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晚會比起十幾年後的可要有趣得多,江西文即使再看一次,也仍舊津津有味。木質的茶幾上放了兩個水果盒,一個零食盤,瓜子、花生、糖果,很多很多,一邊吃一邊看著節目,一家人其樂融融。


    夜裏十二點的時候,在倪萍大姐說完敲響新年的鍾聲之時,家裏的電話和江西文點燃的迎新年的十萬響爆竹同時炸開了花。


    電話是老家的舅舅打回來的,舅舅家在農村,這個年代老家還沒有電話,每年過年敲鍾的時候,他都趕到村裏的小店,用唯一的公用電話給他的姐姐王亞楠一家拜年。


    爆竹一邊放著,江西文也跑回了客廳,和舅舅說著吉祥話,童年的記憶總是那麽珍貴。剛和舅舅說完話,家裏的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媽媽的同事和朋友,爸爸的同事和朋友,很多很多。


    接完電話,又打電話,江宏和王亞楠忙得不亦樂乎。


    這讓江西文覺得很親切,後世的人隻會複製似的發一些祝福話語的手機短信,多少讓人感到冰冷。


    鬧完了新年,報完了喜,一家人說了會話,正準備休息,電話又響了,父親笑著說道:“今年的電話特別的多,好年頭啊。”說著話,拿起了電話。


    “過年好,我江宏,哪位。”


    “哦?周書記,您好,您好,過年好,給您拜年。哪裏哪裏,您親自給我打電話,確實有些受寵若驚啊……”


    從父親的應答聲中,江西文知道。打電話來的是陽江市市委書記周顯榮,聽老爸的語氣,應該沒有什麽壞事,難道是自己幫父親設計的那幾個小伎倆,已經有了成效?


    “張副市長啊,認識認識,不過不是很熟……”


    江西文微微一笑,看來他猜對了,一定是陳副主任把自己坐張老爺子車的事情傳開了。引得周顯榮來探探老爸地口風。


    不過老爸這麽說絲毫不能影響什麽,人心之道,他越是不承認,對方越覺得有問題。總不至於到處跟人說,我和張副市長很熟吧。


    再說,張勇目前不過是主管教育的副市長。真正的能有些影響的是他的父親,曾經做過第一省委書記的張鬆,隻有他才能驚動市委書記周顯榮親自打電話來拜年。


    江西文想的和電話那頭周顯榮的想法幾乎類似,不過他也不可能算無遺策,官場之中的複雜不是江西文這樣一個重生地人就能夠清楚明了的。


    周顯榮很快就要調到省裏了,而現在的省委書記當年就是張鬆的老下屬,張鬆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當年被張鬆安排到最貧困的鄉鎮扶貧,一直做到現在終於修成正果。半個多月前,周顯榮也聽說了江宏和張鬆家地關係。但他並不以為意,可當他前些日子走訪老幹部、去了張鬆家拜會的時候,正巧遇見張鬆在閱讀《陽江通訊》,這份雜誌雖說是市委政策研究室主編的,但市委的幹部們一般都很少翻閱。最多也是簡單瀏覽一下而已。


    看到老書記這麽認真的在看著陽江通訊,周顯榮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傳聞是真的,江宏和張家的關係是世交。


    周顯榮小心試探道:“張書記,您在看江宏的文章嗎,這個人能力不錯,很值得培養。”


    張鬆聽到周顯榮說到雜誌,一時間有了興趣,道:“嗯,江宏同誌寫得一手好文章呐。尤其是最近這篇治理貧困縣的,寫得十分好。理論紮實,辦法也多,就是不知道用來實踐如何。如果咱們陽江多一些實踐和理論一樣出色地幹部,那陽江就會越來越好了。”


    張鬆的有感而發,聽在周顯榮的耳朵裏。卻是一種大大的暗示。江宏啊江宏。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如果扶正他去做陽寧縣地縣長。那等於抓住了張鬆這張王牌。


