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這個嘛……我隻能說如果換成我是張清揚,我可能有點不甘心。”


    “不甘心……”馬軍重複著李正的話,點頭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不甘心。”


    “為什麽?”


    馬軍說道:“你我心知肚明,此次事故雖然處理得很急時,這個結果也很令老百姓滿意,但這個急促的處理方式真的經得起推敲嗎?大家都是明白人,牆壁用磚的質量再差,也不會導致樓房的整體骨架傾斜倒塌吧?現在樓房又被馬上拆除,他們怎麽會沒有疑心!”


    “那怎麽辦?會不會出事?”李正的心又提了起來,這個工程是他主抓的,出了問題的責任人就是他。


    “應該不會有事,那些磚確實有問題,而且現在樓房已經拆除,他們如果再揪住此事不放,不是要破壞我們當地的和諧發展環境嗎?”


    “那個張清揚……”李正抬頭看了馬軍一眼。


    馬軍微微一笑,說道:“張清揚怎麽了?他再怎麽厲害也不能在雞蛋裏挑骨頭吧?”


    “可是那批京城過來的建築專家……這件事表明,巡視組對我們的處理結果還是不滿意的。”


    “隨他們怎麽樣吧,這件事已經結束了,這是鐵案!”馬軍的聲音提高了一節,然後又語重心長地說道:“老安損失了這麽多錢,他……很心疼吧?”


    “心疼又如何,這個工程實在是太爛了,他當初可是向我保證了工程質量的!現在出了這種事,也隻能他來承擔責任了!”


    “安保全是有錯,但我們也要給老書記一個麵子,你好好安撫他,別讓他鬧情緒。”馬軍緩緩說道。


    “老安還是明白事理的,這周末我們一同去看望老書記,您就放心吧。”


    “行,那就這樣,這件事情處理得不錯,以後也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了。”馬軍結束了談話。


    李正走出馬軍的辦公室,感覺心裏還是很不舒服,張清揚在小區現場那正氣凜然的態度,一直在他的眼前徘徊不定。


    張清揚與向副書記回到貴寧賓館後,先吃了工作餐,然後就到接待上訪群眾的巡視組臨時大辦公室走了一圈,負責現場工作的蘇偉見兩位領導回來了,就跟著他們走進了小辦室。外麵來上訪的群眾都很激動,關上門都能聽見聲音。


    張清揚望向蘇偉,笑道:“有什麽發現嗎?”


    “有群眾上訪都是因為征地,六年以前,貴寧市南大街改造工程似乎存在一些問題,材民對補償款有意見。”


    “六年了……”張清揚皺著眉頭說道。


    蘇偉點頭道:“是六年了,那裏村民上訪不斷,但由於南大街改造是全省的政績工程,那裏的改造工程總麵積達3萬平方公裏,差不多是貴寧市區的六分之一,上頭也就沒怎麽處理這事。最關鍵的一點是,那些村民現在都有地方住,雖說安置房價格過高,但必竟算是給他們賠償了。事隔這麽久,誰還願意調查這種事?既使查,也很難查!往往會覺得當地的老百姓沒事找事,貪圖便宜!像這種因征地上訪的,全國哪個省沒有?大部分不都是盡量安撫嗎?”


    張清揚沉重地點點頭,有些無奈地說:“像這種事既使是我們中央巡視組想介入,也很難查清事實,必竟這隻是糾紛,不是腐敗案件。如果我們抓著六年前的事情為難當地政府,會讓當地政府有看法的。我們所能做的,也隻能是和當地政府進行勾通,讓他們出麵安撫群眾,說白了無法從根上解決啊!”


    向副書記看向張清揚,目光稅利的說:“一般因征地上訪的背後,往往都會牽扯到利益糾紛,要麽是政府占了老百姓的便宜,要麽就是官商勾結造成國有資產及老百姓財產的損失。你說得很對,如果不是腐敗案件,我們也沒法從根上解決,但是……我們有權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你說是吧?”


    張清揚點點頭,笑道:“事隔六年,想要了解真相有點難度啊,當地政府會不會有反感?”


    蘇偉附和著說道:“反感是肯定的,假如我是貴寧市的領導,也會覺得巡視組是來找茬的。”


    向副書記看向兩人,沉思了一會兒,又問道:“蘇偉,來反映同樣征地問題的群眾多嗎?”


