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那日晚上, 沈緒匆匆回宮, 還是梁鍥帶芮毓一道回府,不知道這中間插曲的人還以為倆人玩了一晚上。


    尤其是梁夫人, 高興得很。


    梁鍥苦笑一下,沒和母親說這事。不過太子專門出宮就為了和芮毓吃頓飯?


    梁鍥撇頭看了眼芮毓的背影, 總覺得哪裏不對。心中隱隱出現一個想法,狀若無意問梁夫人:“聽說義妹是太子帶來的?”


    梁夫人笑了兩聲:“你也知道啊。太子敬重恩師, 自然善待阿毓, 你別看阿毓是個啞巴,但就是個啞巴, 若是有了未來皇帝的庇佑,也是平城所有女子不可比的,你要是能娶了她,我們梁府就與太子更親近一分了。”


    梁夫人說的直白,就怕梁鍥這個傻小子不懂。


    梁鍥頓了頓:“隻是因為太傅, 太子才待義妹這樣好?”


    梁夫人沒聽出兒子的話外之意, 還點頭應:“自然的, 你是不知道太子有多敬重他那個老師。”


    ——


    自從那次見過沈緒後,芮毓的心情就轉晴了。


    用過午膳就要凝香陪她去外頭轉轉,秋水這段日子也頗是乖順, 不僅對芮毓盡心盡力,也不和凝香吵了。


    聽說芮毓要出府,她比凝香還積極。


    園子裏掃地的綠衣丫頭動了動耳尖,聽到姑娘打算出府, 匆匆扔了掃帚繞到後門。


    不遠處有個茶鋪,綠衣丫頭過去給喝茶的人送了消息,然後得了幾個碎銀子。


    不多時,楊窕停在周黎坊門外,眯著眼往裏頭瞧了瞧:“她真在裏麵?”


    丫鬟回她:“奴婢派人一直盯在芮府門外,一路跟到這兒的。”


    楊窕點點頭,這才邁著細腿過去。


    芮毓來周黎坊不看首飾不看料子,就趴在那桌前逗這綠毛鳥,一逗就逗了大半時辰。


    凝香和秋水不敢催,索性二人在周黎坊飽了眼福,細細看過櫃中的首飾,都是買不起的。


    李老板對這個芮姑娘不陌生,她不買東西光看鳥李老板也樂的高興,畢竟是老顧客。


    他胡子一撇就看到門外進來兩個人,客氣的話還沒說出,在嘴裏打了個轉咽了下去,笑眯眯道:“喲,哪陣風把楊小姐吹來了?”


    楊窕好說歹說也是平城首富家的嫡女,她爹就她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平日寵的恨不能天上星星都給她摘下來,楊窕兜裏有的是錢,周黎坊這樣的名店,她都不知道來多少回了。


    她走進店裏,李老板就來招呼她,還把新上的首飾拿出來給她瞧。不過楊窕顯然心不在此,目光時不時落在那處看鳥的人身上。


    李老板若有所思,這個楊窕的繼母是當初芮府的夫人,芮姑娘生母,這二人說到底還有些淵源,隻是不知道是好的還是壞的。


    楊窕隨口搭了句:“這鳥不錯。”


    李老板心領神會,忙說:“楊小姐喜歡,就去逗逗?我這鳥最不怕生。”


    楊窕看李老板上道,心情大好,丟下一盒子首飾就往那鳥籠邊走,她走的越近,凝香眉頭蹙的越緊。


    這個人她認識,商戶楊家小姐。


    芮毓看身邊多了個人,她拿玉米粒喂了幾口鳥,芮毓心想自己也玩夠了讓給她好了,打了個嗬欠就想走。


    這幾日精神頭足,忽然一下竟困了。


    楊窕怎麽能就這樣讓她走,忙叫住她說:“我是不是打擾姑了?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姑娘接著玩兒便是。”


    芮毓困倦的搖搖頭,又聽楊窕說:“姑娘身上有股好聞的藥香味兒。”


    說著楊窕走近聞了聞,才說:“是當歸,黃芪,還有金錢草?還有些別的藥味兒混在一起,實在聞不出了。”


