小村子裏不被人所知,今天被張清揚問到,自然要顯示一些學問,微笑道:離卦的意思是,當人類麵對困難時,必然就要攀附別人,找到依托才能安全。


    但我們應把握原則,不可偷機取巧。應覺悟生老病死自然常理,知天樂命,才不會因得不到依附而自尋苦惱。


    依附不可乘人之危,采取脅迫的手段,以免招禍。依附強者,應柔順中庸,時刻警覺,才能化險為夷。說到底,無非勸人相信大自然的規律罷了,凡事種種不可強求啊!


    大家聽得出神,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但要說個究竟,又說不出來。


    張清揚琢磨了半天,苦笑道:“古代先哲有想法啊,村子造成這樣的形狀,他想表達什麽呢?”


    米西老人眼神一疑,並沒有說話。


    大家繼續向前,很快就來到了半山破上的一塊平地。一側就是山崖,站在山崖邊,順著對麵兩座山峰的缺口正好可以看到日落美景。


    一輪火紅的太陽好像害羞的姑娘,漸漸向山後落去,映紅了天邊的一切。殘陽如血,朦朧地籠罩整個世界,天邊隻剩下一道晚霞,遠處的雪山被映紅了,好像著火了一般。天色漸漸暗下來,眾人默默地站在原地,一臉的肅穆,無不被這大自然的美景振住了……


    “好美……”林回音閉上了眼睛,雙手握拳舉在胸前,也不知道她許下了什麽心願。


    等太陽完全落下山後的時候,黑夜降臨,他們看到了一彎月牙,它仿佛在追逐著太陽的腳步,可永遠也不會追上。


    張清揚收回目光,攙扶著米西老人說:“老人家,我們回去吧。”


    “這裏的日落我看了六十多年,好像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景色……”米西老人感慨道。


    張清揚感覺到他心境的變化,看了眼彭翔和林輝,說道:“你們扶著回音走前麵,我和老先生在後麵走。”


    彭翔知道領導可能有話要說,便和林輝先拉著林回音走到前麵了。張清揚扶著米西老人緩緩跟在後頭,說道:“老人家,如此美景,您就不想讓更多的人看到嗎?”


    “一切都是天意!”米西老人冒出一句莫明其妙的話,他知道張清揚在說開發旅遊業的事。


    張清揚接著說道:“來時我經過了馬亞斯湖邊,它就像雪山腳下放著的一麵鏡子,人站在邊上,好像心靈都會淨化。剛才我站在這裏看日落,想到了很多關於人生的事……”


    米西老人點頭道:“您說得沒錯,太陽可以引人深思,日出日落,這是一日輪回。”


    張清揚說:老人家,我知道您一直在秉承祖先的遺願,想永久地保護這方淨土,但是我覺得時代不同,我們在保留這塊淨土的同時,如果能讓更多的人看到,不同樣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嗎?


    有些秘密要藏在心中,但有些秘密在麵對大自然的進化時是否可以選擇公開?您想沒想過,為什麽在西北眾多民族當中,有很多的民族、文化已經消亡了,即使有些少數民族、部落還在,可他們還留有多少祖先的東西?


    如果他們的文化沒有人知道,就沒有人傳承,他們的曆史會隨著時間慢慢淹沒……


    米西老人聽懂了張清揚的暗示,淡淡地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斯圖人不會出現那種情況,我們一直在傳承自己的文化。”


    “十年、二十年可以,可是您想過沒有,一百年,兩百年之後,那些年輕人還願意留在這裏嗎?”


    米西老人的臉色僵硬了,張清揚說到了痛處,這些年確實有斯圖村的年輕人陸續離開,一但他們見到了外麵的花花世界就不願意回來了。斯圖村的人口越來越少,隻剩下老人了。


    張清揚接著說:“我來時注意看了,有些木屋已經空了,如果有一天斯圖村的年輕人不在了,而老人又相繼離去,那麽斯圖村的曆史和秘密也要長埋在雪山腳下嗎?您引以為傲的先民文化將怎麽辦?”


