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幹部好飲,三杯兩杯是不夠的,因此酒宴的時間也就很長,大家喝得都很暢快。酒宴結束後,張清揚同西北的幾位高官一起送胡揚國與賀保國回房。張清揚正想要離開的時候,賀保國拉住了張清揚,說:“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吾艾肖貝見狀,自然帶著大家知趣地先告辭了。


    張清揚走進賀保國的套房,看了眼房間的擺設,說:“看起來地方上是精心布置過了,但是與內地相比,還是略顯寒酸。”


    賀保國明白張清揚不是在挖苦當地,笑道:“你說得沒錯啊,這就是現實,西北的落後不單指經濟,而是整體層麵文化上的落後。”


    “賀叔,您找我有什麽事?”


    賀保國沒說話,而是從裏間找出一本白皮書,交給張清揚說:“這是一號讓我交給你的。”


    “先秦以來西北政治史研究以及少數民族生活全貌概況?”張清揚看了眼標題,有些不明就理。


    “對於西北的曆史,我想你早就了解過了,但是一號說這本書或許能讓你增加對西北的了解。”


    張清揚恍然大悟,有些驚訝道:“這書並非公開出版,難道是……”


    賀保國知道張清揚猜對了,點頭道:“沒錯,早在幾年以前,一號就安排他的智囊班子係統地研究西北的政史及民族生活全貌,這是剛剛出來的結果。我翻了翻,有些觀點是之前沒出現過的,還有一些和你的想法很接近。”


    “太感謝了!”張清揚攤著手上的白皮書,感覺它越發的沉重了。


    賀保國喝了口茶,抬頭問道:“你怎麽看吾艾省長?”


    張清揚搖頭道:“什麽也看不出來。”


    “連你也看不出來?”


    “現在的我已經不敢相信眼睛了,”張清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苦笑道:“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溫和,卻蘊含著強大的力量。我覺得吧他不像表麵上這樣簡單。您發沒發現他和任何一位西北幹部都不同,這個人的性格收得很緊。”


    “收得很緊?”賀保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你的分析很中肯。那……阿布愛德江呢?”


    “有點草莽之氣,很有點古代遊牧民族首領的意思。”


    “哈哈……”賀保國大笑,歎息道:“總之啊……西北的本土幹部都不簡單!”


    張清揚點頭稱是,說:“慢慢來吧。”


    “好了,你去休息吧,其它的也沒什麽好談的了。”賀保國揮揮手。


    張清揚搖了搖手裏的白皮書,說:“請您轉達一號,我一定認真拜讀。”


    “嗯。”


    “您早點休息。”張清揚退了出來。


    張清揚沒有想到吾艾肖貝帶著眾人還等在樓下,不由得對此人又高看了幾分。西北省委常委整齊地坐在樓下沙發上聊天,看到張清揚下來,在吾艾肖貝的帶領下,全都站了起來。


    “張書記,沒事了?”吾艾肖貝問道。


    “沒什麽事了,大家這是……”張清揚指了指眾人。


    “領導都沒走,我們怎麽能先行離開呢,請您指示。”吾艾肖貝客氣地說道。


    他越是客氣,越證明他的處心積慮,可見這個人異常謹慎。


    “嗬嗬,哪有那麽多規矩啊!”張清揚擺擺手:“大家都喝了不少,回去休息吧。省長,你要沒什麽事,陪我坐一會兒喝杯茶?”


    “好,那我就陪張書記聊聊。”吾艾肖貝微微一笑。


    張清揚看向其它人,意思你們可以離開了。可是眾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吾艾肖貝的臉上,隻見吾艾肖貝抬頭就像才看到他們似的,揮揮手說:“那你們就先回去吧。”


    眾人這才和張清揚打了招呼,依次離開。張清揚猛然間驚醒,這是……示威?看來這個吾艾肖貝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在用這種方式表現他在西北的權威。他越想越好笑,並沒有避諱,而是直接笑道:“看來大家都很擁待省長啊,這樣我以後的工作就好做了,嗬嗬,有什麽事和你打招呼就可以了嘛!”