    芮毓揚了揚眉,重重點頭。


    凝香不大喜歡楊窕,冷冷道:“我們姑娘方才去過藥房,身上染了藥味兒不奇怪。”


    凝香沒說的是,芮毓去藥房抓了幾副藥說是要送給殿下的,這藥凝香還收著呢,也不知道怎麽才能送進宮。


    何況藥這種東西,不好送吧。


    楊窕笑,誇道:“旁人身上染了藥味兒總是難聞的,沒想到姑娘這味道卻是好聞。對了,方才便想問,姑娘頭上這簪子可有出處?實在好看的緊。”


    芮毓聞言碰了碰發髻,她說這個嗎?這支簪子上纏著金絲,還刻有花紋,鑲著紅瑪瑙,是好看的。


    她抿嘴想著,唔,是他送的。


    楊窕知道芮毓不會說話,也不急,又款款說著:“看姑娘穿著想必不缺首飾,但方才我擾了姑娘雅興,不如姑娘挑兩支簪子,算是我的賠禮了。”


    這回不等凝香駁她,秋水就先坐不住了:“這位小姐都說我們姑娘不缺首飾,哪裏要你的賠禮。”


    凝香麵色一滯,幸好這時候她的丫鬟來了,提著一籠兔子氣喘籲籲的:“小姐,小姐要的兔子。”


    芮毓直勾勾望著籠子裏的白兔,全身的毛白白淨淨的,比山裏的髒兔子好看的多。


    楊窕撇見芮毓的眼神,抿著嘴笑:“要是姑娘喜歡,那就送給姑娘當賠禮,兩位姐姐該不會再反對了吧?”


    秋水被楊窕噎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哪有這麽巧啊,這人是奔著姑娘來的吧!故意拿兔子吸引姑娘注意,倒是對她很了解似的。


    芮毓接了籠子後扭頭就去拿凝香的錢袋,隨意拿了兩個銀子就塞給楊窕,這才抱著籠子走。


    凝香落後幾步,斜眼說:“這兔子算我們姑娘買的。”


    待人走遠,丫鬟才氣道:“她們說買就買了?奴婢跑了老遠才找到這麽一隻。”


    楊窕煩躁的把銀子丟給丫鬟,原本是要送的,她們這一給錢她就半分人情都討不到了!


    ——


    宮裏,東宮正殿外,趙權徘徊不定,仔仔細細豎起耳朵聽也沒聽到半點聲響。


    他湊到赫北邊上:“你說陳尚書腦袋還保不保得住?”


    赫北扭頭瞥了一眼緊閉的門,估摸著道:“他們禮部藏著一件龍袍,雖說是半成品,但到底是給別人做的,至於給誰,那肯定是康廉王,殿下早就看禮部不順眼,正好有了機會,趙公公說他保得住保不住?”


    趙權背後一身冷汗,還想問點什麽,有個侍衛跑過來,在赫北耳邊說了什麽,又交給他幾副藥。


    趙權下意識問:“殿下身子不適?”


    赫北笑了笑:“今天算陳尚書運氣好。”


    說罷,他便推門進去。


    其實說來這個陳尚書也是撞到刀刃上了,從上次殿下見過芮姑娘後明顯就心情不好,逮誰誰倒黴,這個陳尚書,不過是拿他出出氣罷了。


    赫北奉上這兩副草藥,麵不改色道:“殿下,這是那邊送來的,說是補藥,對身子好。”


    沈緒麵上劃過一絲驚詫,熟悉的藥味兒讓他攸的鬆了鬆眉頭。


    赫北低聲道:“聽說姑娘今日出門得了隻兔子。”


    沈緒沒說什麽,幽幽的看向陳尚書,手指微曲,搭在桌沿前緩緩敲了兩下,吐出一個字:“滾。”


    陳尚書扶著他的烏紗帽屁滾尿流跑了,他還以為自己今日怕是出不了皇宮了。


    人走後,沈緒才說:“芮府可修好了?”


