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安,中原安;遼東破,中原危。


    陸棄以天下安危為己任,並不因為娶了她就能改變骨子裏的熱血;那而且如果改了,還是她愛的人嗎?


    “而且,我相信你。”蘇清歡用黑亮的眸子看著他,“我的男人,是蓋世英雄,要做的就是挽大廈之將傾的大事。總之呢,我不舍得——”


    她努力擠出輕鬆的笑意,“但是,我支持你去。我相信你可以安然無恙地回來,但是也請你向我再次保證,一定要顧及自身安危。拉鉤好不好?”


    她勾起的小拇指,嬌俏可愛,像有一支羽毛撩撥過陸棄的心,癢癢的。


    “好。”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陸棄用粗糲的小拇指勾起她的小指。


    “那,”蘇清歡覺得自己快哭了,用力逼退眼淚,笑著道,“為什麽去?是機密嗎?你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事情,能說多少說多少。”


    “宋將軍失蹤了,現在遼東軍群龍無首,是衛夫人帶著宋將軍的幾位心腹老將勉強穩著局勢。”陸棄麵色凝重。


    “失蹤了?”蘇清歡不太理解,“遼東之前有戰事嗎?”


    “高麗一直在試探,宋將軍帶著一隊人馬巡查邊防的時候失蹤了。事情很蹊蹺,但是軍中不可無將……”


    “那為什麽要向你求救而不是求助朝廷?”


    “都求助了。八百裏加急的文書送到宮中,阿嬌送信給我。”


    “皇上會派你去?”


    “會。”


    “為什麽會是你?”蘇清歡道,“朝中那麽多大將……派你去能夠緩解你對他的壓力,當然會派你去……”


    她自己就想明白過來。


    “皇上賭你對天下的負責。”蘇清歡喃喃地道。


    “是,呦呦很聰明。”


    蘇清歡沉默,腦子飛快地轉著,無數念頭湧上心來。


    她甚至陰謀論地像,會不是是皇上故意設計這一切,要把陸棄弄到遼東去。


    可是就算這是個坑,陸棄也得跳。


    因為在國運和天下蒼生麵前,陸棄賭不起。


    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蠻夷長驅直入,更舍不得百姓遭受荼毒。


    看,他們什麽都知道,都能算計到;他們一麵任由陸棄的名聲被敗壞,一麵利用他的悲天憫人,轉換自如,毫不愧疚。


    蘇清歡想哭,特別想哭。


    她舍不得他,更替他委屈。


    陸棄冷硬的外表下,有著最熾熱柔軟的心一腔;為國為民的熱血,從未冷過。


    “傻瓜,哭什麽。”陸棄抬手替她擦去眼角控製不住的淚水,“呦呦,堅強一些,像你說的那樣。”


    “嗯。”蘇清歡吸了吸鼻子,一邊笑一邊流淚。


    這情景,生生撕裂了陸棄的心。


    “我一直都很堅強,你知道的。”蘇清歡把臉埋在他的頸窩中悶聲道,“高麗那種彈丸之地,你肯定很快就能蕩平!要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萬世來朝才好!”


    “好!”滾燙的熱淚燙傷了陸棄,所有依戀和不舍,帶著眼淚的熱度,透過肌膚的紋理滲入他的經脈之中,流遍四肢百骸。


    陸棄想,如果有來生,他願意做文臣,甚至做農夫,都不會做武將。


    一次次的離開,無愧於自己的良心和職責,代價卻是傷害最愛自己的人。


    如果心真的也會受傷,蘇清歡心上的千瘡百孔,就是他一刀刀刻畫上去的。


    一邊說愛,一邊殘忍如斯。


    “對不起。”他喃喃地道,一手摟著她,一手摸著她的頭發。


    奈何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


    遇到了她,他忘記了自己從前關於女人和未來的種種拒絕,不顧一切地愛上她,圈住她。


    可是到底,也虧欠了她,虧欠良多。


    陸棄現在甚至想,蘇清歡歇斯底裏跟他鬧一場,他心裏會好受一些。


    可是她不,在這種大事麵前,她從來都懂事得令人心疼。


    深明大義四個字,付出的是誅心的代價。


    “如果阿嫵將來要嫁武將,我就打斷她的腿。”


    也好過日後看她如母親一般心傷。


    “說傻話。”蘇清歡被他逗笑,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擦幹淨眼淚,替他整理著弄亂的衣領,故作輕鬆地道,“好了,瞎傷感什麽,說不定你去的路上接到消息,宋將軍自己回來了呢。”


    “傻瓜。”陸棄愛憐地看著她,千言萬語如鯁在喉,唯有眼中脈脈深情透漏出此刻心境。


    “你現在假裝不知道,等著皇上召見你?”


    “嗯。”


    “那還不錯,說不定還能在家裏留幾日。這是阿嬌的功勞,替我們賺下了不少時間。”蘇清歡笑道,“好了,吃飽了就洗漱躺下,早點睡。”


    兩人躺在床上,都沒有什麽睡意,無聲緘默。


    蘇清歡忽然掀開被子,一顆一顆盤扣解開自己的中衣——守製的這中間,她一直和陸棄這般和衣而睡。


    “呦呦不要。”陸棄按住她的手,從她腋下伸手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身上,“你不用如此。”


    喪期未滿,他再想要,也不會讓她日後後悔難過,覺得沒有為親人盡到心。


    而蘇清歡卻有一種陸棄要離她而去的惶恐,總覺得不做些什麽,就像有什麽東西從指間流逝,怎麽抓都抓不住。


    大滴大滴的淚水滴到陸棄脖子裏,蘇清歡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手下顫如抖篩的肩頭,讓陸棄痛不可當。


    這無聲的悲傷,濃得化不開,與無邊無際的黑暗合二為一,令人窒息。


    蘇清歡一百零一次告訴自己要有出息,可是她麵對的不僅僅是生離,還可能是死別。


    如果是前者,哪怕三年五載,她也不會如此心傷;可是隻要想到陸棄要麵臨刀劍無眼,浴血奮戰,她就沒出息地情緒崩潰。


    她現在很明白,為什麽曹氏會做出拒絕手術保守治療的選擇。


    太怕了,哪怕是百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危險,都為此感到害怕。


    相聚時有多恩愛,就有多擔心再也不相見。


    “你去吧,遼東需要你,衛夫人母子現在孤苦無援,也需要你去。”蘇清歡哽咽著,像對陸棄說,更像對自己說,“我懂,我理解,我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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