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沒有理大歡,反而大聲對眾人道道:“你們聽我說,我要去找成王,讓他製止手下!你們都千萬不要做傻事!”


    不知道是誰,絕望而悲涼地道:“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們就沒有機會幹幹淨淨地走了。”


    “不,我們還有機會。”蘇清歡斬釘截鐵地站出來道。


    有人看了一眼蘇清歡,眼神悲涼:“你是張閣老府的那個……你住在鎮南王世子府內。”


    她這句話讓所有人都看向蘇清歡,那些不認識她的,也瞬間明白了她的身份。


    蘇清歡從有些人眼中看到了不屑,然而更多的目光是茫然死寂。


    顯然在她們心中,她是不值得信賴和依靠的。


    蘇清歡自己也沒有底氣,但是還是深吸一口氣,麵容嚴肅道:“我去見成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我明白你們把名節看得比命還重要,但是想想,諸位夫人都有兒女,死很容易,但是落到後娘手裏的孩子有多悲慘,你們看秦放就知道了。坦白說,你們各個都是七竅玲瓏心,想想當年之事,誰不明白秦放當年是被白氏所害?”


    蘇清歡說著,情緒有些激動起來。


    也許陸棄以為世人都不知他的苦,也不屑於要任何同情,但是她從始至終都很清楚,他所受的所有迫害,很多人不是不知道,不過是視而不見罷了。


    “‘個人自掃門前雪,誰管他人瓦上霜’,”蘇清歡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配上她高腫的臉,顯得有些滑稽,“你們死了,兒女未必不會步他的後塵!他是秦放,他鋼筋鐵骨,一身本事,尚跌跌撞撞,九死一生,你的兒子呢?女兒更不用說了,隨便被塞給哪個男人,淒苦一生?”


    “還有待嫁的姑娘,你們知道,遇到一個真心相愛的男人,他會對你極盡溫柔,為你生,為你死的男人,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嗎?兩三年前,我被當家夫人以勾、引主子的名義被發賣到煙花之地,也尋過死,但是現在我慶幸我還活著。”


    “秦放也許在你們眼中,千萬般不好,是閻王一般的存在;我更不用說,出身卑微,名聲狼藉,但是他對我,沒說過一句重話,給我洗過貼身衣物,給我熬過粥,親手喂我湯藥……你們是好姑娘,將來會有大把好日子等著你們!”


    蘇清歡緩了緩,聲音低沉了下去:“倘使你們誰真的活不下去,我可以幫你們。可是我希望你們能夠慎重,人生實苦,可是總要為了親人,為了希望活下去。今日遭受不幸的兩位,是替我們其餘人受了罪。我蘇清歡對天發誓,若是對外泄漏出一個字,天打雷劈。”


    這般艱難的情況下,總要相互依偎著,抱團取暖,才可能活下去。


    她現在也很慌亂,可是她想活著,隻能用兩世經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撫慰她們,更安慰自己。


    大歡立刻附和道:“雖然你們都看不起我,但是落井下石的事情我也不會做,我要是把今天見到的說出去,讓我天打雷劈!”


    眾人都很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沙啞的聲音道:“林氏鳶蘿對天發誓,若將今日情形泄漏,五雷轟頂。”


    蘇清歡鬆了口氣。她能認出來,這是右翼前鋒營統領徐達的嫡長子的妻子林氏。


    林氏說完後,往蘇清歡處走了幾步,眼神堅毅:“蘇姑娘,你去吧,我信你。不為別的,就衝你帶頭施粥施藥,親曆親為的舉動,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林家也曾給災民施粥,但是並沒有女眷會為此拋頭露麵。


    她婆婆聽說蘇清歡在外麵義診,十分不屑,認為有違綱常,但是林氏當時就覺得隱隱羨慕。


    蘇清歡苦笑一聲:“現在善良是沒用的,我們要統一口徑,要狠得下心,意誌堅決,才可能等到我們家人來救我們。”


    這時候,又有個她不認識的女人道:“你有什麽主意,說出來聽聽……我信佛,願意在佛祖麵前發誓,絕不透露今日之事。”


    蘇清歡咬著嘴唇,糾結片刻,解下荷包道:“我這裏有見血封喉的毒藥,發誓之人,我送你們一粒,但是也請你們保證,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使用。”


    她頓了頓,繼續道:“這隻是最壞的打算,我去見成王,會盡力說服他。”


    “你打算如何說服他?”林氏問道,其餘人的目光也都在蘇清歡臉上打轉,想看出她到底是胸有成竹還是虛張聲勢。


    “第一,如果我們都死了,他毫無利用之處;第二,如果我們名節被毀,家人翻臉不認,那我們也沒有利用價值;第三,我手中有籌碼,可以與成王談判。至於什麽籌碼,恕我不方便透露,但是我既然敢去,就有一定的勝算。”


    林氏明顯是最果斷的,她伸手道:“請蘇姑娘賜藥。”


    蘇清歡從荷包裏取出個小磁瓶,倒了一粒藥給她,真誠道:“林夫人,這隻是以防萬一,請您慎重。”


    林氏點點頭。


    有人長歎一聲:“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今日之事傳揚出去,不是哪兩個人名節不保,而是所有人都會被眾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蘇姑娘說的對,死很容易,但是為了孩子,再艱難也得活著。”


    “隻怕今日之事,我們不說,也有人會傳出去。”


    想起那些殘暴的侍衛,眾人都沉默了。


    這時候,大歡拍著胸脯道:“等錦衣衛來了,我找我家老爺,讓他們都說不出話來。”


    蘇清歡道:“你們一直詬病,秦放當年殘忍屠城,他卻跟我說從未後悔,因為當年敵人喪心病狂,辱我中原女子。我們大都是武將家眷,因為我們的男人父兄手握重權,所以才被擄至此。我們能夠逃脫,他們就有能手刃惡人的血性!我們誰都不信,還信不過自己的男人和父兄嗎?”


    這次,所有人又沉默了。


    蘇清歡也沒真計較發誓不發誓,沉默默地把藥發給所有人。


    做完這一切,她以手指為梳,整理了下淩亂的頭發,看著眾人道:“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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