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竇揚邵斷腿已經有一陣子了,禁軍指揮使的活總歸是幹不了,竇左相想來想去,還是把這調令交給了沈昊,意料之中。


    沈昊生母華妃也是他的女兒,畢竟帶著一層關係,交給他總比交給旁人好。


    竇左相是這樣想的。


    沈昊手中掂量著這塊調令,眸中閃過一絲萬幸。他的三皇兄還真是又快又狠,竇揚邵的一條腿在他看來也不過隻是一條腿罷了。


    他忽然鬆了口氣,若當初站的是康廉王二皇兄,恐怕今日斷胳膊斷腿的人是他吧?


    在沈緒回宮,拿下大權之前,沈昊也得了監國安平王的命令擔任指揮使一職。


    說是擔任,其實也不過是打探內部消息,替他的太子哥哥除掉竇家的人罷了。


    這一件事有了著落,沈緒心中的大石頭也輕了些,總算分了些心思在芮毓這兒。


    同梁安商量政事時,梁安忽然提到:“阿毓也到了議親的年齡,她如今既是太傅之女,也是梁府義女,身份尊貴,何況還有殿下您庇佑,找門好親事不難。”


    沈緒眉間攸的一蹙,把玩扳指的手也忽的一停,淡淡道:“是梁夫人的意思?”


    梁安一朝重臣,自家後院都交給了夫人把持,又哪裏會貼心到憂心芮毓的親事。


    梁安隻是笑笑:“是內人的意思,女孩子家,過了議親的年齡,將來怕是不好找夫家,何況若是成了親,她也能踏踏實實住在平城。”


    最後一句倒是戳中了沈緒的心思,他垂眸一琢磨,雖然還是覺得芮毓不必這麽快議親,但還是微微頷首:“也好。”


    梁夫人得了準話,一大早便操持起了這事兒。本來前一陣子就不少官媒私媒來打探過,她怕沈緒看重芮毓不肯早早將她嫁出去便沒答應,這會兒又差人叫了幾家媒婆過來。


    冬萊替梁夫人把男子畫像一一展開,笑說:“夫人這般,倒像是替公主擇婿。”


    梁夫人全然不在意,反而覺得理所應當:“阿毓是太子恩師之女,太子看重她,其身份堪比公主,成親這樣的大事自然不能隨便敷衍。”


    冬萊點點頭,方才說:“奴婢瞧芮姑娘從前未受禮儀之教,若是準備議親,還是要學些規矩才是,以免被一些沒的些身份的人嚼舌根。”


    梁夫人手中動作一頓,想到芮毓一點不懂男女大防,同太子太過親密,不由憂心,太子是疼她才容她放肆,可若放在外頭,那是斷斷不行的。


    思此,梁夫人覺得不行,規矩是要學。就算她身份再尊貴,以後嫁到婆家沒了規矩,還不被人欺負死。


    這日,芮毓被請到正院,被梁夫人語重心長教育了一番。


    最後時梁夫人才問:“阿毓可明白?”


    芮毓神思恍惚,半知半解,但對著梁夫人期待的眼神,她不由點點頭,明白吧。


    說是,要成親。


    還說,成親之前不可以和男人走太近。


    芮毓漂亮的眉頭微微蹙了蹙,像遇到了什麽難的不得了的事兒,梁夫人說,尤其是太子。


    梁夫人還說,否則要嫁不出去的。


    芮毓眉頭蹙的更緊了,師父說嫁人才會有人陪她玩,她不能嫁不出去的。


    回去的路上經過沈緒的寢屋,凝香腳步停住:“姑娘可要同殿下說幾句話,殿下公事忙,近日姑娘好像也許久未見殿下了。”


    芮毓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那扇門,裏頭隱隱透著些暖黃的燭光,隻聽她慢慢舒出一口氣,搖搖頭,直接回了屋。


    一來二去,再加之梁夫人這幾日要帶芮毓去那些夫人小姐到茶會上見見世麵,她便有很長時間沒見過沈緒了。


    平日裏夫人小姐們的茶會,也不過就是一群身份體麵的人聚在一塊,互相打聽打聽消息,最要緊的,還是誰家姑娘過了笈禮,誰家公子要議親了。


    這種差事,一般由那戶部侍郎夫人陸氏來保持,她最會辦這種熱鬧事。


    隻是今日茶會人來的最多,都聽說梁夫人要帶芮姑娘來,各個都巴不得上來瞧一眼。


    連平日最不愛過來湊熱鬧的徐明珠、竇良孝都來了。


    夫人們在一塊寒暄,小姐們在一塊寒暄,倒顯得芮毓格格不入。


    徐明珠倒是熟絡,直接將手搭在芮毓腕上,親昵道:“好久不見芮妹妹,甚是想念。”


    芮毓看到徐明珠,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人是誰,朝她點了點頭。


    有人在一旁說笑:“徐姐姐認識芮姑娘?那正好,那頭在吟詩作賦,不如梁家妹妹也一同去瞧瞧?”


    梁夫人正是想讓她融入這些貴家小姐中,便也由著她們將芮毓半拉半推到園子的另一處。


    姑娘們最愛比才華,各個都覺得自個兒的詩詞做的最好,爭的麵紅耳赤的,芮毓一來,氣氛驀地一滯。


    半響才有人悄悄說:“是梁家那個芮姑娘吧,長的可真好看,你說這是話本裏走出的神仙吧?”