    吾艾肖貝臉皮動了動,他料到張清揚會看破自己的用意,卻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坦蕩,而且還有自我奚落之意。一時間反倒讓他不知道怎麽回答了,表情有些尷尬。


    張清揚擺擺手,長歎道:“我知道西北政壇和其它地區都不同,省長是安族人的代表,更有著大家族的尊貴血統,西北需要一位您這樣能夠和廣大幹部群眾說上話的領導,有您在,我的工作能輕鬆不少。”


    張清揚這翻話仿佛是對之前那些話的解讀和注釋,這樣一解釋,就顯得他之前的那些話是肺腑之言,並非挖苦之意了。吾艾肖貝不禁汗顏,沒想到張清揚的語言犀利到了這個程度。經此一翻試探,也讓吾艾肖貝心裏有了底。


    吾艾肖貝淡然地笑道:“張書記言重了,我就是您手下辦事的人,以後在您的領導下,一定按照您的吩咐辦事。因為我是安族人,所以與地方幹部群眾接觸會方便一些,嗬嗬……”


    “嗯,你比我多會一門語言文字啊!”張清揚笑道。


    “嗬嗬……”吾艾肖貝陪著笑,對張清揚的能力再不敢輕視,過去隻知道他手腕強硬,卻沒想到在文化方麵更是位才子。


    張清揚一直占據著談話的主動權,他歎息道:“我來之前做了不少準備工作,但等我真正到了西北,還是兩眼一摸黑啊!省長,今後就需要你的幫助了,近期我還不能馬上把工作挑起來。”


    “張書記能力出眾,您太客氣了。”吾艾肖貝嘴上應付著,心裏不禁奇怪,他這是什麽意思?示好還是示弱?他初來乍到,對基層不了解是當然的,可是以張清揚的才智,要說兩眼一摸黑,不能立即把工作挑起來,這就完全是客套話了。省委書記與政府一把手不同,並不主管實際經濟發展工作,抓的是宏觀黨建,管的是輿論,治的是社會平穩。


    他領導的是整個省委班子,而不是下麵的基層幹部,這是領兵與領將的不同。那麽張清揚為何這麽說呢?他身為西北一把手,說這種話未免過於謙虛了。吾艾肖貝相信張清揚不至於這樣自謙,那麽他肯定別有用意。


    就聽張清揚說:“省長,我說的不是客氣話,近期我的工作分兩項,一是了解基層幹部群眾的生活,另外就是參加軍事訓練,所以我在會下不是說了嘛,近期工作還得由你挑起來啊!”


    吾艾肖貝皺了下眉頭,他有點明白了,張清揚這意思不是沒能力馬上接手現在的工作,而是沒時間也不願意接下眼前的工作。張清揚潛意識裏仿佛在說,西北這個爛攤子,暫時還是交給你們自己處理吧,我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這樣就把難題交給了吾艾肖貝,替張清揚把現在的工作抓起來吧,等於是幫他掃清了障礙。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原本他正等著看張清揚的好戲呢。可要不幫他接手吧,又沒什麽理由。新書記正大光明要參加軍事訓練,還要了解基層群眾生活,這種作法對上對下都有個交待,他不好反對。


    吾艾肖貝知道自己還是輕視了眼前這位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年輕人,原本隻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自己在西北的份量,可萬萬沒想到人家不但沒有當回事,卻又反將了一軍。不過,吾艾肖貝身上流著西北貴族的血,有著千百年政治基因的積累,自然也不是吃白飯的。


    他略微一想,淡淡地笑道:“張書記,您就不要太客氣了。我知道您近期工作多,可能無暇分管省委工作,在這點上請您放心,省委班子這個集體都會努力替您分憂的。但是西北的問題上頭了解得很深,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把您派過來,這是對您的看重和信任。我想西北的大麻煩還需要等待您最終來解決啊!”


    你不想馬上就接手工作管下這個爛攤子?那也好辦,我現在可以把日常工作抓起來,但是話要說明白,真正的困難我們是無法解決的。我們要是能處理,還用高層派您來幹嘛?所以您也別躲,難題永遠都留給您,就看您什麽時候處理了!


    張清揚設計的陷阱輕而易舉就被吾艾肖貝給堵住了,他微微一笑,點頭道:“是啊,省長說得沒錯,西北的問題由來已久,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需要慢慢解決,不可能一氣之下全部處理,這會起大亂子的。”


    “嗯,張書記說得有理啊。”吾艾肖貝點點頭,這一關算是度過了,兩人打了個平手。


    張清揚抽出兩支煙,交給他一支。吾艾肖貝立即替他點燃,就聽張清揚說:“呂老書記在西北工作了二十年,兢兢業業,他把所有的智慧都獻給了西北,他舍不得西北啊!”


    吾艾肖貝深有感觸地點點頭,說:“我們大家也舍不得他,但是我相信今後的西北會一天比一天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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