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揚沉重地點點頭,說:“呂老書記也不好說什麽?”


    “他的局麵更難,這兩三年一直被動,要不是他有影響力,早有人反了他!”


    “有這麽嚴重?”


    “要不然能逼得他辭職?其實這對他來說是種解脫,現在的形勢也不能怪他,對手太狡猾了!”


    張清揚眉頭緊鎖,難道說自己和喬炎彬當年遠走貴西一樣,真的走了一招敗棋?他現在正在四處活動想脫離苦海,而自己……卻主動往苦海裏跳。或許上天冥冥中早有安排吧,他不禁想起了爬鳴沙山時與林回音所談到的人生感想……


    鄭一波把張清揚幾人帶到酒店,李鈺彤他們回房間休息了。鄭一波把張清揚領到一間套房前,輕輕敲響了房門。


    房門很快就拉開了,一位穿著白色襯衫的老者站在門口。他看到張清揚雙目放光,伸出手來說:“清揚同誌,路上辛苦了!”


    “呂老書記,您好!”張清揚表達著對政壇前輩的尊重,雙手握著他的手很用力。


    “來,快請進,我本來想親自去迎接的,但不太方便,你也知道……”呂老書記說得很委婉,姿態放得很低。


    張清揚知道呂老書記說的不是客氣話,他本來確實想到機場迎接的。但是張清揚此行必竟是私人出行,不方便被外人知道,所以他就讓鄭一波去接了。


    “呂書記,您客氣了,我是晚輩,理應過來拜訪您。”


    呂書記擺擺手,請張清揚坐下,鄭一波替兩人倒上茶,說:“我去隔壁。”


    兩人隻是對他點點頭,並沒有挽留。呂書記端起茶杯吹了吹,並沒有喝,放下後說:“你過來有幾天了,有什麽感覺?”


    “感覺?”張清揚皺眉想了想,搖頭道:“感覺很多,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不知道為什麽,從開始的震憾和憤怒,現在經曆得多了,反而麻木了。這種麻木不是不在乎,也不是麻木不仁,而是司空見慣。或許在我的潛意識中認為,即使再發生比這更嚴重的事情,我都不會覺得意外。在西北,隻有想不到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任何情況都有可能出現。”


    呂書記明白了張清揚的用意,苦笑道:“我知道你這是在給我麵子啊,其實你說實話……我也不會臉紅。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說西北的實際情況比你眼前所看到的還要嚴重,是吧?”


    “嗬嗬……”張清揚歎息道:“您認為呢?”


    “我在西北工作二十年,直到現在仍然沒有看清對手的底,甚至連真正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西北的對手有很多,也都很厲害,稍不留神,或許怎麽敗下來的都不清楚。”


    張清揚從呂書記的話中聽出了他對現實的無奈和對自己的淒涼之感,西北的問題是不小,他身為一把手自然有責任,但把責任完全怪在他身上是不對的。可這就是政治,他必須要擔起這份責任。如果他不主動提出辭職,結果會更加的可悲。另外他主動提出辭職,也分擔了韋遠方的壓力,這些都是沒辦法的事情。身為高層委員的他,本有機會更進一步,但是因為在西北的失敗,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清揚,這這個攤子很大,不好鋪開啊,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總也做不完,總也做不好。我在西北二十年,每天睡眠不超過六個小時,可結果呢?”呂老書記傾刻間仿佛又老了許多,曾經他也風光過,可誰又能想到結局會如此失色?


    張清揚也不知道說什麽,他明白像這種政治老人是不需要安慰的,你的安慰是對他的諷刺。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能告訴您兩件事,第一您的辭職還沒有被批準,即使被批準了,您也沒有退休;第二,如果中央選擇我到西北,我會努力比您做得更好。”


    呂老書記目不轉睛地望著張清揚大約有十幾秒的時間,突然放聲大笑:“哈哈……說得好啊!清揚,你有這份自信,這就說明我的離開是正確的!”


    張清揚淺淺地喝了一口茶,說:“您的離開是否正確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您的離開是棋局的需要,那麽如果我的到來……也是棋局的需要。”


    “嗯,沒錯。”呂老書記抬眼看向張清揚,說:“後生可畏!清揚,人在仕途身不由己,屬於我的時代已經結束,我已經離開了棋局,下麵要怎麽走就看你的了!”


    張清揚微笑道:“我努力讓您放心吧!”