    既然梁鍥回來,她就不方便再住在梁府了。


    赫北應道:“快了,十日後殿下登基,姑娘也能搬回芮府。”


    沈緒這才心情暢快,暫時沒追究龍袍的事。反正這些人,聰明點的辭官回鄉,尚能有條生路。


    若是等他登基後動手,隻怕死後也不會好看。


    那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到處一片喜氣洋洋,街邊還有放爆竹的。


    芮毓坐在馬車上,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凝香說她這是要搬回自己府中了,以後就不住梁府,改住芮府。


    還告訴她芮府修的可氣派了,一點兒不比梁府差。


    確實,沈卓北對這事很上心,幾乎是將芮府重新翻修了一遍,絲毫看不出往日的痕跡。就連丫鬟家丁都買好了,芮毓一進門,什麽都不用操心。


    梁夫人憐惜她,特意讓凝香伺候。凝香雖舍不得梁府,但伺候芮姑娘是好差事,她當然不會拒絕。


    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梁夫人是有意把義女變兒媳婦,凝香想著說不準哪天她又要回梁府了,樂的高興。


    管家是原本安平王府的人,辦事利落,早早備了喬遷宴:“按規矩給各府都派了名帖,隻是今日正好撞上新皇登基,恐怕是要來晚了。”


    言畢,看門的小廝就匆匆進來:“徐家小姐來了,正往正堂走呢。”


    不止是徐明珠,還有一群那日在茶會見到的人,都是跟著徐明珠一塊來的。


    徐明珠親昵的抱住芮毓的胳膊:“恭喜芮妹妹喬遷,今兒可是好日子呢。”


    芮毓不知道為什麽今兒是好日子,隻看著這麽多人都送禮物給她,不由也高興得笑了。


    她最喜歡收禮了。


    上回那個王小姐也來了,四處打量,心中微微驚歎,一個廢棄的太傅府,一翻修竟這樣氣派?


    聽說是安平王一手操辦,這安平王還真是闊綽。


    “芮妹妹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宅子,可惜了。”


    徐明珠瞥了她一眼,讓她別亂說話:“我們進去吧。”


    凝香看姑娘沒什麽反應,但她卻不大高興。這個徐小姐看起來跟姑娘極好,但把自己當主人了,這畢竟還是芮府,不是她徐府。?…


    王琴覺得徐明珠太奉承這個芮毓了,根本沒這個必要。徐明珠是國公之女,芮毓是什麽人,一個太傅之女,太傅還早早去世了。至於梁府義女這身份,本來就尷尬,用不著她們巴結。


    她進了正堂,見隻有管家在管事兒,更不拿芮毓當回事了:“喬遷是大事,芮妹妹年齡又小,這活操持不下吧。”


    “姑娘操持不下,可我們夫人還操持不下?”


    冬萊隨著梁夫人進來,誰知一進來就聽到有人明裏暗裏嘲諷姑娘,再一看,就是那個王家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王琴臉色變了變,不敢再多話。


    梁夫人一來,這些個小姐頓時懂事了,也不敢胡言亂語,隻挑揀著話一個勁兒誇芮毓。


    沒多久,竇家那兩位姍姍來遲。竇良俏跟在竇良孝身後,耷拉著個腦袋,看起來保準是出門前又被竇良孝教訓過。


    竇良俏目光複雜的看了芮毓一眼,被竇良孝推了一把,頂著眾人的目光,把備的禮品遞上去:“以前是我有眼不識珠,衝撞了姑娘,借著這次喬遷宴,特來向姑娘賠禮。”


    芮毓是記得她的,就是那次凶巴巴退了凝香一把的人,她不由往後退了退,生怕竇良俏又要凶她。


    這一退,竇良俏麵色愈發不好看,周邊的人看熱鬧似的,圍在一塊交頭接耳。


    梁夫人看不慣竇良俏,可也不能在這麽多人麵前跟一個晚輩置氣,便招攬大家去園子裏用飯,把竇良俏晾在原地。


    竇良孝目不斜視從她身邊走過:“活該,讓你胡亂得罪人。”


    竇良俏委屈極了,眼眶都紅了一圈。她哪裏知道芮毓是什麽人,再說,就算是知道,她不也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傅之女,而她父親是左相,哪怕竇良俏是庶女,也自覺比這個無父無母的芮毓好。


    她憑什麽要丟人給她賠禮!


