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聽出來張書記話裏有話,那意思是在說,身為省政府的常務副省長,你當然要向大家表個態!那麽胡常峰身為省長,是不是更應該說幾句?胡常峰的心又是一緊,今天的會議開到這個地步,已經完全變成了對他的批鬥會。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表態,田立民先發了言,就等於搶占了先機。他就是再想說話,也隻不過是貽笑大方。但按道理,他不說又不行。下麵的幹部會怎麽想,胡省長是不願意承擔發展緩慢的責任,還是已經沒有權利發言了?胡常峰的心思很亂,毫無頭緒。


    田立民不理胡常峰,滿臉慚愧地說:“同誌們,張書記剛才說的好啊,批評得對,我們不能因為曾經的輝煌而放棄現在的發展,更不能因為國企改革存在一些小問題就放棄省委的決策!身為省政府的常務副省長,對於本省經濟放緩我有很大的責任。我是省政府的老幹部了,這半年沒有起到協助胡省長的作用,我們的經濟發展速度不進反退,我向大家做出深刻的檢討!”


    田立民很沉痛地掃視了一眼,會場內鴉雀無聲,停頓了一會兒,他接著說道:“統計局的文件讓我心中一涼,也讓我深刻地反醒了過去的工作失誤。我們政府對省委的決策認識不足,這段時間的工作不夠認真。從現在起,我將努力工作,爭取趕上去年同期發展水平!”


    胡常峰陰沉著臉,田立民表麵上在反醒,其實等於是代表省政府發言。胡常峰想了想,他不準備說話了,今天反正已經丟人丟到家了。


    張清揚看深深地看了田立民一眼,說:“今年是我們新班子成立的第一年,發展成這樣,每一位省委幹部都有責任,我也有責任。這半年來是我忽略了經濟工作。今後,我也將對經濟工作關注得多一些,接下來省委還要召開一些經濟工作會議,為下半年確立發展目標!”


    張清揚看向胡常峰,麵無表情地說:“省長,當下省內經濟發展如此緩慢,你有什麽要說的?”


    胡常峰抬起頭來,硬著頭皮說:“身為省長,我是有責任的,這半年來由於對省內現狀認識不足,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胡常峰沒有說多餘的話,張清揚也沒有再給他時間,說道:“省委研究了一下《關於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決定》,現在請大家看看,最好提出一些意外,近日即將出台,你們手裏的是草擬稿,還有修改的餘地。”


    胡常峰低下頭默不出聲,張清揚草擬的這份決定,之前沒有和他商量,他直到會前才拿到手。他此刻才明白,張書記是真的不高興了。想到李瑞傑前幾天告訴他的那件事,他有些猶豫。


    散會之後,張清揚與胡常峰之間也沒有任何的交流,率性離開了會場。接著秦朝勇、田立民、李正明等政府的幹部尾隨其後,整個過程中,胡常峰就像大腦短路一樣,等他看到李正明離開後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跟在張清揚的身後。可事實上他已經被排擠在外了,在現場幹部驚訝的目光中,胡常峰落荒而逃,他今天丟人丟大了!


    今天的會議被幹部們稱為了“吹風會”,大風吹向了省長胡常峰。原本大家還以為胡常峰在雙林省已經站穩了腳跟,卻沒想到隻被張書記一拳就擊倒了。而且這一拳打得實實在在,無可挑剔。經濟指標就是一省之長的政績,你上任後雙林省經濟發展不進反退,一萬個理由也沒用!


    張清揚散會後坐著小車緩緩離開,大家都隱隱猜到這隻是一個開始,也許胡常峰接下來會麵臨更加嚴峻的考驗。


    林子健也陪同胡常峰坐上汽車離開,他是省委常委中最後一個離開的,這並不附和規矩。誰也沒有想到,本以為站穩腳跟的胡常峰,原來這一切都是在張書記漠視之下的假象。一但張書記發威,下麵便再也沒有人把他當成省長了!


    胡常峰一言不發地坐在車裏,不停地吸煙。


    “怎麽辦?”林子健打開車窗,車裏的煙太濃了。


    胡常峰搖搖頭,說:“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林子健知道胡常峰指的是沒想到張清揚突然拿經濟說事,這確實是他的軟肋,數據擺在那裏,誰都能看到!