    “我會放心的。”呂老書記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你需要,有人幫你。”


    張清揚會意地點點頭,說:“時間有點匆忙,我沒想到這麽快。”


    “這盤棋等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嗬嗬,可惜我能幫你做得太少了!”


    “問您一個人,林建業……您了解嗎?”張清揚想到了林回音的父親。


    呂老書記想也沒想就說道:“這個人應該沒問題的。”


    “那就好。”張清揚鬆了一口氣。


    呂老書記說:“送你一句話,我剛到西北時,覺得可以信任很多人,但是現在我覺得誰也不能相信,你一定要記住!”


    張清揚點點頭,沒有覺得驚訝,而是微笑道:“我一定牢記於心!”


    “還有,不要輕易動誰,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張清揚有些意外,沒料到呂老書記會和自己直接談這些問題。他歎息道:“主要問題解決不了,動幾個人是沒用的。”


    呂老書記讚許地說:“嗯,你說得沒錯,看來很清醒!”


    張清揚說:“這次在玉門的遭遇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表麵上是人的問題,但實際上還是體製的問題,西北的環境……整體落後,當然,這不是您的過錯,而是時代造就了這樣的問題。一直以來,中央對這裏都太容忍了!這些年沙漠組織勢力也養得差不多了,所以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作亂!”


    呂老書記眼前一亮,佩服地說:“剛剛來了幾天而已,你就能看得這麽遠,看來一號的眼光是對的!”


    “嗬嗬,呂老書記,我想您之前……對我還是不放心的,否則就不會要求提前和我見麵吧?”


    “哈哈……”呂老書記放聲大笑,笑過之後難掩臉上的悲涼。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胡揚國坐在辦公室裏,望著對麵的喬炎彬,感覺頭有些疼。要說天底下他最不想見的人,那就是喬炎彬。胡揚國不是討厭這個人,而是不好意思見他,感覺有愧於他。


    胡揚國是位老好人,不然也不會被上層認可,以江南代表的身份入主高層。但這個人太老實了,不願意參與任何紛爭,隻想安心做自己分管的工作。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才讓人放心。可是他上任之後,江南的一些傳統幹部對他頗為不滿,因為他並沒有為江南派係帶來實惠。胡揚國也知道他們對自己不滿意,其中他最不願意麵對的就是喬炎彬。


    喬家是江南的創使人,喬炎彬的爺爺更是江南幹部的主心骨,心中的政壇神話。可是隨著當年的走私大案,接著喬老的去世,江南幹部就完了。好容易到到了韋遠方這一代,胡揚國被拉上位,他們以為江南會得利。可是沒想到,現在胡揚國都快要退下來了,也沒對江南做出什麽有利的事情。這其中對胡揚國最不滿的就是喬炎彬,喬炎彬的爺爺當年拉攏過胡揚國,是他政壇起步的第一位伯樂。現在喬老歸天,胡揚國應該幫一幫喬炎彬,可他連說句話都不敢。


    胡揚國心中有中愧意,所以一直躲著喬炎彬。可是這次躲不開了,喬炎彬此次進京是鐵了心要挪挪地方,發動了不少政壇原老,喬係故舊,江南前輩,在這樣的壓力之下,胡揚國也不能再拒而不見了。


    看著麵前這位永遠是一張死魚臉的喬炎彬,胡揚國盡然不敢看他。此時終於有點明白了,為何韋遠方等人也不太喜歡喬炎彬了。這個人永遠不如張清揚真實,也不如張清揚隨意,給人的感覺過於的深沉和小心,這樣的部下……哪個領導也不敢放心了。


    在官場中,下級在上級麵前,自然要表現得優秀才能得到賞識,但是也要偶爾露出一些缺點、破綻,隻有讓上層看到你的缺點和不足,才有可能被重用,因為領導自認為可以控製你了。但是你總是一張假臉,永遠那麽謹慎小心,越讓領導看不透,就越讓人煩。


    胡揚國歎息一聲,說:“炎彬喝茶吧。”


    “哎,謝謝首長。”喬炎彬的姿態擺得很低。


    “炎彬,不用客氣,我們又不是外人。”


    “嗯,胡叔叔,”喬炎彬看了眼胡揚國,見他沒對自己有什麽反感,這才說道:“現在爺爺不在了,您就是我的親人。”


    胡揚國點點頭,說:“喬彬,這裏沒有外人,咱就說實話吧。我知道……你們對我不滿,我也有苦衷,有些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不不……”喬炎彬立即站了起來,“胡叔叔,我對您沒有任何的不滿,這些年您幫了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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