    “哎……”米西老人長歎一聲,“我也在擔心,可是還沒找到好的辦法。”


    張清揚動情地說道:“我尊重你們的民族,更尊重你們的秘密,但是我同樣想幫助你們完成文化的傳承,如果您知道什麽,如果可以……是否可以告訴我?”


    米西老人停下腳步,冷冷地說道:“您是指那件衣服和地圖吧?”


    “沒錯,我知道您一定發現了什麽,但又不方便說,是吧?”


    “是的,我是知道這兩件東西的來曆,也看懂了那張地圖,可是……我不能說,這涉及到祖先的秘密,這也是我們世代保護、傳承的秘密!”


    “那是什麽?”張清揚逼問道。


    米西老人搖搖頭,不願意多說。


    “好吧,既然您不想說,我也不逼您。走吧,我們回去。”張清揚失望地說道。


    兩人誰也不再說話,快要下山的時候,米西老人突然自言自語道:“斯圖人崇拜太陽,最尊貴的物品是羊,可以說羊就是我們部落的圖騰。我們視羊為上天之賜,它讓我們充饑、取暖……羊皮是我們的寶貝……”


    張清揚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米西老人接著說道:“那塊地圖不是完整的……”


    “啊……”張清揚張大了嘴巴,這個消息太振驚了,或許這是此行最大的收獲。


    米西老人拉住張清揚:“我知道您想知道什麽,能給我一些時間嗎?”


    張清揚興奮地點點頭,又問道:“如果我能破解一些東西,您是不是就……”


    “如果你真能破解部分秘密,這就是上天的意思,我將把我們的秘密說出!前提是……您要幫我們恢複斯圖人的地位,幫我們把文化公布於世!”


    “沒問題!”


    “謝謝!”


    “是我謝謝您才對!”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在這個夜晚,他們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一位省委書記,一位落部的族長,他們建立了特殊的友誼,這段故事在若幹年後也傳為了佳話,成為了西北省委書記繼任者的榜樣!張清揚用實際行動告訴後來人,要想完成西北的長治久安,完成民族大融合,隻有在心裏先同他們成為朋友,才能談發展。


    張清揚離開斯圖村的時候,得到了全村人的歡送。米西老人帶領全體族人送他們到村口,拉著張清揚依依不舍地說話。張清揚答應他一定會再來的!雖然米西老人對米拉的態度沒有改變,但是看得出來,其它家人對她友好了很多。


    在回去的路上,張清揚久久未能平靜,腦海裏想著這兩天同米西老人的談話,還有關於羊皮地圖的事。他知道米西老人已經給了他很大的暗示,希望能通過這些線索破解地圖的秘密。


    坐在車上,張清揚也和米拉聊了很多,把自己和他父親一些關於西北發展的談話告訴她,也想聽聽她的看法。漸漸的,車上的人全部參與了談話,從他們的口中,張清揚也觸動了一些改革的靈感。


    張清揚沒有馬上回蘇吉,而是通知了巴津縣委,他在縣委召開了全體幹部會議,把基層幹部都叫了過來,大家坐在一起討論少數民族聚集地多的地區應當如何發展經濟。


    他在會上和當地的幹部談了很多,說到最多的語詞就是“尊重”、“信任”、“公平”、“友愛”。


    張清揚在會上傳達了省委今後的少數民族政策,這也是他改革中的重要一項。雖然隻是粗略的一些想法,但已經讓基層的幹部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張清揚談完自己的想法之後,又讓各位基層幹部發言,想聽聽他們自己的看法。


    起初,大家有些放不開,礙於縣委領導在場,說的全是一些場麵話,不敢直吐真言。張清揚聽到之後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讓全體縣委常委退席,隻留下基層的幹部,他要單獨和基層的幹部談。


    同時,為了打消這些幹部的顧慮,他提出不會調查大家的職務和工作單位,這完全是一場討論大會。


    基層的幹部見到省委書記如此,都受到了感動,陸陸續續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其中有不少人都積壓了長期的不滿。


    特別是本地幹部和外來幹部之間的矛盾,成為了他們訴說的主題。談到發展,他們的想法和米西老人相似,他們覺得隻有讓當地的幹部切實得到好處,他們才會支持政府,否則這種怨言一但埋藏久了就會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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