    真是險啊,幸虧前段時間去拜訪了張鬆,不然可就誤了大事了,當初定的正式候選人馬國明,在省裏有一些關係,可是再有關係比不過現在的省委書記、張鬆的老部下趙長風。


    聽著電話裏,江宏否認和張勇副市長熟識這副姿態,如果是放在以前,周顯榮會深信不疑,這個江宏的耿直性子,放在整個市委機關也是十分少有的。


    但是現在,他已經確定了江宏和張家的關係,這不得不讓混跡官場多年的周顯榮更加的感歎江宏的內斂。


    這一切都是江西文所不能想到地,如果周顯榮沒有去拜訪張鬆,張鬆當時又沒有在翻看《陽江通訊》,周顯榮一定不會安排江宏做正選候選人,可現在一切都是那麽巧合。


    當然,機遇也都是給有準備的人,江宏本身的能力、江西文後來的巧妙運作,也都成就了這次巧合。


    江宏放下了電話,搖頭笑了笑,真是奇怪,周書記竟然親自給我打電話拜年。


    “老江,都說今年好運氣了,說不定你就時來運轉,可以去做陽寧縣縣長了。”王亞楠剝了個桔子,遞到江宏的嘴邊。


    江宏一口吃下,哈哈笑道:“希望如此,多謝老婆大人吉言。我去了陽寧,不出三年,就一定能讓那裏脫離貧困縣的帽子。”


    江宏躊躇滿誌。


    老爸快四十地人了,還這麽雄心壯誌。江西文很是開心。


    王亞楠笑道:“咱們來猜猜,下一個電話會是誰地。”


    “多大的人了,還玩孩子地遊戲。”江宏嘴上這麽說,臉上卻帶著止不住的笑意。


    嘀鈴鈴……


    他話音剛落,電話就響了起來,江宏剛一接起,才喂了半聲,聽筒裏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我是張勇,是老江嗎?”


    “噢?”江宏有些吃驚,今天這是怎麽了,先是市委書記的電話,現在又是副市長的電話。


    張勇雖然不是他的直接領導,但畢竟比他的權力大上許多,上回和張勇的妻子秦舒見麵,雙方有一些小摩擦,但也不至於如此驚動了副市長用這樣的語氣打來電話,再說這個事兒都已經過去好多天了。


    愣了幾秒後,江宏才應道,“我是江宏,張副市長……”江宏的話到一半,就被張勇打斷了:“老江,我女兒張雅失蹤了,我想問問西文,有沒有見著她。”


    “什麽?”江宏又是一愣,不過隨即應道:“張副市長,別太著急,我這就問問西文。”江宏拿著電話,趕緊把事情說了出來。


    江西文聽了,大感奇怪,劉大山一夥全部落網了,張雅還能去哪裏。心裏想著,從父親手中接過電話,問道:“張叔叔,我也沒見過張雅,她怎麽會失蹤?”


    “下午她和她媽媽大吵一架,晚上就留了個字條,說是再也不回這個家了!”一貫鎮定的張勇也顯得有些失常,“她在學校沒什麽朋友,我以為她會去找你……”


    “張勇,你給老子聽著,如果小雅找不回來,我……”江西文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張鬆老爺子的怒吼,“老子當年日本鬼子都打死無數,區區幾個綁匪,怕個鳥,張勇,你到底隱瞞了什麽……”


    話到這裏,電話就被掛斷了,江西文趕忙再次回撥,卻是忙音。怎麽張勇還沒有和張老爺子說綁架的事兒?是了,劉大山的案子還要等到大年初三之後開庭,恐怕涉及麵有些複雜,在這之前應該還處於保密階段。


    “西文,怎麽了?”江宏看著江西文拿著話筒發呆,趕忙問道:“怎麽說的?”


    “我想應該沒什麽事,張雅和她媽媽吵了幾句,才離家出走的。”江西文想起張雅那個更年期的母親,應道,“秦舒這個人對女兒的管教方式,實在有些問題。”


    說這句話的時候,江西文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年紀,語調語氣都和成年人沒有二異。


    自從兒子開始為計算機大賽準備以來,整個人似乎都在變,現在聽到兒子這樣說話,江宏隻覺得微微有些奇怪,何況他現在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張雅失蹤這件事上,也就沒有太多的驚異。


    江西文放下了聽筒,繼續說道:“爸,張雅家裏正在吵著呢,我們能做的也就是在這裏等電話了,他們家的電話也打不通。”


    江西文聽到張雅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心情就放緩了不少,他開始思考張雅可能去的地方。


    其實他倒希望這一次的出走,會讓秦舒和張雅之間建立起良性的母女關係。秦舒以前對張雅束縛過分的管教,看起來張雅是聽話的做了個乖乖女,但張雅被秦舒培養出來的生性的傲氣,不隻是對其他人,同樣也會對她的母親,這一點江西文十分清楚,即使現在不出事,以後也很容易出現問題。


    所以有一次這樣的激烈而極端的事情發生,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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