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我讓你留下,不僅是擔心你……”


    “更是因為阿嫵,我都明白。”蘇清歡一邊穿衣服一邊道,聲音清冷,“可是這件事情,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阿嫵太小了。”


    “隻要我們活著,她永遠都是個孩子,”蘇清歡道,“但是該她自己麵對的,她就要自己麵對。”


    如果是阿嫵或者世子出了任何身體上的問題或者經受了什麽打擊,蘇清歡都會義無反顧地留下——因為她是一個母親。


    可是現在是遇到了客觀困難,並且需要兩人攜手麵對,蘇清歡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從中橫插一杠子。


    蘇清歡沒有梳頭發,直接走到櫃子前把櫃門拉開,找出包袱在榻上鋪展開,把她和陸棄的衣裳往上麵放。


    “果然被錦奴猜中了。”陸棄苦笑。


    他其實也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想著回來看看她就偷偷離開;可是世子說,即使真這樣,蘇清歡也會追去,那樣還怕橫生枝節,倒不如直接帶她離開。


    “所以你還不如錦奴了解我?”蘇清歡挑眉衝他笑,“錦奴和阿嫵能處理好這件事情,索州賑災才是讓人頭疼的。”


    如果連風言風語都需要父母幫著麵對,阿嫵和世子的感情又能走多遠?


    隻要是阿嫵的事情,陸棄就會失去一貫的冷靜。


    這也是病,得治。


    陸棄不知道蘇清歡正在心裏“詆毀”她,但是知道她認定的事情,自己也無可奈何,隻能帶她走。


    “夫人,先洗漱吧。”白芷帶著清然捧著盥洗的東西進來道。


    蘇清歡“嗯”了聲,一邊自己洗手洗臉一邊道:“咱們要去索州賑災,先把東西替我簡單收拾一下。白蘇回來了嗎?”


    她也有些擔心阿嫵那邊的情形。


    “回夫人,還沒有。”白芷道,“但是約莫半個時辰之前,她讓清婉回來說,大姑娘那邊沒事,讓您放心。”


    “那就好。”蘇清歡點點頭。


    她並不覺得阿嫵會承擔不了這壓力,相反,她覺得阿嫵在這件事情的處置上,可能比自己要好得多。


    一個含著金湯匙長大,從小什麽都見識過的女孩子,應該比她這個兩世都不算出挑的娘優秀的多。


    她還不知道,她優秀的女兒,現在正坐在世子下首,玩味地看著眼前唾沫橫飛的老學究。


    老學究叫李振,今年五十多歲,發須皆白,眼袋深重,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不少。


    李振痛心疾首道:“世子三思啊!您和大姑娘剛定親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是老天在警示您!”


    世子淡淡道:“警示我什麽?”


    阿嫵對身後的侍衛招招手,在他耳邊吩咐了一句。


    侍衛滿臉驚訝,隨即低頭稱是,匆匆出去。


    李振道:“當然是有人德不配位,所以遭致天譴。”


    阿嫵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指環,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李振麵紅耳赤,道:“古往今來,牝雞司晨都沒有什麽好下場。現在這當口,世子竟然還允許大姑娘在這裏擾亂我們……”


    “呸!”阿嫵啐了他一口,指著他罵道,“我看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你憑什麽說我德不配位?是老天爺告訴你的嗎?”


    李振麵色漲得紫紅,求救地看向世子,嘴唇翕動著道:“世子,她,她……”


    世子沒有作聲,阿嫵則繼續道:“你為什麽不說我哥哥德不配位?也不說你們這些下屬不夠盡忠?柿子挑軟的捏,鍋往女人身上推是不是?”


    她冷笑一聲:“我要真有地動山搖的本事,先劈死你這滿口胡言的糟老頭!”


    李振覺得自己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看著世子道:“世子,她,她這般放肆,您都不說話嗎?如果您一意縱容她,那我,那我今日就撞死在這裏,以死相諫!”


    “嘖嘖,講道理講不過就開始尋死覓活?你這跟市井潑婦一哭二鬧三上吊有什麽區別?”阿嫵道,“李老頭,你要是有證據證明地震是百姓代我受過,不用你說,我可以自行了斷謝罪。否則,你就是汙蔑我,想要謀害我,應該以想汙蔑我的罪名對你治罪!”


    李振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顫抖著手指指著她道:“你,一派胡言。”


    世子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一直沒有作聲,麵帶微笑地看著阿嫵。


    營帳中人很多,都等著世子的態度。


    先前被阿嫵派出去的侍衛出去,回來的時候端著一盤瓜子進來,恭敬地放在阿嫵身邊的小幾上。


    瓜子……竟然是一盤瓜子。


    這時候,她竟然要嗑瓜子?


    阿嫵抓起幾粒瓜子慢慢剝著,道:“你們誰還有類似的想法一並站出來。我很講道理的,隻要你們能說服我,打過我,那我任由你們處置。否則……”


    閉上嘴,別bb。


    世子終於開口,卻是對著阿嫵:“上火,少吃些。”


    阿嫵衝他咧嘴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世子回以微笑。


    明唯站出來道:“眼下地震已經發生,最重要的事情是賑災。天災並非人力所能阻擋,非要把這罪過強加給誰,實在愚昧。”


    阿嫵點頭附和,讚道:“明大人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世子也道:“明大人所言甚是。”


    這是表態了,營帳裏頓時鴉雀無聲。


    其實聰明的,更早之前就明白,就算真的天塌下來,世子也會一力撐起,護住阿嫵。


    阿嫵笑眯眯地把剝出來的一小把瓜子仁送到世子麵前,看著李振道:“李老頭,說完了沒?還要不要死?死就趕快點,不死就退下。”


    “世子,”李振一臉被羞辱的表情看著世子,“您向來禮賢下士,就縱容她如此羞辱老朽嗎?”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世子淡淡開口,氣勢卻懾人,眼神讓人不敢直視,“你若真是為我為天下著想,無論說什麽我都不會跟你計較。”


    “但是——”世子話鋒一轉,“我供養你多年,你卻收人錢財,妄圖謀害我的未婚妻子,該當何罪?”


    此話一出,營帳裏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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