    “多,可以說這個問題是上訪的熱點。”


    “熱點?”這到是出乎張清揚意料,他原本隻以為是少數的群眾因對賠償不滿而來找巡視組的,如果針對此事上訪的群眾過多,那就說明問題有些嚴重。想到這一層,張清揚對向副書記說:“如果是上訪的熱點,我們就有權過問了,我們必須查清當初南大街改造時的賠償標準,看看涉及多少群眾和資金,如果必要也可以和當時主抓這個工程的領導談一談。”


    向副書記點頭,對蘇偉說道:“把與這件事有關的所有上訪內容整理成冊,我們要拿到有份量的依據!”


    蘇偉點頭道:“我馬上安排人去辦。”


    蘇偉走後,換了一身衣服的賀楚涵也下來了。女人就是愛幹淨,出去走了一圈,回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服。張清揚三人坐在小辦公室裏,聊起了今天在小區現場的所見所聞。


    張清揚說:“現在來看,這個小區無論有沒有其它的質量問題,我們也不方便過問了,必竟結果已經出來了,我們巡視組也需要照顧當地幹部的情緒。眼下,舉國之內,發展是唯一的主題,我們不能授人以柄。”


    賀楚涵不解地說:“可是疑點很明顯,如果我們就這麽算了,實在不甘心。”


    向副書記笑道:“小賀啊,我們巡視組還是要以大局為重,你沒看到那些老百姓很滿意嗎?貴寧市政府的這一手很高明,隻要後期處理得當,我們就放放吧。”


    賀楚涵有些不滿,自言自語道:“什麽時候我們國內的紀檢、監察部係統可以真正做到獨立辦案,不受上級領導和外界的幹擾呢?”


    張清揚的眉頭挑了挑,賀楚涵的話到是讓他想到了一些國內政府係統方麵存在的問題,紀檢係統雖說獨立,但是在一些大案要案中往往還會淪為政治博弈的工具,甚至會受到上級領導的直接幹預。賀楚涵的話指出了當今紀檢工作的無奈和矛盾。


    向副書記也欣賞地望著賀楚涵,笑道:“小賀不錯,有想法,我想等二十年之後,當你成為紀委書記的時候,就可以對此事進行改革了!”


    “哈哈……”張清揚放聲大笑。


    賀楚涵的臉有些紅,不好意思地說道:“向老書記,您又在取笑我了!”


    “嗬嗬……”向副書記笑了笑,不再說話。


    張清揚正翻看著地方誌,還有巡視組從省委組織部那裏要來的當地官員的檔案。他突然抬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六年前主政貴寧市的是現任省人大副主任崔勇,他是貴寧市的本地幹部,由和陽市升上來的,這十年來在仕途上一帆風順,六年前出任貴寧市政府市長,當年就搞了這個全省囑目的南大街改造工程,頗受省委賞識,兩年後升為了貴寧市委書記,隨後又高升省人大第一副主任。”


    “這些和上訪有關係嗎?”賀楚涵皺著眉頭。


    張清揚又翻開另外一位地方誌,笑道:“我同時發現,崔勇在出任貴寧市市長時,提拔當時和陽市的市委書記李正出任了國土資源局的局長,兩人聯手操作了南大街改造工程,崔勇是工程總指揮,李正是副總指揮。”


    賀楚涵這回知道張清揚想表達什麽了,但仍搖頭道:“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張清揚苦笑道:“什麽也不能說明,隻是我感覺國土資源局局長這個位子……”


    向副書記知道張清揚想說什麽了,若有所思地說道:“的確,看似很正常,可是其中總有些令人起疑的地方……”


    賀楚涵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麽。張清揚接著補充道:“我查看了一些關於貴寧市當年對南大街進行改造的資料,發現貴寧市保全建築有限公司參與了將近百分之八十的工程,其中全省最大的服裝批發中心,保全建築有限公司占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當年工程總體完工時,保全公司被評為全市名星企業,老總安保全也被評為了名星企業家,這個大工程至今仍然是保全公司的驕傲。”


    “哦……”向副書記皺了下眉頭。


    “保全……不是那個小區的建築方嗎?他們還是明星企業?”


    “是啊,但是從這些資料中仍然看不出任何的問題。”張清揚搖搖頭,對向副書記說道。


    “嗯,是看不出任何問題……”兩人都在說看不出問題,可是看那眼神,明明是覺得這裏邊有點問題!


    張清揚最終決定,沒有在貴寧市賓館與李小林見麵,而是讓他另外選擇地方見麵。兩人是老上下級的關係,貴寧市剛剛出現事故,如果在這個時候見麵,對李小林將來在貴寧的發展有些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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