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陸棄忙公務,她忙藥材,蘇清歡覺得很充實。


    白蘇看著她一直低著頭,害怕她累壞,搜腸刮肚地想找話跟她說,卻又找不到,便問白芷:“你天天進進出出的,有什麽新鮮事跟夫人說說。夫人這些天都沒出門,其實該找個天氣好的時候出去踏踏青,賞賞桃花。花期短暫,一年能看的時候也就這麽幾天而已。”


    說著,她給白芷偷偷使了一個眼色,摸了摸脖子,又指指眼睛。


    白芷立刻明白過來,聲音清亮地道:“最近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震驚朝野!”


    “什麽大事還能瞞過咱們?”白蘇和她一唱一和。


    “這事其實說大也不大,但是鬧得大。”白芷繪聲繪色地道,“江寧府出了個奇女子,帶著女兒上京告禦狀,你說是不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從前咱們都隻在戲文裏聽過。”


    果然,蘇清歡抬起頭來:“還有這事?”


    “是啊,奴婢出去買東西的時候,到處都在傳呢!”白芷道。


    “那為什麽告禦狀?”


    這個時代,女人不被逼到萬不得已,是走不上這條路的,而且能走這條艱險之路,除了毅力堅韌不拔,還要有過人的膽識和見識。


    “奴婢隱約聽了一兩句,好像是江寧督糧同知的夫人,帶著唯一的女兒進京替冤死的夫君告禦狀。”


    官員冤死?還是因為糧食?蘇清歡有些恍惚,不由想起當年陸棄被冤枉貪汙軍餉軍糧之事。


    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現在,她是不是也會這麽做?


    她有些悲憫之心,不由憐憫那位夫人帶著孩子千裏奔波的不容易。


    她下意識地想說能不能幫幫她們孤兒寡母,但是再一想,冤枉不冤枉都不知道,其中更不知道牽扯了多少鬥爭,還是不能好心泛濫。


    “等將軍回來我問問他……算了,他那麽忙,我等問問明珠。”蘇清歡自言自語道。


    她要是問陸棄,後者多半會當成正事,說不定給他添多少負擔呢。


    白蘇見她從藥材中抬頭,若有所思,忙上前收拾,道:“夫人,先收起來,去看看大姑娘吧。將軍約莫著該回來了,昨日世子不是說,大姑娘有些咳嗽嗎?”


    蘇清歡由著她收拾,走到盆子前一邊洗手一邊道:“我看過了,沒什麽事情,可能嗆風咳嗽了幾聲,錦奴對阿嫵太緊張了。”


    “是啊,都舍不得讓您帶著大姑娘睡。”白蘇笑道。


    蘇清歡去看阿嫵,阿嫵剛睡下,世子在給她脫襪子,見她進來忙起身。


    “明日一起去街上逛逛?”蘇清歡笑著開口,“許久沒帶你出門,明日咱們娘倆多買些東西。你幫我掌眼,看能不能給大長公主挑幾樣像樣的壽禮出來。”


    這裏送賀禮便是這樣,什麽一對,什麽四個,什麽八個,得一排排地擺放出來才算誠心,讓人頭疼。


    世子答應,歡喜道:“我抱著妹妹,讓妹妹也出去走走見見人。以後大了,沒那麽方便了。”


    “抱著她太累了吧。”


    “娘——”


    聽著他請求的語氣,蘇清歡沒出息地就同意了。


    覺得等陸棄的時間太漫長,蘇清歡還特意多呆了一會兒,等世子也睡下了才離開。


    可是回到自己院裏,依然清清冷冷。


    陸棄還沒有回來。


    “夫人,”院子裏的小丫鬟怯怯地道,“侍衛大哥來回稟,將軍說他今晚有事,不回來了,讓您早點休息。”


    蘇清歡也沒多想,問:“說了在哪裏嗎?”


    “回夫人,沒說。”


    蘇清歡“嗯”了一聲,讓白蘇賞了她一盒龍須糖,想想對白芷道:“我給將軍找身換洗衣裳,你讓人送出去。他們該知道送到哪裏。”


    天氣漸熱,陸棄又向來火爐一般,容易出汗,穿了一天的衣裳,明日再穿怕是不舒服。


    她打開箱籠,找了身鴉青色的長袍,中衣和鞋襪也備好,一起讓白芷送出去,等到聽她送完回來說,侍衛已經送走才放下心來。


    這麽晚,她也餓過勁不想吃東西,草草洗把臉,解了頭發便去睡了。


    早上起床,還是沒見到陸棄。


    蘇清歡帶著世子和阿嫵出門之前特意囑咐:“給將軍熱著雞湯和飯菜,回來怕是要吃。跟將軍說,我午時之前一定回來,讓他好好歇著補補覺,別出來找我,免得走了岔路。”


    害怕小丫鬟記不住,她還多囑咐了兩遍。


    大街上人來人往,周圍商鋪熱鬧喧囂,清歡和世子逛了不長時間就嚷著累要回府。


    世子和白蘇、白芷都知道她記掛陸棄回府才想回去,但是個個心照不宣,也不揭穿她,眾人一起打道回府。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回去的路走得很不順暢,害怕撞到人,又時不時和對麵駛來的馬車小心錯車,蘇清歡遭遇了古代版的“堵車”,有些心浮氣躁。


    “這是走到了哪裏?”她偷偷掀開簾子一角往外看去,發現是剛才經過的茶樓,哼哼著道,“半天才走出這麽遠,還不如我們走路來的快。”


    白蘇笑著安撫她道:“夫人稍安勿躁,大長公主今日也出門,咱們得先給她讓路。”


    “那是應該的。”蘇清歡打了個哈欠道,“慢慢等吧。咦,剛才是賣糖葫蘆的?現在還有糖葫蘆?”


    她眼睛餘光似乎看到有人舉著糖葫蘆經過,便把簾子拉開得多一些往外看去。


    有個婦人戴著幃帽從茶樓的側門出來,身體似乎有些孱弱,走路弱柳扶風。


    這沒什麽,讓蘇清歡瞬間瞪大眼睛的,是扶著她的男人。


    雖然戴著帽子低著頭,她仍然一眼就認出,那是陸棄!


    他身上,甚至還穿著她昨夜特意讓人送出去的鴉青色長袍,即使有意壓低帽簷不想被人認出來,對他太過熟悉的蘇清歡,還是百分之百確定,他就是陸棄。


    甚至,不是他的替身定離。


    是的,她就是敢這麽篤定地確認。


    不知道真的體弱還是裝的,那女人出門的時候邁門檻有些困難,陸棄半扶半抱著她,姿勢十分親密,絲毫沒有避嫌。


    兜頭一盆冰水澆下,明明陽春三月,蘇清歡卻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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