    竇良孝平日最會拿捏矜持,今日出乎意料的和善:“許久不見芮妹妹,上回來去匆匆,忘了替我家庶妹向妹妹道歉。”


    正好竇良俏迎麵走來,竇良孝直言道:“我家庶妹在周黎坊傷了芮妹妹,還請妹妹莫怪。”


    竇良俏紅了臉,生生停在半路上,悄悄瞪了芮毓一眼扭頭就走。


    她哪裏知道梁相的私生女搖生一變成了芮太傅獨女,還是太子殿下親自帶回平城的。


    不過說白了,太子太傅是個閑職,若不是太子敬重他,他算個什麽東西!


    竇良俏都明白的道理,眾人自然也都知道。


    有個藍衣女子打量芮毓許久,好看是好看,可是太過美貌是會令人生妒的,那不就是狐狸精的長相麽。


    她撇嘴一笑:“聽說芮家妹妹不會說話,可當真?”


    芮毓眸子一暗,惶恐不安。


    那問話的是高大人家的五小姐,平時驕縱慣了,說話沒個遮攔。


    她嘟著嘴道:“再漂亮,不會說話有什麽用,無趣。”


    竇良孝暗裏笑了笑,這個王小姐說話還真是隨心所欲,不過說的也沒錯。再漂亮,身份再尊貴,將來嫁了人家被欺負了也說不清的。


    芮毓緊緊揪住裙擺,任由別人打量她。


    坐在另一頭女子一笑,忙打趣的替芮毓解了圍:“兩枚荷包,你們瞧著哪個好看?”


    女子說著拿出了兩枚荷包,一枚繡著荷花,一枚繡著飛鳥。


    這話頭一開就有人接下去,忙笑說:“顧大小姐剛剛定親,就準備給準新郎官繡荷包啦?”


    顧盼是是平城顧家的小姐,也是豪門顯貴,前些日子剛剛定下親事,夫家還是有爵位在身的。


    她如今整個人容光煥發,抿嘴笑說:“這有什麽藏著掖著的,自古男女相贈荷包本就是情誼,幾位妹妹們可別說沒偷偷給哪個男子塞過荷包?”


    眾人羞紅了臉,這個顧盼也真是,什麽話都能說出口。


    幾人說笑後接二連三的散去,就連徐明珠都失了興致,同芮毓說了聲便走了。


    芮毓還端端坐著,顧盼見沒人才同她說:“那些人就是嘴裏沒個把門,其實沒什麽壞心眼,你不必同她們一般見識。”


    芮毓隻扭頭一瞧就看到桌上兩枚荷包,一下走了神。


    這個,是要送給喜歡的人嗎?


    顧盼見此幹脆湊近了說:“我聽說梁夫人正在替你議親,都看過好幾家的公子了,芮妹妹可有喜歡的?”


    芮毓聞言,還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然後輕輕一笑,抿著嘴頷首應她。


    顧盼被這麽一笑閃了眼,一時出了神,半天才說:“怪不得王家妹妹擠兌你,你這副好皮囊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就算沒有梁家,平城哪個男子看了不想娶你。”


    見芮毓神色疑惑的仰頭看她,顧盼才又繞回剛剛那個話題:“若是有中意的男子,不如先送個荷包聊表心意?若是他也喜歡你,那自然會收下的。”


    顧盼又笑說:“若是不會繡荷包,外頭買一個就是,反正這些男人也看不出來。”


    當晚,芮毓桌前擺著七八枚荷包。她用食指戳戳這個又戳戳那個,總算挑選好,才起身出去。


    她原是要去敲沈緒的房門的,不過又想到梁夫人說的,腳步堪堪在半路上打了個轉,繞到窗外。


    夏夜悶熱,窗子未關嚴實。芮毓隻輕輕一推,裏頭的燭光盡數散了出來。


    聽到動靜,沈緒攸的抬眸,就看到窗外站著個小姑娘,扒著窗戶探頭往裏麵看。


    他蹙眉,放下折子走過去:“怎麽不進來?”


    話畢,一枚荷包擋在他眼前。


    沈緒伸手接過,捏了捏這枚嶄新的荷包,原本想問她茶會好不好玩的話也一並咽了下去,道:“可知送荷包的含義?”


    芮毓想當然的點點頭,她知道呀,顧盼姐姐說,要送給喜歡的人呢。


    沈緒斂眸輕笑,果然不知道。


    他手中動作緊了緊,將荷包收下。


    原定明日便是回宮的日子,他還想不必告知她,免得她傷心。


    不過不知怎的,沈緒心中莫名煩躁。他剛把她帶回來的時候還是個什麽都不懂賴著他的丫頭,不過一段日子,平城的大街小巷走的比他還熟。


    他彎了彎嘴角,還是要叫她難受難受才好,不然幾日後豈不是要將他忘了?


    沈緒從腰間解下個玉墜子:“戴在身上,不許丟。”


    說著他還不放心,將那玉墜子拆了下來,穿了根黑線戴在芮毓脖子上。


    隔著一扇窗沈緒滿意的笑笑,這樣才好,最好她一低頭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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