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計謀得逞,看到燕川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讓蔣嫣然心中暢快,但是她明白,這次自己被他逼得隻能棋行險招,其實是勉強撿回來一條性命。


    每一步她都沒有更多思量的時間,其實每一步都很驚心。


    如果燕雲縉再狠心那麽一點兒,恐怕……


    她不畏死,隻是不想自己死得沒有價值。


    她背後的冷汗被涼風一吹,幾乎控製不住地要打寒顫。


    燕雲縉下令讓人帶她回去,蔣嫣然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到營帳中,蔣嫣然用冷水洗了把臉,這才冷靜了些許。


    她坐到桌前,想著今晚發生的一切,覺得自己之前沒有考慮到燕川,實在是太失誤了。


    今天的情形實在凶險。


    燕雲縉已經對她起了殺心,她必須做些什麽,暫時轉移他的注意力,同時要讓他更加依戀自己才行。


    她本來就是想讓燕雲縉和燕川父子相殘,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燕川,燕川對自己的這種厭惡,真的僅僅是因為燕雲縉寵愛她?


    雖然蔣嫣然一點兒也不稀罕這種寵愛,甚至覺得惡心,但是想到可能能利用來離間他們父子,她心中就躍躍欲試。


    她果然不是個好人,剛剛脫險就已經心潮澎湃地醞釀著報複了。


    四下無人,蔣嫣然擰開自己的鐲子,從裏麵倒出來一粒黑色的小小藥丸。


    一共有五粒,上次跳冰窟窿的時候用了一粒,現在又要用一粒。


    這藥她準備得還是太少了,沒想到用這麽快。


    也沒關係,她給自己打氣,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接觸到藥材,先化解眼前的危機最要緊。


    蔣嫣然很清楚,她今天當眾打了燕雲縉耳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燕雲縉回來一定會收拾自己,說不定真是狠狠打一頓。


    可如果單單如此,蔣嫣然寧願忍著也不想浪費自己的藥。


    隻是並不是,燕雲縉對她的殺意並沒有徹底湮滅,她要讓他看清,她如果現在死了,他還是舍不得的。


    所以再高燒三天,就很有必要了。


    除了陸棄和世子,別的男人對女人涼薄得令人心灰意冷。


    但是蔣嫣然現在才意識到,其實並不是,至少在他們感興趣的時候,也是會沒有止境退步的。


    比如野心勃勃的燕雲縉,現在都舍不得對她下手。


    心慈手軟,精蟲上腦,令人鄙夷。


    燕雲縉頂著印著五根手印的臉同眾人繼續吃喝,幾乎沒人敢看他。


    散席的時候,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醉醺醺地道:“來人,把我的馬鞭拿來。”


    眾人心裏有數,這是要回去找那蔣嫣然秋後算賬了。


    但是他們還是覺得,皇上這女子太心慈手軟了。


    別說打皇上的耳光,還那般囂張,就是眼神態度不夠尊重,都應該是死罪。


    燕川扶著燕雲縉回去,走到營帳門口的時候,燕雲縉推開他,醉醺醺地道:“你回去吧,我自己進去,我得進去好好收拾收拾這個小娘皮。”


    燕川道:“父皇,您喝醉了。我怕那女、奴桀驁不馴,伺候不好您,還是去我母妃那裏吧。”


    “你母妃?”燕雲縉眯起眼睛。


    燕川咬了咬嘴唇,跪下道:“母妃身體不好,我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留在宮裏,所以把她帶了出來。沒有來得及向父皇請示就先斬後奏,請父皇降罪。”


    燕雲縉目光冷冷的:“你如果針對蔣嫣然是為了大事,我無話可說;但是如果是為了你母妃爭風吃醋,就太讓我失望了!”


    燕川叩首,惶恐道:“父皇明鑒,委實不是因為母妃的緣故。您的規矩,兒子都懂,怎麽會為了母妃觸怒您呢?”


    生過孩子在燕雲縉這裏就是永遠告別被寵幸,這就是他的規矩。


    “知道就好。”燕雲縉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別忘了,你母妃的榮耀都係在你身上。把對付針對女人的勁頭用在打仗上。”


    “秦放的兒子秦昭比你還小,但是性格沉穩,心機深沉,深諳用兵之道。與他相比,你還差得很遠。”


    “是,父皇。”燕川麵色尷尬,被父皇當麵說不如比自己小的人,他麵子上很過不去,心裏想,那秦昭已經死了,再能還不是父皇嘴裏說的?


    要是能公道地來一戰,不一定誰勝誰負。


    燕雲縉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道:“就算秦昭死了,還有秦狸,假以時日,未必不會超過你。燕川,做人不能隻看得見自己,那樣的人死得最早。”


    “是。”燕川咬牙應聲。


    在父親眼中,竟然連個五六歲的孩子他都比不過,實在可氣。


    “去吧。”燕雲縉掀開營帳自己進去。


    燕川知道他耳力極好,也不敢在他營帳外麵多逗留,腳步沉重地離開。


    營帳中燈火通明,把燕雲縉清明的眼神照得纖毫畢露,哪裏還有一絲一毫的醉意?


    蔣嫣然竟然在床上睡著了?


    青絲鋪陳,她側身背對著自己,身形微微起伏,睡得很安然。


    燕雲縉怒氣中衝地一鞭子甩過去,打在厚厚的棉被上,被麵被馬鞭撕裂,棉絮四飛。


    而蔣嫣然卻絲毫未動。


    燕雲縉忽然就慌了。


    他忘了剛才進來的時候還發現她的身形在起伏,卻想起之前她曾毅然決然地跳湖。


    難道因為今天的事情,又勾起了她的死誌?


    他怎麽今天就放鬆了警惕!


    燕雲縉扔下馬鞭,上前去摸她的臉,試探她的鼻息。


    鼻息很正常,可惜就這熱度,幾乎灼傷了他的手。


    又是高燒?


    燕雲縉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提起了心,連聲喊著讓人叫軍醫來。


    他把蔣嫣然放平躺下,給她喂水都有些喂不進去了,心裏一慌,手就顫抖,水順著她的嘴唇流到了脖子裏。


    燕雲縉摔了茶碗,隨便拿起什麽給她擦拭脖子上的水。


    “蔣嫣然,你不許死!”


    “你的氣性怎麽就這麽大!我打了你,你不也打回來了嗎?”


    難道是害怕被他懲罰?


    不會的,她膽子那麽大,而且他什麽時候真正對她下過狠手?


    今天實在是被燕川戳到了痛處,才發泄了一番。


    怎麽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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