    林子健想了想,便說:“老領導,也許在這方麵是我們的失誤,我們對經濟關注確實不夠。”


    “是啊,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怎麽理經濟這個事,我以為……沒想到中計了!”胡常峰握緊雙拳。他前段時間高調反對省委的決策,其實就是一個試探,如果張清揚還無動於衷,他就會有更大的動作。


    他料到了張清揚會有所反抗,卻沒想到直接來了個重拳,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打得他完全沒有準備。


    “看來要消停一會兒了!”胡常峰無奈地說道,他知道繼續下去,對他更加的不利。張清揚一改常態,對他產生了很大的威脅。現在雙林省上下,還是人家說了算啊!


    林子健想了想,說:“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剛才接到電視台那邊的電話,最近關於您的幾條新聞全部拿下了!”


    “嗬嗬,好厲害的手腕,直接封殺我!”胡常峰鬱悶地感慨了一句,其實這半年來他在電視上露麵的機會比張清揚多。正當他沾沾自喜的時候,張清揚一盆冷水把他澆醒了。


    林子健皺著眉頭,沉重地說:“也許這還不算,還有更大的動作!”


    胡常峰點點頭,說:“今後的日子不好過嘍,更讓我想不到的是,老馬會出麵!”


    “是的,這點太意外了!”林子健不解地說:“以老馬這人的性格,退了肯定就是退了的,他怎麽突然高調了?”


    “你說得對,像老馬這種人……也就張清揚能把他請出來!張清揚,不簡單!”這是胡常峰第一次正麵評價張清揚。


    那天晚上馬中華說得對,和平是打出來的,沒有心甘情願當老二的人!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勝者為王。


    林子健聽到胡常峰這麽說,問道:“那天老李說的那事,您沒有表態,您看……”


    “這件事用我表態嗎?”


    “您的意思是?”


    “你也不要插手,但可以從側麵了解一下!”


    “這個……”林子健有些為難。


    胡常峰神秘地說:“他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就把他逼急了再說吧!”


    “哦……”林子健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你可以多關注,千萬別參與。”胡常峰又叮囑道。


    張清揚很不願意這樣,但又不得不這樣。其實他對胡常峰的放任不管早有打算,隻不過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或者說在等待一個時機。他對胡常峰還抱有一絲希望,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對他采取什麽措施。他一直不動手,也是怕別人說閑話,好像張清揚這人不好接觸,眼裏容不得外人,和誰也沒法搭班子似的。


    那天晚上去馬中華家喝酒,表麵上是請教,其實際上是求助。隻不過對於這兩位政治高手來說,有些話不用明說。當他聽到馬中華的表態同自己的想法一樣時,張清揚也就沒有什麽顧慮了。至於說馬中華在報紙上高調發表看法支持張清揚,這就完全出於個人情感了。同時,馬中華也想利用此次機會,教訓一下沒有禮貌的胡常峰小朋友。


    胡常峰上任後犯了一個很小卻影響很大的錯誤,甚至可以說是重大失誤。他到任後沒有拜訪馬中華,一次也沒有。按理來說他是小輩,理所應當去看望馬中華。一向自負的胡常峰根本沒把馬中華這個“失敗者”放在眼裏。馬中華嘴上不說,心裏可不爽。別看他表麵上不問政事,但退休幹部都敏感,眼看著胡常峰不把他當回事,自然耿耿於懷。


    張清揚就與胡常峰不同了,他不但多次打電話慰問馬中華,關心他的生活,有好幾次還討論了一下省內的發展態勢,這很讓馬中華感動。胡常峰今天被張清揚重打一拳,也是理所當然的了。馬中華知道張清揚不是害怕胡常峰,怕就怕別人說三道四,所以便首先開炮,委婉地向胡常峰的工作表達不滿,接下來張清揚操作的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外界會分析成張清揚原本對胡常峰很信任,可是由於其不認真工作,總想著權鬥,引起了老書記的不滿。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張清揚采取了一些行動,對胡常峰進行製約和鞭策,提醒他發展要緊。


    馬中華在報上的表態,就是張清揚反擊的東風。他們沒有任何的溝通交流,完全是心有靈犀的合作。


    張清揚坐在車裏,對前麵的秘書萬捷說:“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弱者,弱肉強食。”


    萬捷點點頭,他又學會了一招。張書記的反擊太漂亮了!


    張清揚托著勞累的身體回到家裏,下決心對付胡常峰,他心裏是極不情願的。可是胡常峰未免太不開眼,自己多次向他表示合作的意圖,甚至利用高美菊向他傳話,在背後誇他,他還是不領情。更甚者,竟然在會上公開反對自己的決策和主張,這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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