    王琴趁大家都走了,在竇良俏身邊說了一嘴:“你那個嫡姐最近是怎麽了,我也覺得芮家這姑娘沒什麽大不了,梁夫人能照看她一時,還能一直照看著?還讓你來道歉,不是下左相府麵子嘛。”


    竇良俏聽了更覺不快,王琴也覺得芮毓沒什麽大不了,竇良孝是瞎了嗎,巴巴湊上去討好人。


    就這會兒,管家匆匆跑進來,眾多小姐圍坐著他一時找不到芮毓,隻好先對梁夫人說:“宮裏送東西來了,說是給姑娘的。”


    他這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園子的人都聽見。


    凝香忙扶起芮毓,高興道:“皇上送東西來,姑娘快去謝恩吧。”


    芮毓被凝香推著走,但一臉怔色,皇上是誰?


    皇上為什麽要送東西來?


    大院裏浩浩蕩蕩排了十幾箱東西,一群太監端正站著,時不時抬頭瞧一瞧,老早聽說皇上在宮外帶了個姑娘,是芮太傅的女兒,今日是登基大典他都不忘芮府喬遷,不可謂不上心了。


    趙權雖然表麵鎮定,實則心裏跟這些小太監一樣,好奇著呢。


    長廊那頭被推著出來一個姑娘,幾個太監悄悄抬頭,一下看呆了,還是趙權先回過神,斥道:“看什麽,都給我把頭低下!”


    梁夫人也出來了,生怕芮毓禮數不到,提醒她說:“快跪下謝恩。”


    芮毓站著沒動,眉頭蹙的緊緊的,為什麽要跪下,地板硬,膝蓋會疼。


    趙權笑著:“皇上特意說了,免了姑娘的禮數,今日登基大典為重,皇上抽不開身,這才叫咱家送來喬遷禮。”


    說著,身後的太監把那十幾箱箱子開了,裏頭什麽都有,光是這麽看過去,那金銀珠寶就占了五六箱。


    不遠處湊熱鬧的小姐們倒抽了一口氣,有人掩嘴笑了下:“皇上又是送禮又是免了規矩,這芮姑娘可是貴人啊。”


    王琴又不屑又好奇得往那頭看,幾箱金銀珠寶,幾箱好料子外加幾箱上好的器皿,看的王琴差點沒暈過去。


    她一個人開府住宅,用的完這麽多東西?


    一般官家小姐每月的月例還是有規定的,多也多不到哪裏去,芮毓同她們一般大,卻有這麽多東西可以用,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外頭又陸陸續續來了些賓客,看這架勢都是一愣。


    皇上是剛登基的,他身邊的總管公公趙權自然也是新官上任,許多夫人都壓根沒見過他。


    趙權拔高了嗓音說:“咱家東西也送到了,這就要回去回稟皇上,皇上身邊沒人伺候著,怕是不方便呢。”


    芮毓手中抱著個剛得的梅花白瓷瓶,凝香悄悄說:“姑娘,這都是殿下送來的。”


    芮毓眼前一亮,轉而看向凝香,殿下?


    凝香看她剛才那副懵懵的模樣就知道她定是沒聽懂趙公公說的,不由失笑:“殿下今日登基,往後就是皇上了。”


    皇上?


    芮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就是換了個名字。


    園子裏客人到的差不多,剛才趙權那一弄滿園子人都不敢對芮毓不敬,就連王琴都敬了她杯清酒:“新皇登基,芮妹妹以後可要多多護著我們姐妹們呀。”


    芮毓剛才已經喝了幾杯酒了,再加上王琴這杯,整個人暈乎乎的,別人說什麽她都點頭應下。


    忽然管家又擦著額前汗過來,喘著氣把趙權領到這裏,趙權笑嗬嗬對芮毓道:“皇上說了,這兩日讓芮小姐進宮一趟。”


    芮毓喝的醉,紅著臉點點頭,然後就徹底醉死過去了。


    園子裏炸開了,交頭接耳的。


    皇上才剛登基,許多大臣都想見見不著,她卻可以進宮去。


    竇良俏黑了臉,氣惱的握緊了筷子。竇良孝瞥了她一眼說:“知道我為什麽讓你討好她了?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改口叫皇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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